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林夫人请示过之后,午饭前,陆真领着一位老嬷嬷进府了。

顾绣棠适时也给了他一个台阶,“相公肯去,那就最好了,否则我可不敢带二位妹妹出门呢!若是有什么事,这责任可太大了些,哪怕妹妹们怪罪,我也是一定要推辞的了。”

张蜻蜓嘿嘿一笑,拿眼觑着陆真。

陆真心中比谁都明白,其实林夫人让人陪两个庶女出门作客本无可厚非,但最佳人选正如张蜻蜓所言,并非是章泰宁,而是他媳妇。

林夫人本来就对那个二女儿的处境堪忧,听老大这么一说,更添了一层愁闷,“可是现在总不好再让你妹妹转头去求玉书吧?”

拉着章清莹坐在菱花镜,将四朵异色珠花轮流一一在各自头上比过,各自选了两朵最适合的,现就戴上,皆大欢喜。

李思靖接过姨娘手中两张文契,看完就问,“姨娘,咱们这么做……不大好吧?毕竟那三姑娘又没得罪我们。说起来,她倒是一番好心的。”

张蜻蜓不是瞎子,左右一看,敢情这二位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那自己这回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她敛祍拜了一拜,“现戒指是原物奉还了,妾身也替我那不懂事的外甥给府上赔个礼,这孩子自小在市井中长大,不大懂得规矩,还请原谅他的无心之失。若是要怪,就请怪妾身教导无方吧!”

张蜻蜓怯怯的看了母亲大人一眼,然后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张蜻蜓气得不轻,指着榴喜骂了起来,“你就把他放跑了呢?这不等着别人再来欺负你?”

此刻听张蜻蜓花得身无分文,淋漓尽致。她是淡然一笑,“这钱都花光了,恐怕她也该出幺蛾子了。别的你们也都甭管了,只不许她接近老爷半步,么?”

“没问题!”李大侠拿着戒指,心情大好的翩然而去。

上个茅房还叫得这么响,管家娘子不由有些侧目。不用她多说,彩霞已经赶紧自觉的跟了过来,管家娘子只交待了一声,“好生伺候着!”也就罢了。

“从这儿出去,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玄女庙了,姨娘和姑娘想去进柱香么?”管事娘子倒也尽职尽责,看看天色,带她们再去那儿转转,就可以回家交差了。

可若是她真的只顾,又为何要为章清莹那对弟出头呢?难道只是因为她跟章泰安的旧怨?或是纯粹的想跟作对?

这声音简直就是天生念经的好材料!张蜻蜓在周奶娘拼命使着眼色之下没有调侃。等进了屋,左右一瞧,“绿枝呢?”

重见到她一脸熟悉的疼惜,章泰安未免又故态复萌,撒起娇来,“娘,可是我不想去嘛……”

章府的规矩,关进祠堂的人,上午下午晚上各跪两个时辰,一天就是六个时辰,半日的工夫去了。睡的还是硬板床,吃的也全是没有油盐的青菜萝卜,着实艰苦得很。

胡姨娘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戏,她是真不想跪,可此时又不能不跪,可若是就这么随大流的跪下,也太不值得了。

他原本还打算着将章清莹身上的荷包趁乱藏进自己身上,纵给人搜出来,那也不怕了。反正刚见舅舅,纵有东西也说得过去。

“哈!”张蜻蜓冷笑起来,“您也知道爹在这儿,那您怎么一个劲儿的跳出来废话?难道,您觉得在这府里,您比爹更公道?说话更算数?”

“我就管你了,怎么样?”章泰安早看张蜻蜓不顺眼了,此时被她一呛,见父母不在,便跳起脚来逞能,又逼迫着章清莹,“快把你刚才的东西交出来!”

章泰寅看着他黝黑的面庞上那层细密的汗珠,还有前胸后背汗湿的衣襟,不觉心生惭愧,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好舅舅,是我错怪你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心!”

“那姓邝的干嘛对我这么好?”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无不少字张蜻蜓的警惕性还是挺高的。

此时,林夫人又打发人来说,客人都要走了,让她去送一送。

只要能离了章府,到了那边,他们这些陪嫁之人的去留可就是姑娘说了算了,到时她不就可以离开那个傻子了?

“我怎么冒失了?”章清雅不服。

林夫人瞧见她们这么“互敬互爱”的模样,越发相信二人是串通好的。若是抢到了这门子差事便罢,抢不到又配合着演起戏来。哼,两个都一样可恶!

