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华芸被她说得有些心动。象是久旱的大地初逢甘霖,一个声音急切的从心里钻出来,越来越大声的告诉她:“这是一个机会。答应她,答应她。”

抬头一看,只见林子明穿了一件白绸长睡袍,半袒着胸口出现在耳房门口。他拼命敛住笑意,一边胡乱的要腰间系睡袍上的长腰带,一边趿着棉拖鞋,快步走进来:“需要我帮忙吗?”

没想到能听得这样清楚,于是,林子明等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或多或少的领会了胡大帅的意图,一个个坐直身子,屏息凝神的“看戏”。尤其是王子轩,更是兴趣盎然,连惨白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财叔握拳清咳一声,替他解围:“王少爷,在下正好要去内院向二太太禀报一些事情。您要是有话想说给两位小姐,只尽吩咐在下就是。”

众人不禁咋舌。

大家都自认为家境不错,又是从心底里把胡季平当大哥一样敬重,所以心照不宣的在钱财上照顾着他。象吃饭看戏之类的消费,他们很少让胡季平买单。为此,胡季平没少抱怨大伙儿。

困意再度袭来,他打着呵欠,伸手拉熄床头柜上的羊皮流苏台灯:“时候不早了,睡吧。”

她轻轻的“哦”了一声,搜肠括肚滴找话头:“累了吧。耳房里还有些热水,我打了来,你梳洗一下。”说罢,她转身要去耳房。

就象她,因为衣着过时,故而即便是买了好几本书,明明比那些光看不买的书客给书店更能带来利益,还是被书店的伙计轻视。

“我娘家姓陈,在井水镇那边,夫家就是城外刘家村的。”刘婶回答得干净利落。

果然,他没有骗人。检查的过程并没有张婶之前想象的那样难为情。因为负责帮她做检查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小姐。时间也很短,大约只花了半个小时。

黄太太很满意她的转变,笑眯了眼:“这就对了。”也不等上官华芸邀请,熟门熟路的绕过茶几,在靠里头的那只小沙上坐了下来,笑道,“苏大夫,你也请坐呀。”

门口站着一个很福态滴小老太太,手里端着一碟子炸得焦黄的春卷,一双小眼睛亮晶晶滴上下打量着她:“您是林太太吧?哟,长得真俊呢。”

“啊!”她被急醒了,翻身爬坐起来。

上官华芸缩在客厅的沙上看《双城记》,并没有听到张婶压抑的啜泣声。

扭头看着窗外的一弯胖月亮,他拧眉问道:“她为什么哭呢?是觉得委屈吗?”旋即,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明明是他林子明在委曲求全啊!

被林子明辞退后,华叔在同乡馆里挤大通铺。同乡馆离这儿,隔着半个城市呢。时候不早了,上官华芸没留华叔吃晚饭,给了他一些车马费,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又吩咐他不用天天过来了,只要留下电话号码就成,有事自然会找他的。

几杯红酒下肚,林子明如实诉说完毕,双手痛苦的揪着头:“抬手不打笑脸人……两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憋屈死我了?”

果然,上官华芸收到了她的明示,小脸儿躁得通红,勾着头快步逃进耳房:“我来吧。”

临行之前,林老爷说了,担心少爷分心,误了学业,所以一直都没有给林子明在省城置办宅院。不过,校舍实在是太简陋了,他也舍不得儿子吃那份苦,所以,这些年,林子明一直是租公寓来着。不过,如今既然上官华芸要搬去同住,有家有口滴,就不好再租住什么单身公寓了。所以,他已经先行汇了笔款子给老华,命他帮着林子明尽快在省城置办一个象样的宅院,安居下来。

上官华芸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箱笼,一脸纠结。

前面,省城的码头沐浴在桔红色的朝曦中,象一只巨大的水牛伏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客轮吐出一大串黑烟,现一声沉闷的嘶鸣。

时间久了,那张照片上的影像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可她手头只有这一子明的照片。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于是,到了后来,对于上官华芸来说,勾画都已经变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她吃得不快不慢,刚好吃完。

不亏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也难怪娘放心让她出来。只是,心里面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林子明,这就是你想要的婚姻生活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他没了胃口,推碗起身:“饱了。”

不等刘婶端上漱口的茶碗和净手的热手巾,他已经大步离开了餐桌,掏出怀表,打开表盖看了一眼,惊道:“呀,竟然一点多了,我快要迟到了。”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中,就在家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上官华芸体贴的送上热手巾:“晚上回来吃饭吗?”

