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鹅二年前离了婚,眼下还没有对象。不能说没有,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就没有人来追她呢?当然,是应该有的。可是,当人们了解到她那复杂的背景和奇特的经历时,也就不敢奢想了。淮北人,讲究的是实实在在地过日子,再漂亮的女人一旦有了花心,男人就不敢要了,戴绿帽子不说,还得伺候着她高消费。那时虽还没有高消费之说,但意思是一样的,比如,那时虽然没有今日这么多的名牌,也没有那么多的娱乐场所,但穿红戴绿、下馆子就够你受的了。就是追上小白鹅谁又能养得起小白鹅呢?但也有不顾一切去实现自己梦想的,那就是剧团里的丑角丁建。

村妇到工地上卖菜,民工们就买着人家的菜占着人家的便宜。一位村妇担了一担子黄瓜和杏。一位民工只买一根黄瓜,又捡了两只连在一起的杏,上秤的时候,将两只杏与黄瓜摆成了男人的那东西形状,还对那村妇说:“一个黄瓜俩杏,越拨拉越硬,你猜是个啥?”

陈书记打开那纸包皮,一看全是年糕,便哈哈大笑道:“小汪哎,你这是给我买的山楂糕哇?这哪里是山楂糕,这是年糕哇!”

服务员给汪有志送了瓶开水,汪有志问她:“同志,厕所在哪里?”

“拔牙,拔牙,拔一只牙两块钱!”

说罢,便将他的带鱼整了一下,挂在了窗户外面,把窗户关了起来。关窗户的时候,他没有注意,绳子松了,带鱼就慢慢地往下滑动。

作出这个结论后,汪有志便埋怨起他的老领导陈书记来:陈书记你也真是个怪人,三拃的与两拃的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糯米做的年糕吗?还能有两样的味?害得我跑得满身是汗。

文化会兮,来出席。

汪有志这才向孙大海一行告别:“再见,我要出席去了。”

蔡平说:“省里有文化工作会议,要求县领导出席的,县领导没空,邓未来又请了假,陈书记决定让你去参加。”

不识字的害处说也说不完,

汪有志说:“是么?”

回到文化站,却见邓未来来了。

若叫李白杜甫知道了,

“那、、、那、、、那我就是找,总也得找个有文化的吧?”汪有志壮着胆顶了爹一句。

汪老爹脸上又放松了下来,笑了,拍了拍汪有志的头。

就这样,朱老师就先教她一夜床上的“戏”。

伴着英雄的美名和他留下的可笑故事,笑王的真正名气也是从这时候慢慢地传开了。陈政委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走一处夸一处,他还叫吴汉中整理一下他的事迹,一方面上报记功,另一方面在县里进行宣传,号召全体人民群众以汪有志为榜样,与敌人作斗争,迎接全国的大解放。

汪有志以为那小伙子要跟他干架,本能地直往邓未来身后躲藏。

这时候,陈政委回过头来,对那位小战士说:“邓未来,我叫你给我喊个人,你怎么吓唬人家?回去写检讨!”那位名叫邓未来的小战士感到很委屈,正想作解释,陈政委又批评他道:“这个庄子刚解放,老百姓看见背枪的都害怕,你懂不懂?”

鬼子小队长与汉奸王二狗来到孙秀才家,将那面铜锣交给孙秀才:“你的,要为皇君效劳,大大良民的是,皇军大大的有赏!”

1943年春,那年汪有志刚好12岁。那一天,虽说还应该算在抗日艰苦的岁月中,可那天却是个晴朗的日子,蛤蟆湾里的柳树飘起了柳絮,河岸边的一排桃树也开花了,还有油菜也开花了,村头那棵几搂粗的老榆树上也挂满了榆钱,太阳很红,春光很好,天也好,地也好,蛤蟆湾的乡亲们也没有一个伤风感冒的,人也是挺好的。可就在这时,鬼子来了。

