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那时候也没有扎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汪有志往回走的时候,就考虑听丁建一次,准备给吴中表示表示,送点礼物,这个礼物就是准备送只王八。

13号房在学员楼外的一排小平房内,小平房房间只有十来平方,只能摆下两个床铺。汪有志一进屋,现巳经有一位学员进来了,此时他正在整理着他的床铺。见有人进来,那位学员一抬头,二人都吃了一惊。原来,那位先到的学员不是别人,正是丁建。丁建现在还是剧团里的演员,因那次小白鹅的事,他与汪有志已成为仇敌了。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丁建又参加了“极”派,二人真算是仇上加仇。汪有志见此种状况出现,便尴尬地一笑,说:“对不起,我走错门了。”丁建也说:“你是走错门了,你怎么会在这个屋里?你应该和小白鹅一个屋才对。”

这时候,雉水县掀起了学习著作新,大家都诵背语录,谁若是背语录背得多,谁就会得到人们很多敬仰的目光,谁就会向你学习,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你身后会有许多粉丝。可背语录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那个年许多群众是没有文化的,或者说文化水平不高的,要让有文化的人去教才行。既然去教就要让人家听得懂,所以,一时间,用普通话朗读语录又成了一种时尚,如果你的普通话讲得好,同样也会有许多粉丝。汪有志普通话讲得不好,他那普通话水平,就象外国人讲中国话,再加上他那娘子腔,让人听了,就觉得皮紧。但汪有志还是把普通话坚持下来了,形成了他自己独特的普通话讲话风格。当然,汪有志也是不落伍的,不但自己背会了毛席语录那个小红本本,连老三篇.老五篇都背会了。读过私熟嘛,功底还是有的。只是,他的粉丝不多,因为他没有在公开的场合展示过。

素日里,枣针还是在乡下生活。若不是汪有志与小白鹅学会了“作爱”,从而使枣针有了,尝到了做女人的性福,她才不愿意往城里跑呢。学会了作爱后,如果一个星期不作爱,枣针就有点想;半个月不作爱,就十分地想;一个月不作爱,就坐立不安地想,三个月不作爱,可就要想疯了,走路大腿都晃得不正常。想归想,可作爱得进一趟城,进一趟城就十分地麻烦。因为要带着两个儿子。

汪有志虽说也参加劳动改造,但他不是右派,也不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右派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是敌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是与右派站在一边的,思想上也向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靠拢,所以,右派和右倾敌我矛盾,汪有志是犯错误的同志,是人民内部矛盾,一进还能认定他是右派或者说是右倾。问题是,汪有志与陈书记走得近,陈书记右倾,汪有志还能左了不成?县委在讨论汪有志所犯的错误时,不少同志这样认为:汪有志虽不是右派,但在水利工地上,在千万民工眼皮底下行欢作乐,性质就不能一般。在帮助他思想改造的批判会上,一位干部言道:“汪有志你也是苦出身,打土匪你也立过功的。可你做这种事就是太不该了。你想想人家都在跑步奔向,都在抬大土筐,累得半死不活的,民工那么累,你没说去招乎着抬两筐也就算了,只让你唱个戏,给民工们带点欢乐,这还不够你的吗?等于是人家在建设社会主义,你只等着享受的果实,党对你汪有志够朋友了吧?可你倒好,竟在工棚里公开搞小白鹅,搞一个旧社会过来的戏子。你享受着资产阶级的那种极乐时刻时,想到人家民工抬大土筐时的难受味吗?”就这样,汪有志的问题算不算右倾不能随随便便地就那么定了,就是不算右倾,也在客观上起着和右倾遥相呼应的效果,对人民造成的危害与右派、右倾在客观上造成的危害是一样的。所以,汪有志就理所当然地与全县的右派右倾分子在一起劳动,用劳动的汗水来洗涮自已身上的资产阶级腐朽污垢吧。

这话明显地带着挑逗,小白鹅也早有防备,说:“你的鼓槌放你姐那底下去吧。”

修水闸三年才能修成,民工要在这工棚里干三年,如果不把民工生活秩序整顿好,出乱子的事还在后头。于是,县委就在工地上建立了指挥部,民工变成了民兵,以连排班进行编排。与此同时,还建立了临时派出所,加强了对民工的纪律教育,要求人人会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有了一手硬,也得的一手软。县里为了排除民工的寂寞,一月为民工一次放电影,同时让剧团驻进工地,为民工演出。因为能看上戏,既解决了离开家乡的寂寞,又缓解了一天的疲劳,民工的情绪果然也就高涨,每次演戏,都是人山人海的。看了戏之后,民工的劳动积极性也就更加高涨,为此,县领导表扬了剧团好几次。

陈书记又笑了,说:“你们知道个啥哟?我是让小汪捎山楂糕,他老先生却买成了三拃长的年糕。山楂糕是山楂做的,主要成分是山楂,也就是咱淮北的山里红,那糕的颜色是红的,味道是酸的;年糕呢,别管几拃长它都是糯米做的,颜色是白的,吃起来象糍糕,是粘的,叫粘糕,又因为它是年货,也叫年糕,这与山楂糕能一样吗?”

服务员便迈着噘噘的步子走了。

那游医是位三十多岁的汉子,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大褂,地上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摆着人的各种各样的牙齿:大牙、小牙,新牙、老牙,白牙、黑牙,前面的门牙,后头的槽牙,年轻人的,年老人的,应有尽有。这还不算,在白布的边角上还有几只又大又长的犬牙留作充数。汪有志走上前来,那游医就来了精神,眼虽说不往汪有志那儿瞅,却在在那儿又一遍又一遍地吆喝起来:“哎,拔牙啦,拔牙,无论是门牙、虎牙、大牙、小牙、黑牙、白牙、糟牙、断牙、长牙、短牙、八十岁的老牙,三五岁的奶牙都管拔哩!一个牙两块,两块哩!”

