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被关在这儿两天,就像在罗府一样,仍被他圈养在一方小天地里,不准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半步。

他定然不会饶了她,何况她走,也意味着连燕云的军机可能也一同携带了去,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收买了多少内应,有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她想要的东西。

她不愿与他说话,却跟别人说个没完没了,末了还让那人扶她上车……

只是,一切都错了,不是他的错,是她的,这种迎合根本不能令他付出感情,只能把她的感情变成一种习惯。

物品——这是她一直的存在形式,父兄、他,也许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件东西,估价、利用、交换,甚至把玩。

于女人相比,显然后者才是最佳选择,因此——在他放走君天纵之后,对付君天阳之前,欲将妻子送回林岭,只为了避免难看的局面生。

罗瞻一脚跨出侧门,就见妻子立在一侧——估计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毕竟是他押了她的兄长。

母子俩来了近一个月,到也过得相安无事。当然,小埋怨还是有的,君二娘偶尔吩咐下人出府采买不得愿,便会说一两句严厉的话。而罗府自刘婆婆来后,便恢复了林岭的生活步调,在这儿,虽都是下人做事,但凡事也都讲究一个公平,主人家不会轻易对仆役辱骂叱责,而二娘却是在君家掌管了十多年的府院——大夫人身体不好便交由她来打理,对下人的管教她当然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所以难免会在君锦面前露一两句,当然,以她那样的身份和经历,又是长辈,不会言语太多,只是在恰巧的时机给君锦些许提示——她才是罗府的女主人,不能凡事都听从一个老太太的指使,虽说老太太是罗瞻的养母,但毕竟不是亲生母亲,而且老太太管得太多,这么下去,定会把满宅的下人养刁,将来她再当家时,一时可改不过来,趁早把管家权拿回来,给老太太好吃好喝的养着也就行了。

罗瞻是在中秋后归来的,归来时身中两刀、三箭,却仍固执地骑马回府,一踏进屋门便栽倒在地,君锦第一次被吓哭,以为他就要死了,还好没有,不过却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来,如今伤势渐好,她方才同意他到院子里闲坐。

信很简单,无问候,无署名,只四列简单的小字,不过意思到是说得很明白,还真是难为了那位大美人,为了迎合她那霸道夫君,能用如此简练的文字回复他四百字的谆谆乞求。

继续点头,“平常在外面他都用这个名字。”忽而靠近君锦,害她微微后倾,君锦自认不是个冷漠的人,但并不表示跟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立即亲热起来,这女孩真得很本事,头一次见,就像她们是老朋友一般,“姐姐你几岁了?”

君锦摇头,继续裁衣服——给他做得新衣裳,白日里他很少在后院,只能等晚上睡前的这点时间给他仔细量一番,先前可都是她估出来的尺寸,虽说也算合身,不过总没有量出来的让人舒心。

她一直认为他是个大老粗,但在某些方面,他似乎不是,不但不粗糙,相反却精细得让人吃惊,也许有一天,他真得会有所成就吧?毕竟这样一个世道,出身代表不了任何东西。

点头,从袖筒中拿出一只无字的锦缎信封,“不知小嫂子可听过吴杭的越王周蜀?”

君锦轻摇头,生的时候以为会死掉,想着以后再不给他碰,再不生孩子——实在太疼,可是孩子出生后,又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书架旁摆上一张躺椅,走累了就进来看会儿书,有时干脆在椅子上小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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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大姐这边正哀怨自己的命苦,君锦则笑看着大嫂,打算看她作何解释。

这小女人真能干,他还以为她身子弱,不会那么早受孕,“想不到我罗瞻也有当爹的一天。”他记忆中就不曾有过亲人。

既然他管不了,一旁还有刘婆婆,她老人家最忌讳她招摇过市。

“那是为我做得。”她只能洗他的衣服,做他的饭。

几天后,老军医苦着脸来求她,求她不要再给女人们出主意,他好不容易做得蛇油,全给女人们拿去抹脸抹手了。

回头看——秋露不在,熬药去了!院子里只剩她一个人——这认知让她手指抖了一下。

“是么。”可能是番王知道她在林岭住了两个月,失贞了吧。

“今晚睡我房间。”他如此吩咐,同时夹过一只小汤包放进嘴里,第一次吃这东西,不知道里面的汤有多烫,所以有那么半刻他是抿嘴皱眉的,“你房间冷,我们换。”终于咽下了口中烫嘴的食物,舒展眉头。

诺诺的摇摇头。

把晾晒的衣物收进草庐后,继续劈那堆半人高的木柴,好歹是能托起斧头了,只是仍旧挥不起来,劈不完,晚上少不了又要遭一顿骂。

“答话!”一个乱臣贼子的女儿谈何傲骨?

嘉盛叹口气,不知如何劝他。

两人这边正沉默不语,忽听一声浅呼——

两双厉目扫向东门,那里是酒楼通向客栈的出口。

一个灰衫少年正扒在门口,吓得小嘴微张,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长相到算讨喜。

店伙计从后厨伸出半个脑袋,“崔小哥,我在这儿。”

女娃儿带着几分怯意,吱溜一下钻进后厨,没过多会儿便端着一盆馒头从东门溜回客栈。

小伙计也抱了一大盆馒头上来,顺便解释刚才的事,“刚才那是后面的住客,南方逃过来的,老主人生了病,赶不了路,只能暂时留在这里。”

罗瞻两人自然对这些没兴趣,一顿饭,只嘉盛一人说三道四,罗瞻自始至终都没讲话,酒也没喝,只吃了几口馒头。

待两人正打算上马离开时,小伙计突然跑出来拦住,“两位军爷且留步。”

嘉盛看看小伙计,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小伙计对着门内直挥手,“林老爷,林公子,这里——”

一老一少急匆匆从门内出来,借着小伙计手里的灯笼,可见这一老一少的长相,老的五六十岁,胡须和头都已花白,且看上去病恹恹的,少的十□岁,眉目如画,一看便知又是个女扮男装的。

“敢问两位可是罗将军的部下?”老的拱手相问。

嘉盛看一眼无动于衷的罗瞻,“正是,不知老人家作何一问?”

“老朽林木之,周都人士,北上为投罗将军,不想在路上病倒,幸遇贵军,不知罗将军此刻可在军中?”

林木之?似乎听说过,好像是那个亡周的什么御史言官,嘉盛看一眼莫不作声的罗瞻,想来大哥是不想在此废话,不如先打了他们再说,“罗将军有军务在身,不方便与老人家多谈,老人家既是想投将军,自往延州去便可。”看一眼那个扮男装的女子,心想这老头恐怕是想他们派人送一程的,毕竟老弱妇孺的,“老人家且在此等候,我回去差两人过来,送你们去延州便是。”这老头既然敢千里迢迢来投,想必是有对他们有利的事,不妨帮他们一把。

“感激不尽。”

不待多谈,罗瞻便拔马而去,嘉盛拱手拜别后,也叱马追过去。

徒留店伙计与那一老一少。

“爹爹为何不拆穿那二人的身份?”扮男装的女子脆声询问。

林木之抚须淡笑,“我儿猜得出刚才那二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