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萧然皱眉,手指轻轻一动,把颤颤巍巍后退的苏子墨又给拎了回来。

“若是神女看得上他,那么就会收下这个祭品;若是看不上,这只能拿来喂青铜鼎了,它们喜欢吃活的,祭品越痛苦,对它们的生长才越有利。”

眼看着恶魔般的男人步步逼近,狰狞的五官散出嗜血的杀意。子墨苦笑,但愿不会被撕巴得太碎,收尸都没地儿捡!

感激地道了声谢,子墨抬手擦着额上的汗珠,刚才实在是害怕到了极致,反而顾不得许多,如今才觉得心脏怦怦地几乎跳出喉咙口,手软脚也软,全身的疲累一起回笼,差点再次滑回地上去。亏得席莫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搀住,才没有出丑。

“席兄,麻烦你往右边照一下。”就在子墨忍无可忍,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林溪却忽然松开了手,一本正紧地招呼席莫道。

杜香兰又耐心地重复一遍,花弄影听了,微笑回道“也许吧,只是没真见过,所以,不怎么信。”

可要说老一辈的……子墨将脑中所有不世出的武林前辈一一过滤,又一一否决。

“花大哥,等等,我也来。”杜香兰眼尖,一看到白衣人下车,立马一蹦一跳地跟过来。

子墨苦笑,果然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才刚得了人家一点好处,立马就给我摆起普来了,赫连瑾,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的。”极缓慢的男声,贴着子墨的耳膜震颤开来,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危险却不可抗拒。

“公子,王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这里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公子请回。”方脸头领一脸肃容,拱手道。

白布被一一揭开,九具尸体,死了至少有四五天了,尸体腐坏程度各有不同,只是头脸似乎经过些特殊处理,保存的相对完好。

例如,赫连瑾。

杜香兰嘟嘟红唇,忽然想到什么,又高兴地笑起来,声音比之前还大些“说起三大世家,这一代的家主里就数花公子最好看了,师兄还记得吗?去年他去拜访爹的时候还送过我一只笛子呢!”少女眼中露出羞涩憧憬,心动,原就只在惊鸿一瞥中。

来得这样迟,也不怕主人家怪罪吗?

晃晃脑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少年抛开杂念,用心地继续着比练功还难上十倍的‘厨娘工作’。

子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现在浑身的骨头还是散架一般,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一阵阵的刺痛,一再地提醒着自己先前生的一切绝不是场噩梦。

苏子墨此时可顾不了这些,手忙脚乱地挣扎起身,准备趁着乱局往外溜,却立马跌入另一个怀抱,好嘛,萧然这混蛋去而复返了!

苏子墨暗自佩服不已:原来所谓的武林大会的由头是这样编出来的啊,你要比武就比武,想瓜分势力使唤这一帮光长脑袋不动心眼的江湖人就直说,偏要整出个魔教什么的,罗刹门七年前就被萧然绞杀干净了,留下个唯一的血脉花弄影还叫泓王翻出来对付同样阴险的皇帝。这本就是一场皇权宫廷之争,罗刹门也好,谷梦楼也罢,一个是皇帝搞出来的,一个以二王爷赫连瑾为靠山,都不过是两个势力在江湖上的厮杀,谈不上谁是魔谁是道,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

还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的少年高手在比武场上拾起被挑飞的剑,直指自己的鼻子“江寒,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一年不行就用两年,两年不行就用三年,哼,你给我等着,凭本少爷的天赋,三年之内一定将你拿下!”未脱稚气的脸上满是雄心勃勃的斗志和敌逢对手的兴奋。苏子墨是个武痴,当时的江寒如是想。

“我的武功废了。”

苏子墨终于看不下去,回转头来“我能提个要求吗?”

萧然收掌回身,风中飘来淡淡一句评语“你的功夫不错,与江寒可勉强一战。”

“属下参见王爷、苏公子。”一脸坚毅的男人恭敬下跪,正是赫连瑾心腹,也是这一路跟随的侍卫领顾羽。

“哦?愿闻其详。”

苏子墨舒服的想叹气“小影子,几年不见,你的温柔越让我心折了。”

“哼,我还怕影响药效,便是现在弄死了他,穆云轩能奈我何?”说到狠处,连‘本王’都懒得自称了。

“少爷,都安排好了,骆家十日后动手,到时我们可趁乱离开,会有人在侧门接应。”

“哦?难得穆兄阅人无数,还如此不吝称赞。”赫连瑾掸了掸衣袍,一把搂过少年坐在怀中,不无得意,随即话音一转“不过——恐怕不如穆兄家的芳草依依,早就听闻花家家主绝代的风华,何不请出来让我们也见识见识,纳兰,你也想看看中原的美人吧?”说着转回头,浅笑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异族人。

看气度神情,刚才说话的定然就是此人了。众人听他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又满身的贵气,显是身份不凡,正满心期待着他的下文,紫衣人却不说话了,一双桃花眼轻飘飘地扫视了大堂一圈,冷笑一声,等掌柜诚惶诚恐地迎上来,便领着一堆人呼啦啦地往东厢的雅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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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墨,他叫苏子墨。”半晌,带着丝金属质地的磁性嗓音低喃了一句,不知是在回答古兰方才的问题,还是在自语。

再醒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习惯性地把脸埋在枕头里磨蹭两下,咦,今天的棉花好像特别硬,怎得塞不进去?