周桐是雉水中学里的一位语文教师,因为好给校长提意见被划成了右派,而在这小菜园里,他却是这所有右派的老大。因为周桐肚子里的学问多,在右派中又是年数较长的,与其他右派还有一定的亲和力,所以,右派们就称周桐为老大哥,或称他为周老师,只有管教干部在场的时候,他们才称呼他为周右派或周老右。汪有志一进来时,周桐对汪有志很客气。周桐也理解汪有志的那段浪漫史,虽说不是右派,却不也享受着右派的待遇吗?所以,周桐就与汪有志主动答话。汪有志呢?他却觉得来到小菜园,与右派为伍,不光是感到自己受了委屈,更感到是一种侮辱。我汪有志怎么能与右派同道呢?我不过是生活上出了点小乱子,睡觉时上错了床而已,可这并没有影响我走社会主义道路呀,我到底还是位打土匪的英雄呀,我错了罚我可以,别叫我跟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一个锅里扯勺子呀?当周桐笑咪咪地对他说:“汪先生,刚来可能有点不习惯,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

汪有志却正色训斥周桐说:“周右派,你要好好地接受劳动改造,争取党对你的宽大处理。你不要与我套近乎,我虽然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但形式一样,内容却不一样。我是人民内部矛盾,你们右派与党和人民为敌是敌我矛盾。”

周桐听了,笑了,他知道汪有志年轻又嫩气,就没跟他一般见识,摇了摇头,说:“好好,咱是右派,高攀不起你犯了男女关系错误的英雄,我们让你监督我们,提高我们的觉悟总可以吧。”

汪有志哼地一声,却拿着劳动工具走了。

当周桐看到汪有志象只狗一样在吴中书记面前摇着尾巴,觉得他不配做文人,有失文人骨节,回到他们右派大通铺后,与右派们一议论起这事,老右们也都是十分地讨厌汪有志,并想找机会给他个好看,也要他知道知道右派的利害。

那天夜里,几个右派在一起滚在地铺上,因为肚子里空,都饿,睡不着觉,就讲着一些文人的骚故事来充饥。讲着讲着也不知怎地就扯到洋柿子的问题上来了。说到洋柿子,周桐对洋柿子的见解非同一般。他说洋柿子的名字其实并不叫洋柿子,而是叫蕃茄,或者叫西红柿。接着他又将洋柿子的来历大讲了一番。他说西红柿里面含有大量的维生素、糖、蛋白质、矿物质,一个西红柿相当于你半篮子红芋的营养价值。就说吴书记那个西红柿,谁若是吃了,不光你走路有劲,说话响亮,面生红光,满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下面的那东西也会大有好转,也就是说它可以治疗阳痿,就是放屁都比一般的人放得响些。说到这儿,大家都笑了。可也有的人不相信,说周老师你又在晕俺哩,那洋柿子咋能象你说的那样,它有营养倒说得过去,可你说吃了洋柿子下边的那东西就起来,没那么神吧。周老师说,神不神你们尝尝就知道了,你们谁尝过了?没尝过就没有言权。他老人家说只有吃过梨子的人才知道梨子的味道,不吃怎么会知道呢?

大伙儿也都说周老师说得有理,就不再提相反的意见,只是想象着那蕃茄的味道,想着想着饥饿就象一个魔鬼附在了这些右派们的身上,恨不得一口将那洋柿子吞了下去。

第二天,右派们没有去干活,而是聚集在一起学习,改造思想,进行自我批判,学了一个钟头,大家才开始拿起锄头下地干活。就在这时候,吴书记来了,他与一位大家谁都没见过的女子有说有笑地向菜地走来。

那女子长得很洋气,也很漂亮,她是地委里的妇女主任,到这里来是检查妇女工作的。吴书记陪她吃早饭的时候,这位妇女主任无意中谈到了洋柿子的事,吴书记就来了兴致,说:“你说的是西红柿吧?我这里就有,正好刚结了一个,又大又红,我只舍得看不舍得吃,真是喜死人哩?”“真的吗?书记你不舍得吃我可是舍得的,不如送给我好了。”

那时候,西经柿在淮北是十分稀罕的东西,也是顶时髦的东西。

听说妇女主任要他的西红柿,吴书记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说:“好呀,能让你吃上我种的西红柿,我可是万分地荣幸呢。”

就这样,吃了早饭,吴书记让那位妇女主任先在屋里坐一会儿,他安排好了一些事务,就带她往菜园里来了。

二人兴致勃勃地来到菜园,那棵西红柿作物还在,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成熟的西红柿果子了。弄得吴书记在妇女主任面前光笑,那位妇女主任也一个劲儿地光笑。

可笑着笑着,吴书记生气了,他大喊一声:“汪有志!”

