新任苏二太太和苏大少涨红了脸,双双起身,欲作。苏大少奶奶眼圈红红的,慌忙离开位置,无言的拉住母子俩。

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人也。林子明悻悻的冲那个笼在灯影里的金色身影点点头,随手关上房门,暗道:林子明呀林子明,你今天大概是王子轩那小子刺激过度了,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过,想起大哥一直都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的,上官华芸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大哥,大嫂知道吗?”

“少爷,今天有德家的引着大少奶奶去找少奶奶了。有德家的拉着我一个劲的套近乎。”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担心她们是想拿我说事,对您不利。”

上官华芸急忙问道:“大嫂,我怎么听到兴哥儿在哭呢?”

一连有几拔人碰壁后,过了两三天,类似的事件便明显减少。

所以,也难怪黄太太的火眼金睛竟不识富贵逼人版的珍妮。

于是,上官嘉瑞便提出次日上午,双方在城郊他朋友的一栋乡村别墅里会面。问清楚珍妮夫妇的住址后,他说,上午九点半,他会派车去接珍妮夫妇。又说,反正上官华芸也不懂生意上的事,所以她不必跟去。

珍妮端起茶碗,拔开茶叶,小啜一口,苦笑道:“芸,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做生意。而我和汉斯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所以,外人看来,我们的公司光鲜亮丽。实际上,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每天都要开销,如果在这样干耗着,我们的资金快支撑不下去了。”

虽然从金华回来后,林子明开始努力接受她,对她亲近了起来。可是,她清楚的知道林子明的意图。

上官嘉瑞收到,唯有摇头轻笑:小妹这是在埋怨自己没有好好的夸一夸伯桑吗?

“父子?”苏又男扯回目光,转身背靠着窗台,一只手摸着鼻子,低头哼道,“看到我,他大概只会想到,老爷子当年为了帮苏家脱困,拿他去外祖家换了五万两银子。我和母亲就是证据,是他这一辈子也抹不去的耻辱。”

这是不相信她呢。

就知道逃不过大哥的火眼金睛。上官华芸勾下头,对手指:“我想随伯桑去北京。”

“是,少奶奶。”刘婶笑眯眯的把珍珠手包递给她,送到门口。

“晚饭好了没有?早些开饭。浩天吃过饭,还要赶回学校去。回去晚了,校舍关了门就进不去。”林子明介绍完后,把人拉到客厅去聊天,大声吩咐刘婶,“给我们倒两杯茶来。渴死了。”语气颇为不善。

土包子。林子明握拳清咳一声,脸上终于露出欢快的笑容:“既然你不喜欢喝,那就算了。我下午还要上课,不能喝酒。”

与珍妮相交了一年多,她非常信任这位老朋友。可是,在林家呆了三年,虽然没有涉足过林家的生意,但是她偶尔也会听到一些生意场上的故事。从这里零星的真人真事里,她不难砸摸出,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人情往往薄如纸。现在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张大馅饼,她肯定先是要多番试探珍妮,弄清楚她的真正意图。

刘婶快活的笑道:“少奶奶,我不清楚少爷的口味喜好,呆会儿,您可要多指点指点我。”说着,划燃火柴,点着那把细木楔,小心的放进灶膛里。

密斯敏不满的打断她,哼道:“云妹,你这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人威风!我们难道还会怕一个封建小残余不成?季平不是说了吗?他跟那人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也从来就没有爱过她。那人只是空有一个正室的名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至于儿子……才多大点的人啊,养不养得大都是个问题呢。”

“你们……不相信我?”王子轩气得浑身抖,迎着他们质疑的目光,右手二指对天,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王子轩用人格担保,她们俩都是女子画院的学生。我……你们爱信不信!”

于是,众人对胡老太爷的敬意更上一层楼,有如滔滔长江水,连绵不绝。

而为的那个仆人显然对密斯敏的指责不满,恭敬的替自家主人辩解:“小姐有所不得,我们老太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早就出资在城里修了柏油路。我们这里虽然是穷乡僻壤,但是大马路却是专门请了洋人设计的,可能比省城的差了点,不过,还不至于会跑坏汽车。”

“这些天风吹日晒的,他肯定是累坏了……他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呢。”羞涩的紧挨着他的一条胳膊,心满意足的蹭了蹭,她乖巧的闭上眼睛,心里却幸福的盘算开来:明天早上,给他做什么早餐呢?

“怪事。”她嘟囔着直起身子,随意的扫视酒柜上面。

刘婶略作犹豫,笑道:“少奶奶,宋记在全省都是很有名的呢。专门给老爷先生们和太太小姐们做衣服。又怕太太小姐们出门不便,他们店里装有电话机,衣服做好后,会有裁衣的师傅负责送到府里的。”

没想到碰到这么好说话的东家,刘婶自然是欢喜极了,立刻开工。

心里莫名的多了许多惆怅,她垂下眼眸,暗自感叹道:“才三年而已。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伙计飞快的欠身跟众人说了声“抱歉”,一路飞跑着跟在他后头。

而上官华芸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两天疏忽了。按道理,她应该早些去拜会一下房东的。这不,人家都忍不住,反过来拜会她了。

“书,我的书!”上官华芸气红了眼,上前一脚踢翻火盆,两只脚癫狂的踩踏火苗。

“那今晚,我要再看一会儿书。”说罢,上官华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手拿起了另一本书。正是那本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小姐!姑爷说他中午不回来吃饭!”张婶抬高声音,又说了一次。

这是送到了手边的人情啊!张婶恍然大悟,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儿,翘起大拇指夸道:“还是小姐英明。”老爷太太若是知道了,小姐又得了一个大方识体。

提及即将成行的北京之行,林子明心情略微好转:“没有。我爹不是想给我在这里置办宅子吗?我搞到了那笔款子。”

稀里糊涂的洗漱完毕,林子明恍过神来,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了里间的卧床一侧。脚上一阵清凉,他低头一看,上官氏正蹲在地上,给他脱鞋。目前,两只鞋子已经全脱了,两只袜子危在旦夕。

上官华芸不置可否,过去净面洗手。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自己不明不白被冷落三年的答案。上官华芸的脑子顿时乱了——他不是新派人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喜好呢?

这在林家是绝对的大事件。按照规矩,林夫人把宣布权交给了林老爷,她自己则准备重新开始接管家里的大小事务。

上官家是书香门弟、官宦世家。上官华芸的祖父、父亲都是举人出身,做过前清滴县太爷。如今,皇帝虽然已经退位了,上官老爷也曾经是一位赞同革命的前县太爷,可是,神马自由与民主还是难入他老人家的眼。如今尽管小皇帝已经退位了,大总统上台了,国号改成了中华民国,上官老爷也携家归隐田园了,但是上官家奉行的还是老一套。

一番梳洗过后,她喝了几口热参茶,似乎精神了些。捧着茶碗,她抬头茫然的问道:“刘婶,我该怎么办?”

刘婶想了想,试着说道:“少奶奶,我没读过什么书,嘴又笨,说不出大道理来。不过,我一直觉着,人活着,为难谁,也不能为难自己。这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小两口过日子,拌嘴吵架也是常有的事。您在这里气得半死,说不定少爷压根就没当回事。男人都是这个德性,没当爹以前,都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您为这个置气,不值得。”

上官华芸听着听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象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一只手,仰头急急的问道:“刘婶,你是说,要是有了孩子,他就会对我好了,对不对?”

少奶奶这是怎么了?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跟个点不透的牛皮灯笼一样。我刚刚说的是这意思吗?刘婶张张嘴,终究是不忍心,点头附和道:“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