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乡这才认出汪有志,说:“怪不得当了官,是不一样。你看那头,光油油的,蚂蚁拄拐棍都爬不上去。”

汪有志把这次美差定位为“出席”。

收了工学文化真是个好风气。

汪有志仔细地看了看那女子,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原来,这女子正是小白鹅。此时的小白鹅,巳变成了一位成熟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海深蓝的褂子,胸朝前鼓着,留着齐耳的剪,抹着头油,皮肤雪白雪白的,两眼忽闪闪的,浑身散着体香。

“那哪能劳累你呢?我想拾你的粪。”

邓未来没说什么,却笑了。

“啥急事?还不都是你的事?上回我给你说的个媳妇,你说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吧。”

“笑,你真地见了小白鹅你那小就起来了?”

再听听人家那美妙的唱腔,更是不得了,你看小白鹅在台上,那轻盈的小步一闪,眼睛一忽闪,樱桃小嘴一张,那美妙的拉魂腔就出来了:

但所有的盗版最终还是被县委的正版所取代。

邓未来见状,悄声问汪有志:“咦?你看、、、、”

“什么长官长官的,那是国民党的叫法。咱是的军队,应当称同志。”那小战士在一旁纠正他道。

汪有志多年以后成为了文化人,就是从这时候在他心目中诞生了做文人的憧景,骨子里生了“雅”根。

村里的人见状,也不去劝。他们知道,汪有志是激动地哭,多年来,他心里堵得慌。今天看到侯老八真地被枪决了,他心里那堵着的那个闸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于是,就哭了。

汪有志的诗还未念完,场上就有人偷偷地捂着嘴笑,待他的诗念完了,全场便爆以热烈的掌声。汪有志不知道这是喝倒采,还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感觉非常良好地向大家深深地鞠一躬,连声说谢谢,谢谢。

就在这时候,黄习也来到了皖北组,汪有志见黄习同志来了,吓得却讲不出来话来了。黄习笑了,因为坐车时他就知道汪有志是来开会的,也就没有说什么,只说:“诗作得很好嘛,接着讲啊!”

黄习当年也在皖北工作,陈旭东还在他手下干过。得知这位小同志就是从雉水县来的,黄习同志就主动与汪有志说话,再次问汪有志道:“你就是雉水县的?”

汪有志激动地回答说:“是,是,黄书记,俺就是雉水县的。”

“你们的书记还是陈旭东吧?”

“是的,是陈旭东,他是我的老领导了。”

“当年我在皖北打游击时,他还哭鼻子呢,现在都当上县委书记了。怎么样?他对文化工作重视吗?”黄习问道。

“重视,重视,特别重视。”汪有志唯唯喏喏,不知道说什么好。黄习同志笑了,知道汪有志有些紧张,就不再说什么了,对汪有志说:“回去给陈旭东同志问个好,就说我老黄想他了,来合肥别忘了来看我。”

之后,黄习与到会的同志谈了谈,问了问情况,就又到其他组去了。

省委书记认识汪有志,这让参加会议的其他代表都吃了一惊。汪有志一来到会场的时候,还有许多同志不把他当回事,认为他是个雉水县的土包子,对他只是冷笑,使汪有志心里十分地不舒服。黄习同志与汪有志几句搭讪,却让与会的同志对汪有志另眼相看了。与他同住一个屋的老胡是芜湖人,却在皖北工作,可他特看不起淮北人,说淮北人脏,早上不涮牙,晚上不洗脚。当然就也看不起汪有志,说汪有志臭摆谱,更土。只是他没有敢当着汪有志的面说,而是背地里跟他要好的几个家伙说的。现在看到省委书记都与汪有志分不清个你我,就感到汪有志是个人物。不光主动与汪有志说话了,还拿出大前门的好烟让汪有志来抽。汪有志接过老胡递给他的烟,才知道他这一支烟顶他那双戴花的烟七八支,心里说:“怪不得他们都不抽我的烟呢,原来这烟太差了呀。”散了会,汪有志狠了狠心,也花好几毛钱买了一包大前门香烟,回到房间,见老胡正在涮牙,就拆开那包香烟,取出两支,等着老胡回来。

老时对他翻白眼,说话哼鼻子哼调的,心目中根本没把汪有志当个人看,谁又不憨,汪有志心里也是清楚的。他看不起汪有志,汪有志还看不起他呢。暗地里说他们南方人斤斤计较,一根火柴头的亏都不愿吃,远没有淮北人大方。来开会住一个屋,又同在皖北工作,又同是搞宣传文化工作的,一两天了,他都舍不得把他的大前门烟掏出来给汪有志一支,现在看到黄习与汪有志说话,就递烟给他吸,这不正说明前两天都是狗眼看人吗?更何况,初见到老胡时,汪有志将他的双戴花的香烟给老胡抽时,老胡根本就不接,还说:“我抽不惯那牌子的烟。”这不是看不起人吗?所以,汪有志给了老胡面子,接了他的大前门香烟,但他决不占他的便宜。他之所以又买来一包大前门香烟,也不为啥,就是要争口气,还给老胡的,不占这个南蛮子的便宜。

老胡涮好牙回房间,还未把牙具放下,汪有志便堵住他,硬是将两支香烟往他嘴上塞。老胡说不要,不要,我刚涮了牙不抽烟。汪有志却变了脸:“那今个讨论的时候我咋抽你的来?”老胡笑了,说:“好好好,我接着。可我也不能抽两支呀?”