张蜻蜓听到这个可高兴了,啥东猪西猪的她不明白,不过首饰二字她是知道的,哪怕打个大金猪给她扛着,她也欢喜啊!高高兴兴行了个礼,声音都格外明亮了起来,“谢爹爹赏赐!”

此刻,她笑容甜美,正扶着章致知进来,身后跟着大少爷章泰宁,二姑爷邝玉书,还有一位衣衫素净,斯文清瘦的年轻人,想来就是大姑爷冯遇春了。

张蜻蜓看着巧云答应了,过来麻利的爬上梯子把凉席收了起来。心下暗叹,这倒真是个好丫头,来了这些天,本本分分的干活,从不多言多语,做事不仅勤快而且非常的有效率。只是可惜,自己不能用。

那好吧,绿枝就着这单子教她。张蜻蜓看了一会儿,勉强记两个就头大如斗,心想自己到底是粗人,做不来这些舞文弄墨之事,当下畏难情绪一起,便丢开手了。

见人一多,喊声一大,小狗更是慌不择路,没头没脑的四处乱窜。张蜻蜓提着裙子好几回眼看就要追上它了,却给旁人一惊,又跑斜了,不知不觉便已经冲到二门附近。

胡姨娘一哽,却随即又道,“就算是潘家大少爷袭了职,但他那么疼爱弟弟,还能不照顾着你们?再有,你们身后还有谢家呢!这陈郡谢氏可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虽然谢老爷从兵部尚书的位置退下来了,但你们几个舅爷都还在朝中,哪里还用担心往后的功名?”

周奶娘还想从外头挑人,那可是痴人说梦。反正就这些人了,你爱要不要!张蜻蜓留神细看,还当真没什么好货色。

“咱们先从起身的动作开始!”

吴大娘还真是起不来,想想出了个馊主意,“夫人,这既然三姑娘自己会做菜了,不如就以此为由,给她屋里些分例,让她在屋里自己弄着吃,那折腾的可是她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要送给潘家的礼物!怎么能假那个手的呢?”张蜻蜓笑眯眯的看着赵嬷嬷,“等你先绣好了,我马上就开始绣!有了你这样子,我保证只用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把它绣出来!到时候,我那副就送给潘老爷,你这副就送给我,我们师徒二人,两只老虎,一起挂在潘府里,那多威风!赵嬷嬷,你就是不是?”

冯嬷嬷默然,干巴巴照旧挤那一句,“姑娘,咱们还是来学规矩吧!”

张蜻蜓有些泄气,原来还轮到个二手货,只能捡人啃剩的骨头。那这小子就不能争点气?搞不好,他会不会和章泰安是一个货色?

胡姨娘冷笑,府中几位少爷小姐又不是一天长大的,那之前这么些年,你林夫人都在干什么?给自己的亲生孩儿就什么都有,轮到别人就什么都没有。你做大房的既如此偏心,也就怨不得其他各房不答应了。只是你要打你的如意算盘,我管不着,却别想着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掬芳斋位于章府后院的东边,极其精致的一个小院子。与正房平行而立,隐隐有分庭抗争之意。

急中生智想到一条,“你们也知道我房里现在没人?那就等夫人把我屋里的人补齐了再说!光教我规矩,可这规矩怎么就不守了?”

“哎呀,姑娘!”兰心跺着脚撒娇扮痴,“您这说的什么话?我能服侍您和姑爷一辈子就行了!”

顾绣棠脸上一窘,耳根子都红了,低声嗫嚅着,“婆婆教训得是。”

张蜻蜓才不傻咧!

绿枝仍寄希望于奇迹出现,“要不姑娘您再试试吧!就一个字,您试试,行么?”

而且说实在的,他也压根都不相信这个女儿能干出离家出走的事,自周姨娘故去,张蜻蜓就再没个正经亲戚,她一人又能走到哪儿去?

瞧着章致知的面色越来越阴沉,胡姨娘死命绞着手里的绢子,愈见惶恐,“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有她这个话,大伙儿都放心了。能动的都赶紧上前来伺候着张蜻蜓吃吃喝喝,然后才由绿枝分配了,各自吃喝。这一顿饭,吃得荷风轩一众人等那个高兴哟,简直比过年还香!

“这是特意给您腌的酸黄瓜酸萝卜,全是刚刚摘下来,取那个最嫩的芯儿做的。味道好吧,就是得再腌一会儿才能入味!”

张蜻蜓可不认为林夫人会这么容易放过她,自己偷跑不成,她肯定也会加强防范。再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