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又男双手抱胸,站在窗前,目光追随着在阳光下嬉戏的孩子和女人,原本刚毅冷峻的脸庞上多了一分柔和。

“兴哥儿,怎么了?”她走过去问道。

上官嘉瑞哼了一声,问道:“理由!”

“怎么能让大嫂在楼下干等着呢?”上官华芸披着长,亲自跑到客厅的玻璃窗前,“大嫂,请上来坐坐啊。”

而陈浩天见到与描述完全不符的真人,险些失态的惊落下巴。回过神来后,他是脸红耳热,尴尬极了,慌忙作揖行礼,尊称道:“表嫂,叨扰了。”

不过,当刘婶端上那盘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鱼时,她终于捕捉到林子明的眼里闪过一道欢愉,同时,他的两个嘴角飞快的稍稍向上翘了一翘。

“珍妮,能告诉我,你们公司主要是做什么买卖的吗?”她努力定下心神,问道。

不过,反正也没有指望能吃到上官大小姐亲手做的饭。所以,他没有戳穿她,而是笑眯眯的应道:“行行行。我出去,不给你添乱。”

密斯云最先抬头。她伸长脖子望向门口。见门口没有半点动静,连个鬼影子都木有,这才扭过头来低声问道:“敏姐,她们是不是耍我们啊?听说上午的时候,闹腾得挺凶。”

“诸位少爷还没有用过午饭吧?刚刚怪在下唐突了,搅了少爷们的雅兴。”财叔脸上没什么,言语间却疏远起来,抱拳作揖,“在下抱歉得很。少爷们辛苦了,在下现在就去传午饭。”说罢,不等他们开口,便提起袍角,匆匆离去。

众人皆笑。

果然,胡季平家里阔气极了。他家的下人是开着小汽车过来滴。知道他们人多,人家一气开了两辆过来!

可是,黑暗中,林子明躺在离她一拳远的地方,象条蚕蛹一样裹着半条被子,呼吸细软而绵长。

很快,耳房里传来阵阵哗哗的水声。

想到这里,上官华芸坐不住了,随手把画刊扔在沙上,起身对耳房那边说道:“刘婶,我们去一趟宋记。”

上官华芸有些意外,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她偷偷的对上官华芸说:“少奶奶,这样的工作看上去是既体面,又轻松啊。可是,她们为什么还要用大口罩遮了鼻嘴?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吗?”

孰知,张婶老脸通红,两只手不自在的攥着衣角,象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勾着头。

“请问,您找谁?”上官华芸打断了她,问道。

可是,哪来的糊味儿呢?这股味道不象是饭菜糊了,却好熟悉,似乎闻过……

“哦,刷碗时,不小心沾到辣椒水了。”张婶难为情的勾下头,吱唔道,“小姐,早些歇了吧。书看久了,很伤眼神呢。”她是上官夫人执意派来的人,除了服侍她的起居,还担负着监督劝谏的任务。

第二天早上,林子明还是选择了在家里吃早饭。

上官华芸抚摸着软和舒适的新被褥,笑道:“你摸摸,他买的这棉被很不错呢。人生地不熟的,有他帮衬着跑跑腿儿,很不错。”

“讨厌之至。典型的封建女子、封建作派!她想粘住不放呢!”

想到当时,爹稍一施压力,他便就范了,扎着大红花,拜堂成亲,圆了房……林子明懊恼得恨不得一墙撞死——哦,老天,他那时肯定是失了魂。

上官华芸靠坐在当中的长沙上。坐上去,很柔软,比家里的圈椅舒服多了。

上官华芸脸上微红,提起长裙,赶紧跟上去。

张婶背着大棉包,提着另一只箱笼,紧跟其后。

婆婆则是说,一年两载的分别算什么!人家王宝钏可是苦守了寒窑十八载呢。

上官大嫂便好奇的加入旁听的行列。

就连兴哥儿都放弃了美味的鱼肉,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瞪着他们。

他们仨还是在讨论先前的话题,只不过观点分岐很大,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便忍不住辩论起来。

上官嘉瑞的观点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强国必先富国。当务之前是大力展本国的工业。

苏又华认为,没有好的身体,什么都是空谈。所以,强健国民体魄,甩掉东亚病夫的帽子也很重要。

而林子明则不以为然。他认为国民劣根性太重,思想上麻木不仁。所以,当前迫切需要的是唤醒国民的良知。而文学和教育便是最有力的途径。

当然,他的论点受到的攻击最大,被看成是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

苏又男举例反驳:诗鬼李贺学富五国、才高八斗吧?可惜,他是一个病秧子,大志未酬,便英年早逝,徒叫后人扼腕;而反观高适,天赋远不及李贺,不过因为有一副好身体,受得苦中苦,最终诗坛、官场又丰收,成为大家。

上官大哥说的更加直接:没有钱,办毛个教育、文学和医院?

林子明一张嘴敌不过他们两张嘴,渐露下风,却兀自坚持着。

原来这才是他要去北京拜师从文的原因。上官华芸星星眼的注视着他,无限崇拜ing。

这种话题不是上官大嫂的菜。见饭菜快凉了,她行使女主人的权力,用调羹轻轻敲着跟前的高脚玻璃酒杯,招呼道:“先生们,饭菜都快凉了,要不要去热一下啊?”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没边没际的国家大事,又是不你们几个能拍板说了算的。你们争个啥啊?唾沫星子乱溅,还让人吃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