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官华芸却涨红着脸,固执的看着自家大哥。

“是,姑奶奶。”刘婶应了一声,赶紧的跑回卧室如实汇报。

这叫什么?土不见三日,不,半天,更目相看也。

而上官华芸先是摆好碗筷,然后是盛饭。期间,她偷偷瞥了他许多次。见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自己一眼,心里不由有些慌,暗道:莫非这样就惹他生气了?脾气好臭!就算是爹,也从来不会这样轻易生气的。

两股声音在她的耳边疯狂的纠斗着,互不相让。一时,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要听从哪一个的好。

林子明瞄了一眼黑漆漆的肚膛,暗自好笑:肯定是不会生火。冷锅冷灶的,怎么做饭?

不光是林子明他们沉不住气了,对面滴两位女士也明显坐不住了。她们不再象刚开始一样,一左一右的面对面坐在客位上,眼观鼻、鼻观心。

“只是崴了一下,应该无恙吧。”陈浩天不忍,也吱了一声。

而王子轩却不以为然,哼道:“廉老将军只怕也未必比得过这位老太爷。”

他们几个的家里都使唤不起这种下人呢。

上官华芸却没有半点睡意。三年来,朝思暮想的丈夫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他呢。

上官华芸便止了步,悻悻的去小沙上坐好。不过,她转念一想,很快就释怀了——这还是林子明头次耐下性子听她说了这么多句话呢。

她的大哥大嫂很快就要回来了。届时,她肯定是要上门拜访的。上官嘉瑞夫妇交游甚广,府上向来是宾客盈门。如果她还是穿着过时的衣服过去的话,岂不是让他们夫妇在宾客前面上无光?

两只眼睛亮晶晶滴,充满了期盼,刘婶试探着答道:“我家就住在城里,离这里只有几里路。如果少奶奶不嫌麻烦,我可以回家去住。第二天早上过来,不但不会耽误烧早饭,而且还可以顺路买到新鲜的早市菜。”

而时不时打走廊上经过的护士小姐紧紧的抓住了张婶的眼球。

他在离得最近的那只小沙上坐下,随手把帽子搁在茶几上,略微向张婶探着身子,轻声询问病情:“你是哪儿感觉不舒服?”

而小老太太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吃惊的问道:“您这是……”

没有林子明。他和同学去看桃花了。

上官华芸喝茶时,无意中看到了她的红眼圈儿,狐疑的问道:“咦,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一夜,两个人分处两室,却同样是抱着棉被晒月亮,久久无法成眠。

张婶把人送走,回来很不爽的嘟囔:“少奶奶,干嘛还要留着他啊?”

“好厉害的手段!”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被困在这段婚姻里的除了他,还有一个同样无辜的上官氏。上官氏是那种典型的旧式女子,完全不可理喻哩……他不理不睬她三年,原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而这段婚姻也会就此黄了。没想到,她竟不离不弃,反而在林家混得风生水起……如今还被爹娘打包送过来了。兵临城下,他再也躲不掉了。所以,他灰常灰常的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软脚虾,不勇敢的站出来抗绝封建家庭?

小小的公寓不过二十来平米,总共就两间半房,墙上贴着米色碎花的墙纸,地板上铺着富丽堂皇的洋红色花毛毯子,屋里电灯电话,摆的全是西洋物件。外间最显眼的是一大两小三只红褐色的半旧皮红木沙。这些年,在林家没少打理布料、皮具之类滴,上官华芸用手一摸,便知是质地比较好的那种小牛皮儿。眼下正时兴用这种皮料儿。

原来自有车夫来提行李滴,张婶终于放心了。见姑爷面露不喜,她一个劲的冲自家小姐使眼色,自觉留下来看行李。

从小父亲就告诉他们兄妹三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们只是两个弱质女流,凑不起这种热闹。上官华芸四下里看了看,吃力的提着箱子朝着尾甲板挪了过去。

因为公公不止一次滴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林家世代经商,好不容易才出了林子明这个读书人。林子明背负的是家族晋升世家的希望。她是林家的媳妇,当然应以林家的未来为重,以积极进取的丈夫为荣。

也不知道这人在下面呆了多久,她大窘,赶紧道歉:“对不起。”

“吱吱,吱吱。”她的身边,兴哥儿乐得口水长流,冲使劲的苏表哥挥舞着小胖胳膊。

“你们好。”苏表哥蹬蹬蹬的跑上楼来,捏住布老鼠的长尾巴,在兴哥儿眼前晃来晃去,“原来是你这个小淘气啊。想要回去吗?叫声表舅舅,就还给你。”

一个两个的,都爱玩这一套!小家伙愤怒了,伸出双手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吱吱!”

可恨的是,敌人太强大。他的两条胖胳膊又小又短,哪里抢得过?

小家伙的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里迅水雾迷蒙,转眼就酝酿出两大泡晶莹的泪花。

眼见着他气得要大哭起来,上官华芸看不下去了,软声软气的劝慰道:“兴哥儿,表舅舅是逗你玩呢。表舅舅是大人,才不爱玩我们兴哥儿的布老鼠呢。表舅舅是帮我们兴哥儿捡起来,会还给兴哥儿的呢。”心里却有些生气:哪有把孩子逗哭的?不会逗,就不要招惹小孩子嘛。

上官家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护短。苏表哥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同时,手上的动作放慢了许多。

兴哥儿便得手了。他兴奋的大叫一声,牢牢的抓着战利品,扭过身子,赶紧钻进奶娘的怀里,用屁股对着“敌人”。

“臭小子!”苏表哥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问上官华芸,“表姐夫在书房里吗?”

“嗯。”上官华芸点点头,并侧身让出道来。

“谢谢。”苏表哥冲她笑了一下,大步向小书房走去。

等他走远了,兴哥儿才转回身子,一只手抓着布老鼠,一只手指着楼下,兴奋的扑腾身子:“吱吱,吱。”

“少爷是要找太太呢。”见上官华芸面露不解,奶娘帮忙翻译道,“少爷小小年纪,却最孝顺不过了。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头一个就是要献给太太的。”

原来如此。上官华芸宠溺的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试探着冲他伸出双手:“来,姑姑抱着兴哥儿去找妈妈。”

令人高兴的是,凭借着那只肇事的布老鼠,她获得了兴哥儿的信任。没有片刻的犹豫,小家伙爽快的扑入了她的怀抱。

奶娘见她抱得很稳妥,便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只是紧张的护在一旁,做好了随时重新接手的准备。

见她抱着孩子出现在厨房门口,上官大嫂惊讶的轻呼道:“哎呀,你们怎么来了?”说罢,快步走了出来,“这里油烟大,我们去外面坐坐。”

有两个负责打下手的女佣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外面搬椅子、沏茶,张罗了起来。

“妈妈,妈妈。”兴哥儿迫不及待的扑过去,展示他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