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你说是谁?当了馆长了不长骨头不长肉,就长脾气了是不是?”

汪有志被分到他的家乡蛤蟆湾,上课的对象大都是蛤蟆湾前后庄的农民,连枣针也夹在了里面。

他承认自己那时候太幼稚,用现在的话说,还不懂得用什么样的方法能把一位女人搞定摆平。现在,他站在这位使他难堪过的女人面前,二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个被时尚修饰得光彩照人,一个被枣针摆弄得要多寒酸有多寒酸。他看到自己上身穿的是枣针给他缝制的对襟粗布褂,下身穿的是没有裤腰的大统裤,脚上穿的是粗布鞋,又剪了个茶壶盖子头,从头土到脚,没有一根毛不带着蛤蟆湾的土气了,简直是土得掉渣。

“老大爷,你老跟着我干啥?”

“不讲格律不压韵,

汪有志的爹说:“咋的啦?你当了官就不认识你爹啦?就不兴我来啦?”

“说,我是问你正事。”汪老爹脸一绷,又变成了正色。

为孙秀才唱戏的戏班子是相山县的一家草班子,雉水县与相山县是搭界的邻县,那家剧团唱的是泗洲戏,因为泗洲戏在雉水县也极为流行,所以,一听说为孙秀才搞三天的义演,又听说要连续唱三天的泗洲戏,村人们也就格外地亢奋。因为泗洲戏虽然起源于江苏泗洲,可在雉水并不叫泗洲戏,而叫拉魂腔,那意思是说,如果你一听到泗洲戏,那美妙的旋律都可以将你的魂给拉走。

果然,汪有志捉土匪的事就成了雉北县委的一大新闻,甚至连军分区的长也知道了。当然,他这一捉土匪的事迹传开了,他平时所闹的笑话也跟着他的知名度传开了,大家见过或未见过汪有志的,都很喜欢汪有志。除了敬仰人的英雄行为,为他的英雄事迹所感动外,还认为汪有志很好玩,是个可爱的高级动物。不要认为改革开放后我们才能将英雄人物里外都看个透,早在刚解放的时候,我们的雉北人民就将英雄看透了,英雄也是人,英雄也有他可爱的地方和幼稚的地方。

“咋回事?你跟谁缥?”邓未来感到莫明其妙。

“他们都说你是个笑王,是不是?”陈政委风趣地问他。

孙大海听了,觉得这诗竟然也象孙秀才吟的诗差不多,很是惊讶,说:“汪有志,你真真很诗人!天空中冒出个驴蹄子――真是高手呢!”

汪有志跟侯老八有仇。

无奈,他在车站就近的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好不容易熬了一夜,天一亮,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两碗稀饭,就往火车站里赶。进了候车室,他排队排了个第一名。

一上午过去,火车终于进站了。汪有志便瞪着两眼瞅火车,到了剪票口,服务员要他出示火车票,他却说:“火车呢?你不把火车开过来咋就剪票?”

服务员瞪着眼看着他:“你上不上?”

见服务员了火,汪有志才又换了副笑脸,说:“上,上,”学着日本鬼子讲中国话的那一套,“大大地上。”服务员等他走了,朝他的后背瞄了一眼,说:“神经病。”

汪有志随着人流,来到了站台,不一会儿,就听到“呜――”一声和鸣火车进站了,汪有志看到那喷着汽浪和的长龙,吓得往后退。待车停稳了,他目瞪口呆:这哪里是车呀,明明是一排房子呀,只说:“这火车,这火车,这火车真、真好。”

至于坐火车的感觉,汪有志后来在蛤蟆湾夸大事实,吹给他们的乡亲们说:“那味道就象是驾云,神仙驾云知道么?呜一声,你跑天上去了。呜一声,你钻云里去了。呜一声,你从云里出来了。呜一声,你入水里去了。呜一声,你从水里又钻出来了。知道么?这才叫利害!”

汪有志只顾得在火车上感受他第一次坐火车的新鲜,观看沿途的风景,却没有去休息一下,快到合肥的时候,他却打瞌睡了,睡梦里,他已到了合肥,却找不着公共汽车,正着急,就在这时,火车进了站,乘务员敲了敲他的小桌子:“到站了,准备下车了。”

梦中的汪有志猛地一惊:“公共汽车、、、、”

惹得所有的旅客都笑了。

出了火车站,汪有志揉了揉惺松的眼睛,就去找公共汽车。可火车站前,车水马龙,各种各样的汽车川流不息,啥样的汽车是公共汽车呢?正闹不明白,忽然又想起自己在家里准备得那个小卡片,那张明白纸,便又掏出来看看,只见上面写着:“主动开门的就是公共汽车。”他笑了笑,还自我解嘲道:“揣着明白装糊涂”。