汪有志听到吴书记在喊他,忙丢下锄头,跑步来到吴书记面前,立正站好了才对吴书记说:“吴书记,汪有志――到!”

吴书记恨恨地问:“这上面的西红柿呢?”

“西红柿?没有西红柿呀?”汪有志装憨,故意装作听不懂什么是西红柿。

“你装什蒜?就是你们说的洋柿子。”

这时候,汪有志才往那西红柿上瞅,现他精心护理的洋柿子在一夜之间没有了,知道自己闯祸了,他也知道,这一定是那位右派偷吃了。那洋柿子是吴中的心肝宝贝,吴书记相信自己才将他的心肝宝贝交给自己管理的,如今将这刚刚成熟的第一果,先让这些右派享用了,那可是个事了。

汪有志知道做错了事,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憨憨地重复着一句话:“洋柿子,咦?昨天还在来呢、、、、咦?昨天还在来呢?”

吴中气得眼瞪着不作声,汪有志避开吴中的目光,又在那棵蕃茄上上下下地又找了一遍,一边找,一边自语道:“咦?昨天还有来着呢?昨天还有来着呢?”

“是不是你把它吃了?”吴中问。

“没有呀,吴书记,我知道这洋柿子是你的心爱之物,我又是给你看护种植这洋柿子的,我咋能会偷吃它呀,我若是偷吃了它,第一我没法向你交待,第二,我是夺了你的爱,因为洋柿子是你的心爱之物呀、、、、、、”

“好了好了,别费话了,写检查去!”

吹哨子收工了,右派们便回去准备吃饭。

大家洗碗的洗碗,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只有汪有志还躲在那又黑又脏的工具房内,认认真真地写着西红柿成长的过程,丢失的经过。然后从对工作是否认真负责的高度来谈自己的错误,直到了吃饭的时间,他还在那儿写着。

“吃饭了,老汪。”

右派们喊他,可汪有志却头也不抬。

这洋柿子是在周老师讲了故事以后,不知道被哪位饥饿的右派在夜间下手给偷吃的,可受罪却让汪有志一人来承担,汪有志心里就有一股气,把怨恨都集中在了周老师身上,喊他他也不理。

周桐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就主动上前安慰他,还没走到跟前,却围上来一大帮子准备前去打饭的右派们,他们就等着看汪有志的笑话,现在目的巳经达到了,便上来开汪有志的心:

“汪有志,吃饭了,提高觉悟也不在乎这吃饭的一会儿功夫。”一位右派说。

另一位右派接过话茬:“你给人家打什么岔呀,人家在写入党申请书呢,你没看到吴书记上午都找他单独谈话了?”

“哟,这可是件大喜事哟,入党申请书是咋个写法?等我右派帽摘掉,我也准备写份入党申请书哩,汪先生,能给咱参考参考不?”说着就隔着窗户伸着头往汪有志写的检查上看。

汪有志气得双手一捂,对这些老右怒目而视,用尖利的娘子腔喊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作派的还不够哇,我写的是啥还需要向你们这些右派汇报吗?小心开你们的斗争会。”

一位叫小姜的右派装作说悄悄的样子,明里是说给一块吃饭的老右们听,实则是说给汪有志听:“知道不?人家哪是写入党申请书,而是想小白鹅了,在给小白鹅写情书哩,你要看,他就能给你看了吗?”

听到这话,汪有志“哇”地一声哭了:“滚,滚,你们都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右派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上食堂打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