汪有志说:“好事成双,拿着!”

老胡就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香烟。汪有志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说:“我总不欠你什么了吧。”

与老胡的这次小小的较劲,汪有志认为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来合肥开会之前,他还有点担心,出门在外,特别是从北方到南方,弄不好就要受南方人的气。现在看来,他没有这种感觉了,连看不起北方人的老胡都不敢小看他汪有志了,他还会怕谁呢?所以,他走在合肥的大街上时,不在象刚来合肥时那样,夹着尾巴走路,别管谁与他说话,他心里都“咚”――先吓了一跳。

会议还有一天就散了,忽然有几个老胡的老乡来看老胡,说说笑笑的,还要上淮上酒家洗浴,说那里有盆池,是全省顶高级的。这天是自由活动,老胡临走前就邀着汪有志,说:“老汪,走,一块去洗吧。”汪有志说:“谢谢,你们去吧,我早巳洗过了,就那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说,老胡他们也就走了。

文人中的文人就有这么个怪毛病,爱虚荣,无实力,却还乱摆谱,什么事都要拐着弯儿,绕着圈儿,为的就是死要面子。汪有志就是属于这一号的文人。明明没去过淮上酒家,更不要说到那儿洗过澡了,却敢吹牛,说洗过了,还跟真的似的说“就那么回事。”虚荣心作怪,也就不会实实在在地去领教一些生活,更不会避免因这不懂那不会而带来的尬尴。

汪有志吹牛既然说去过淮上酒家了,那只是为了一时的面子。吹过牛之后,他又有点后悔,没洗过说洗了,这是哄谁呢?是哄老胡呢还是哄自个呢?于是,他也就决定补上这一课。

汪有志一个人上了大街。

他先来到四牌楼,因为四牌楼是合肥市最繁华的地方,来到合肥不逛四牌楼回去之后就又会被人家讥笑。所以,他就程序式地来到四牌楼,先看了看新华书店,就又进了百货大楼。四牌楼之所以繁华,其中主要是在这里盖了一座百货大楼,四层铺面,有点仿北京的王府井百货大楼。汪有志进了商店的一楼,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又上了二楼。看商品,琳琅满目,看人,红男绿女。看价格,那样商品都要花不少钱。汪有志心里说,什么时候能到社会就好了,这里的商品随便拿,需要多少拿多少就好了。不买东西,再逛就没有啥意思,汪有志看了二楼后,三楼没有上就出来了。他想反正知道百货大楼就这个样子,回去谁要是问,就给他学学就行了。于是,他就又来到淮上酒家。

淮上酒家是一家国营的酒店,除了有各种美味隹肴外,还可以在那儿泡盆池澡。所谓泡澡,就是洗澡不在大池子里洗,而是一间一个浴缸,热水冷水可以自己调,这样的酒店放在今儿,也就是一家普通的酒店。这样的卫生设备,如今普通的家庭都有,可那是在一九五八年啊,洗盆池在当时来说还是奢侈的生活,象汪有志这样的基层干部只是听说,见都没见过的。汪有志就要在淮上酒家泡泡澡,如若不然,回到雉河,问起到合肥都玩了些什么,连淮上酒家都没有去,连个盆池澡都没有泡,那还不叫人家寒碜?

汪有志笑嘻嘻地来到服务台前尚未开口,一位扎着羊角小辫的姑娘就招呼他说:“同志,你是吃饭还是洗浴?”

汪有志说:“我不吃饭,也不洗鱼,我要泡盆池。”

那小姑娘格格地笑了,自言自语说:“这人真的意思。”说着就给汪有志开了一张澡票,收了汪有志三角钱,又递给他一把钥匙,对汪有志说:“在五号。”

汪有志拿着写着五号的钥匙,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对那扎羊角小辫的姑娘说:“五号里放着一张大圆桌,没有澡盆呀。

那姑娘格格格地笑得更响了,知道汪有跑错了地方,就带着汪有志来到二楼的浴室,给他打开了五号的门,说:“就这里,你有啥需要服务的,讲一声。”

汪有志笑了:“洗个澡还要你服务干啥哩,我又不是不会脱衣服,你出去吧。”

姑娘脸一红,下楼去了。

那洗澡间,其实也很简陋,中间虽有木板隔着,可上面却是连通着的,隔壁洗澡的声音相互传递着,热气串得各个房间都是,偶尔还能闻到香皂的味道。正是隆冬季节,汪有志的盆池虽说还未放水,却也是热气腾腾的,脱衣服并不感到冷。于是,汪有志便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然后才去放水。

那水管有热水冷水两个,为的是各人想调多高的温度自便。汪有志却一把拧开了冷水管,放了一池子冷水,他伸手一试,手就象触了电般地缩了回来。不对呀,他想。

此时,他想喊服务员问一问,可刚才说过了不让人家服务,咋能说过就变呢?

此时,他又听到隔壁的泡澡间传来了呻yin声:“哎哟,哎哟,好得味,好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