“好。”林子明胡乱的擦了一把,又随手还给她。

他没有生气呢。上官华芸笑道:“想吃点什么?我好让刘婶准备。”

然而,林子明的耐心已经用光。他迫不及待的走到门口,扔下一句话:“随便。”

“那就做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吧。”身后的传来女人柔软的声音。林子明心情大好,鞋底象是加了弹簧,竟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真的就这么赶时间么?上官华芸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迅消失在楼道里,满腔的欢愉顿时打了个对折。

刘婶见了,心里暗自叹息,摇头收拾碗筷:少爷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少奶奶身上。怪不得三少爷说少奶奶有些象二太太呢。原来是应在这里。少奶奶是个好人呢。少爷千万别和二老爷一样才好。

“刘婶,晚上伯桑要回来吃饭。你加道红烧狮子头吧。肉不要太肥了,伯桑不喜欢吃太油腻的。还有,出锅的时候记得要洒些胡椒粉。”上官华芸照例又去玻璃窗下搞目送。直到林子明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她才转回来,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吩咐道。

“是,少奶奶。”刘婶有心想开导她几句,不过,话到嘴边,又咽进了肚里。主人家的事,她一个刚来的下人还是少掺和的好。

上官华芸又转过身去,绞着双手在玻璃窗下呆。

关于投资的事,林子明的态度很坚决。她只不过多说了两句,就险些破坏掉刚刚修复好的夫妻关系。

可是,就这么放弃掉吗?难道女人就只能安安分分的守在家里相夫教子?好羡慕珍妮啊。不但能嫁给心爱的人,而且还可以夫妻俩一起经营商贸公司。

她真的不心甘。

“亲爱的,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的。”耳边又响起珍妮临走前的鼓励,上官华芸暗暗握紧拳头: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大不了,先瞒着伯桑,只和大哥大嫂商议。

定下心来,她快步走到电话机旁,迫不及待的想给大哥打电话。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下来:越是大事,越急不得。电话里说不清的,还是当面跟大哥细细商量好一些。

于是,她静下心来,坐在沙上,又一次回忆起上午和珍妮的会谈。

珍妮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投资,成为合伙人;一个是拿薪水,当雇员。很明显,前一个选择风险大得多,但是,得利也多得多。同时,她还能学到更多的经验。只是,这些都是看在大哥上官嘉瑞的面子上的。

所以,整件事情最后还是要看大哥的态度。只要大哥说这桩生意能做的话,必然是可行的。这样的学习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到时,如果伯桑还是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想法子瞒着他的。至于钱财方面,最好不要惊动伯桑。所以,饰是一样也不能动的。只能悄悄跟大哥大嫂商议下,请他们帮忙,卖掉乡下的那些嫁田和庄子。反正,如果以后要陪伯桑去北京的话,那些田地也不好打理,迟早是要卖掉的。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大哥大嫂回来。

捋清思路后,上官华芸的心里立马轻松起来。

耳房里传来一阵飞快且细碎的剁肉声,她走过去,欢快的吩咐道:“刘婶,我来帮你。我们多做几个狮子头,我要送一些给房东太太尝尝。”上次的春卷,她还没有回礼呢。

而林子明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和妻子聊不到一起来。这样的日子,还有一辈子呢。难道就鸡同鸭讲的过一辈子吗?他的心里因此而又苦闷不已。

最后,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下午放学后,把陈浩民拖到静心湖边上,大吐苦水。

本来这种事最好的倾吐对象是胡季平或王子轩的。前者还没有归校;后者自从那件事后,就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成天冰着张脸,一声不吭的。哥几个见了,都心里怕怕的,不敢惊动这尊杀神,绕着走。

陈浩民听他说完,愤愤不平的说道:“明表哥,你是不是也要吃一顿胡大帅的板子才能开窍啊?你们虽然结婚了三年,可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怕还没有过三天。为什么搞得跟牛郎织女一样?这里头的原因,还用我来告诉你吗?表嫂在心里要有多么喜欢你,才能做到不计前嫌啊?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还是故意在兄弟面前显摆你的女人有多么的爱你?你能不能稍稍考虑一下兄弟的感受哇。兄弟我现在可是孤家寡人的,光棍一条呢。”

“你……不可理喻。”林子明拉下脸,恨不得一脚把人给踹进静心湖里。泡死丫个乱猜乱忌滴小人。这小子肯定是被胡大帅洗坏脑了。

一通话放完后,陈浩天也觉得自己的胳膊肘往外拐得太厉害了些,连连作揖赔笑道:“明表哥,对不住,兄弟说过了。要不,今天的晚饭我请?”

林子明不假思索的甩头哼道:“不,哪个有空陪你!今晚我要回家吃饭。家里做了红烧狮子头!”说罢,扔下陈浩天,雄纠纠、气昂昂滴走鸟。

陈浩天咧牙啮嘴的,冲他的背影挥舞拳头,暗恨:丫的,不就是个破油炸肉丸子!显摆什么!

突然,灵光一现,他喜道:“明表哥,等等我。”嘿嘿,现成的红烧狮子头呢,不吃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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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双贱何必两位大大的长评。某峰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