汪有志在车站广场里转游了半天,却看不到有主动开门的汽车,正着急,就见一辆黑色伏尔加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嘎吱”一声停了下来,车上一位小伙子下来,主动打开了车门,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位年龄较大的男同志,往车站方向去了。

汪有志心里说,真是的,正找不着主动开门的汽车,说着说着还就来了。他向下车的那位老同志点了一下头,便疾步上前,还未等那小伙子反应过来,他就一头钻进了车里。

那年龄较大的男同志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正是分管文化教育的省委副书记黄习同志。

今天,黄习同志前往火车站去接一位老战友,刚从小车上下来就见汪有志钻进了他的车里,他想这个汪有志一定是他司机的老乡,没见过世面,也就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这样的也事不是一次了。为这事行政处曾批评过他的司机小王,说长的车你怎么能随便让你的老乡往里面坐呢?黄习听到后,还护着小王,对行政处长说:“带他老乡有什么错?车子又不是坐不下那么多人,空着位子浪费不也是白浪费吗?”

司机小王呢?看到汪有志上来,大大列列的,不象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还跟长点了一下头,看来跟长很熟,没有一点束手束脚的样子,就以为他是长的老乡,因为长已经看到他上车了,而且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足以说明他和长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关系。所以他上来就上来,也没有阻止他的行动。

汪有志上了黄习同志的伏尔加,他想,这公共汽车怎么那么小呢?坐着倒是满舒服的,就是位子太少了,这能坐几个人?连火车的一个角都不如。对了,不是有女服务员吗?怎么不见卖票的女服务员呢?莫不是她下去解手去了?他手里已准备好了五分钱的零钱,等着漂亮的服务员上来,他要将这五分钱亲自放到漂亮服务员的手心里。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并不见有漂亮的女售票员来,倒是刚刚下去的那位男同志又上了车。原来,黄习同志没有接到他的老战友,在车站往家里打电话,老伴告诉他,刚刚要去接的老战友巳打来电话,他已坐公共汽车赶回来了。所以,黄习一上车就说:“开车,人走过了。”

小王就动伏尔加,呼地一声驶出了车站。

车子出了站台广场,驶入交通路,接着又过了淝河桥,进入长江路。汪有志坐在车上十分地纳闷:不是公共汽车吗?怎么不见漂亮的女售票员来售票呢?他看了看身边这位老同志,心里说,大概这位老同志就是售票员吧。于是他就将放在手中捏得出汗的五分高高举起,扯着他的娘子腔喊道:

“同志,我买票!”

这一喊不当紧,便把黄习同志给惊动了。

“小王,这是你什么人?”黄习同志问。

“长,这不是、、、你的亲戚吗?”小王放慢了车,小声对黄习同志说。

黄习同志明白了,知道汪有志不懂规矩上错了车,就问汪有志:“你是刚下的火车?”

“是,是,嘿嘿。”

“第一次来合肥吧。”

“是,是,你这位老服务员真会猜,猜得还怪准呢。”

“来省里干什么来了?”

“开文化工作会,俺是雉水县文化馆的副馆长,俺的贱名叫汪有志。”

“噢,知道了。”黄习同志便悄悄地拍了一下汪有志的肩膀,又对司机小王说,“把他送到稻香楼去。”

路上,黄习就问汪有志一些县里的情况,汪有志便一一作了介绍。说着说着,就到了了稻香楼。文化工作会议就在稻香楼宾馆报到,当车子停在稻香楼报到处后,小王就对汪有志说:“到了,雉水县的同志,你下车吧。”

汪有志说:“咦?俺还没买票呢?买票!”

黄习同志笑了,说:“你下车吧,你的票我给你买了。”

汪有志听说这位老同志偷偷地为他买了票,就十分地激动,下了车,忙从腰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黄习同志:“谢谢你,叫你给我买票多不好意思,抽根烟吧,烟不好,是双戴花的。”

“双戴花的?好啊。”

小王插嘴说:“双戴花的九分钱一包。”

黄习同志笑着说:“我不会抽烟。”可汪有志还是扒着车门子一个劲儿地敬烟,司机小王火了:“你还不快走?你知道你坐的是谁的车吗?”黄习同志瞪了小王一眼:“谁的车?”

小王突然又不响了。

“谁的车?”汪有志一迟疑,离开了车门,小王一加油门,车子又动起来。

“哎,谁的车?你给我讲,我好感谢人家呀、、、、、”

车子很快地调了头,往省委驶去了。

汪有志便从后面追了上去:“哎,同志,同志,你对我讲,是谁的车呀?我好感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