子墨一边继续努力拱脑袋,一边叽里咕噜地抱怨。直到睡前的记忆潮水般回笼,瞬间清醒无比。

一个激灵从别人腿上翻起来,子墨假装若无其事地结果递到手边的水壶,小口小口地喝着,坚决不承认粘在人家上好黑缎面上的两点水渍和自己的口水有半毛钱关系。

小雪貂似乎也刚睡醒,没什么精神,冲着子墨呜了一声,小黑眼珠子却瞅着他手里的水壶。子墨会意,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水在手上兜着放到雪貂面前,小家伙像是真的渴了,没一会便填了个干净,又眼巴巴地朝子墨呜呜。

如此往复三回,子墨一狠心,拧上水壶盖子递还给萧然,前途未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山洞,虽说旁边就有湖,却明显是喝不得的,仅有的这点干净水还得省着点为好。

子墨和小家伙大眼瞪小眼,现抗议无效后,小雪貂在地上翻滚两圈,然后跑到子墨怀里去印泥印子。子墨哭笑不得,正用手掸着,却现身上套的竟不是原来的祭袍,而是件黑色的外套。

下意识地往四周搜寻一圈,果然在角落看到湿哒哒的一团红色,拢了拢身上的长袍,衣服是干的,质地也很舒适,望了眼只着中衣的萧然,子墨犹豫着要不要顺便把腰带也借过来,免得这件对他来说稍稍偏大的衣服漏风。

正呆的空当,小家伙却已经忍不住转头叼住子墨的手,露出尖尖的牙齿咬了下,没有破皮,却留下一排细小的牙印。

旁边正起身走开的萧然立即顿住脚步,伸手拎住小雪貂后颈上的皮,扬起手,看意思是准备扔出去。这家伙似乎天生就带着股子冷冽的杀气,连野兽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小雪貂在他手上抖得筛糠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子墨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萧然的意图,立即要将吓得快停止呼吸的小家伙抢过来,嘴里焦急地说着“不疼不疼,真的,没伤着,喂,你别——”结果跑得太急,踩上个圆咕隆咚的石头,脚一崴,摔了个狗吃屎。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子墨心里悲愤地大喊。

古兰听到响声回头,看见子墨屁股朝上四肢大张地倒在地上,吓了一跳,赶紧小跑着过来把人扶起,再看,子墨的脸上通红一片,正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依然提着小雪貂的人。

“咳咳,没事,一点事儿也没有!姓苏的你绝对没有破相,你依然……花容月貌,远比潘安,国色天香,绝代佳人!说起来,苏哥,你其实和那个前朝有名的花魁苏小小是亲戚吧,你们都姓苏啊哈哈,啧啧,就你这摸样,绝对不会比她差的!”古兰勤快地拍打着子墨身上的灰尘,一张嘴巴却不饶人,越说越离谱,子墨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小雪貂开始拼命挣扎,结果居然让它挣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向子墨,然后奋力爬上子墨的胸口,一双小眼睛湿漉漉地眨巴着,尾巴一甩,嘴巴一咧,算是笑吗?

子墨闭了闭眼,小雪貂是绝对挣不开萧然的手的,看来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正想着,突然古兰神色凝重地一摆手“嘘,听!什么声音?”三人一同屏气细听,果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对岸传来,那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子墨想要分辨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总觉得能听懂又听不懂,听了一会,声音忽然近了很多,嗡嗡的像虫子叫,又好像无数小鬼在窃窃私语,让人很不舒服。

安静的洞穴一时间被怪声填满,气氛诡异无比。子墨全部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种声音吸引了,几次想收回心神,却马上又被吸引过去,心里大叫不妙,这声音有蹊跷!可知道归知道,子墨依旧满脑子怪声,怎么都回不了神。

一阵清凉的草药味道散开,子墨一个激灵,几乎同时,脑子里的声音全没了。子墨回头,看见古兰把个鼻烟壶样的瓶子收回怀里,另只手动作娴熟地弹了点火星过去。借着火光,一个巨大的影子从石壁上移下来,正慢慢地爬到水里,朝这边游过来。

“我的娘啊——”子墨看得脸都白了,指着那水里,下巴咯哒了半天,就是没再吐出一个字来。古兰见他呆呆的样子,在背后猛扇了他一巴掌,“愣什么愣啊,赶紧走啊,留着给人开饭呢?”说完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身后的通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