汪有志在食堂扒完最后一口饭,急急地往旅馆里去取戏票,一开门,他惊呆了:只见一只约有七八斤重的大猫巳爬在了窗户顶上,正拖他的那的带鱼。汪有志见状便有娘子腔尖叫一声:“放下,那带鱼是我的!”

一听说买山楂糕,那老大爷就回了声:“没有山楂糕。”就头也不回,继续赶他的路了。

黄习说兮、讲兮、实在好,

无奈,他在车站就近的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好不容易熬了一夜,天一亮,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两碗稀饭,就往火车站里赶。进了候车室,他排队排了个第一名。

“那我是属于参加呢还是属于出席呢?”

汪有志也不辜负陈书记的期望,在教乡亲识字时,他改进了教学方法。扫盲的有课本,那课本是由浅入深的。第一课是:“一、二、三,改荒田;四、五、六,多栽树;七、八、九,齐动手;百、千、万,加油干。”可汪有志却嫌这课本不形象,乡亲们不好记,他认为,要让乡亲们认得字,就要在字上下功夫。于是,汪有志便把一、二、三之类的扫盲课本丢掉,自编了一套教学方法。比如,他让乡亲们先学的有:男女,大小,天地人,日月星等等,他知道,这些字最形象,说哪一个都有个比照,乡亲们便好记好学。为了提高乡亲们认字的记忆力,汪有志还费了不少脑筋,进行形象地讲解。

走了很远,他又本能地回头看了看,却见小白鹅依然站在那儿没有动,远远地目送着他,汪有志能够感觉到,小白鹅的目光是柔柔的,如温水抹了他的身子一般,与那次看戏后送诗时的目光完全两样。可是,这种柔柔的目光却让汪有志心酸。于是,他便加快了步子,逃也似地回蛤蟆湾去了。

汪有志想了想说记不得了。

说着,邓未来轻手轻脚地来到汪有志窗下,趴在窗上往里望,又一挥手,示意让陈书记过去。

“爹,你别走,有话咱好好商量商量、、、、”

“憨种,我说的是你做梦的时候。”

这一次可就不同了,小白鹅一上场,台下就一片叫好。

吴汉中在心里笑了一下,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不得了,立了个小功就不知道自己长几条尾巴,头上痒痒往腚上挠了,但也没跟他一般见识,只说:“什么材料你就不要问了,这是组织上的事,主要写你的先进事迹。”

“有志,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哥呀。”那小伙子突然说。

“听说你会写是不是?”陈政委问。

接着,他就跟着鬼子小队长出了村。

鬼子这一次进村,没有听到锣响。因为孙秀才不愿为鬼子卖力,藏了起来。所以鬼子没有找到孙秀才,也就没有集合老百姓,只好就在那棵老榆树上贴了一张布告。布告刚刚贴好,彭雪枫领导的新四军的队伍就打过来了。于是,鬼子撤,新四军追,一阵枪响之后,蛤蟆湾又恢复了平静。

流一身汗水,当一辈子农民。

镰刀啊你在我心上挂啊挂,

党旗啊,你在我心中飘啊飘,

我将在那黄土地里扎下根,

风吹浪打不动摇!”

写好后交给了邓未来,邓未来看了他的诗,笑了,说:“镰刀挂你心上,你可要小心点儿呀!”

汪有志脸一绷:“你说话嘴边留个把门的,我那镰刀可是党旗上的镰刀。”

邓未来吓得不敢作声了。

决心书交上去之后,崔明英来到组织部,点名要看汪有志的决心书。组织部的同志翻了好一大阵子,才找到。崔明英看了一遍,说了声“好”,就走了。组织部的同志觉得很有趣,这些具体工作作为县委副书记是从不过问的,怎么崔书记对汪有志这么关心?

汪有志正带着一帮人出大批判专栏,忽然邓未来来找他,说:“县委办公室来了电话,要你去一趟。

“要我去一趟?啥事能轮到我?隔几层呢。”汪有志说。

邓未来说:“叫你去你就去呗,也许是重用你呢?”

汪有志就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骑上自行车,来到了县委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又把汪有志领到了刘玉杰的单间办公室,对刘玉杰说:“刘书记,汪有志同志来了。”

刘玉杰看到汪有志,高兴地伸出手来,紧紧攥住不放,说:“好,好,坐,坐。”接着就亲自给他沏了一杯好茶。

汪有志不知道为什么县委书记能够亲自找他谈话,让他心情激动不已,又不知所措,就做着他的习惯动作,搓着两手,眼睛仰视着刘书记,列着他的鲇鱼嘴,一个劲地憨笑。

刘玉杰说:“早就听说汪有志很有才干,虽说小节上出了点问题在一段时间内影响了进步,但大节上、革命立场上、工作能力上、革命文艺水平上都是很好的,而且过去那点小节问题也早巳过去了,不能老盯着不放。”

刘玉杰的一席话,说到了汪有志心窝里,感动得他差点将眼泪掉下来。他说:“刘书记,你真是个明辩是非的好书记啊!这些年我有口难说,我窝囊啊!”

刘玉杰说:“现在你不会窝囊了,县委决定重用你,同意你的申请,让你做一个不拿工资拿工分的典型,这也是党对你的信任,是你忠于革命路线的具体行动。”

这一段话,说得汪有志目瞪口呆。

“你、、、你、、、你说什么?”

刘玉杰依然微笑着,声音又放大了些:“祝贺你,你光荣地成为一位敢于与旧传统势力决裂的农民了。”

汪有志只觉得天旋地动,身子一软,晕在了刘玉杰的软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