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回暖了,心情自然也好许多,鸡窝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把里面的糕点拿出来分给两人吃,给子墨时又多掰一小块,朝小家伙努努嘴,示意是给它的口粮。

“……”子墨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萧然又打量了他几眼,略带嫌弃地说“祭品?正主都跑了,我就勉强收着吧。”

老头走进了一些,低头朝着祭台底下张望,子墨也扭头看去。他如今呈大字型悬在空中,还得费劲地往身子底下看去,姿势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简直快把自己拧成根大麻花,却也只看到石壁上,影影绰绰的坑洞。

林溪紧咬的牙关正慢慢松开,仿佛毒针也跟着一根根拔除。他笑了,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脸上的表情阴毒地要将人撕成碎片。

两人面面相觑,在对方的脸上同样读到两个字——高手。

苏子墨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思对这森森的环境表达下畏惧之心,比起这些,让他更烦恼的是腰间那只盘绕不去的手。从带着子墨跳进院子后,林溪就一直维持着怀抱苏子墨的暧昧姿势,如今仗着漆黑一片没人能看到他在做什么,更是变本加厉,居然把手伸进子墨的衣襟,直接触摸上娇嫩的肌肤,带着寒气的手指刚刚覆上那片温软,立时引来阵阵战栗,林溪无声地笑了,指尖的厚茧地贪婪摩挲着,感受着怀中人屈辱的隐忍和微弱的反抗,心中痒痒的,恨不得就地把人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很快,很快这个人就会属于我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真的”杜香兰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就是离这儿不到二十里的常员外家呢。话说几年前,常家在城西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常老夫人心善,没事就布菜施粥的,名声很好,十年前还救了对外乡逃亡来的母女,说是家乡遭了大水,村里都没人了。老妇人怜他们孤苦无依,就做主把那母亲给了员外作续弦。哪晓得,常员外是个人面兽心的坏**,见着养女翠梅出落得如花似玉,竟起了霸占之心。然而翠梅人虽小,却偶遇奇人得了一把神器,叫‘孔雀羽’的,可锻铁碎石很是了得,加上老夫人时时维护,才得已相安无事……”

在十年后的今日,萧然的武功到达何种地步根本没人知道,因为至今败在他手下的武人,不是魂归黄泉,就是遇上他心情不错手下留情才捡回了的一条命。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可以让同样苦练十几年的苏子墨横着逛了江湖一圈,却在他手底下走不过百招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又出了个‘萧然’?

见粉色身影窜过来了,子墨连忙闭口,翻了旁边包袱里的干粮点心出来铺在一块干净的方巾上。

主仆两人抱在一起离愁别绪正浓,旁边传来几声干咳,提醒还有被人冷落多时的第三人在场。

如今,我软弱可欺破罐破摔你却稀罕?

月上中天,惜湘阁南苑,单飘的青衣人静静伫立在院子中央,对面,十四名身材壮硕的大汉呈环形将其围拢,个个眼有锐光,吐息轻微,绝非等闲之辈。

飞鹰堂大弟子林溪脸色铁青,与香山的几个长辈对视一眼,上前一步看向严彬“子骞从五天前彻夜未归就不见踪影,都怪在下疏忽,以为他只是为什么突之事给耽搁了,只派了几个弟子在山下找寻一番,并未放在心上,哪知……”话到这里略带颤音,抱拳道“此仇不报,飞鹰堂上下难安!严盟主既然来此,定然有了什么线索,可否相告?”

优美的嘴唇扬起一个弧度,玩味地看着顾瑶“我何曾说过是为王爷嫉妒,难道江湖第一美人不值得他人垂涎么?”

席莫用着传音入密的方式,附耳过去,谆谆教诲“兰儿,花家因罗刹门一事早已身败名裂,现在人人都急着与他们撇清关系,咱们青松派虽与花家有些交情,但多是场面上的交往,以后这些话还是莫要说了。花公子……还是少沾染他为好。”

“这位大姐,请问骆家庄怎么去?”

苏子墨惊了一跳,不着痕迹地收敛好情绪,半天才压低嗓门“恩”了一声便走开了。

“哦,茗烟,咳咳”掩住嘴唇清了清嗓子,子墨沉默片刻,才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于是,武林大会在谷梦楼莫名离场,一小群江湖人无故打架,传言已逝的‘泪痕公子’惊现江湖的三重打击中悄然落幕了。

众好汉齐翻白眼,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老狐狸到哪里都不忘这句真理啊!

“小寒?江寒??江大护法?!”苏子墨五指张开拼命地在江寒面前晃啊晃的,大白天这是中什么邪啊,怎么对着自己起呆来了?也不怕人偷袭!

良久后苏子墨自嘲一哂“楼主说笑了,楼主眼中一向只有温雅如玉的师弟,何曾装得下他人?在下卑贱如草芥,怎敢妄图踩踏泓王那样的圣洁美玉,取而代之呢?”

“……你和赫连瑾怎么走到一起的?”剑眉皱起,萧然没现自己的声音冷了许多,还带着一丝酸意。

少年动了,腾起如飞花雪舞之姿,出招迅捷,一手剑招舞得密不透风,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然而,他遇上的是萧然,一个武功已臻化境的萧然。

赫连瑾没说话,而是看向苏子墨。

“这就要感谢苏公子当日的提点了。”

花弄影确是不信的,当日罗刹门一战凶险万分,子墨虽捡回一条命,但早在穆府相认时就知他武功全失,现看他一受寒就总要锤锤手脚,想来是当时伤了元气,落了体虚畏寒的病根。一时又有些愤愤,那个人利用子墨的感情要他带着十几个弟子拖住罗刹门数百高手,分明不在乎他的死活,存了弃子之心。

“哦?我看没那么简单吧?还是你们穆老爷让你来监视的?”赫连瑾眼神笃定,一副不用解释,解释了我也不信的样子。“你可以滚了!”

“住嘴!你以为我爹和师父真的去游山玩水吗?还不是当年为了救我,害得师父内力大损,还引旧伤,他们肯定是又跑到哪个冰川雪原好重新压制师父体内的魔火。再说,我自己的事,再不想牵连老人家了。”

“瑾王的人,自然是绝色。”穆云轩不卑不亢,淡然道。

清晨,房梁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睁开清亮的眸子,舒展双臂伸个懒腰,舒服的想叹气,昨夜回房后迅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后来又让店小二打来一大桶热水烫了一回,才算去了身上酸软之感,终是一夜好眠。起床穿衣,就着昨天打来的一盆冷水简单梳洗,戴上人皮面具,镜中现出一张眉目稀松平常的书生脸。说起这面具,还是当年老爹用山谷里三十年落云杉的树脂,花了半年时间做成的,期间失败品无数,终是得了这件惟妙惟肖,与真人无异的上品,算是苏子墨初出山林闯荡江湖的礼物。只是那时他心高气傲,仗着一身高强武艺,从来不愿戴。现在想来,当初若就这一身平常的皮囊,那人定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或者就没了后来这许多纠缠苦楚,现在后悔不迭,也不过徒留一场笑话。随即又是自嘲一哂,唉,多少年没想这些糟心事了,难道是近乡情怯睹物思人?甩甩脑袋回神,子墨拉开房门扯开嗓子:“小二——快拿盘蒸云糕上来,可饿死老子了!!”

借着灯光细看,这石室又像是个巨大的回廊,拱形的顶,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藤萝,墙上还有壁画,画的是居然是各式各样的美女,环肥燕瘦,婀娜多姿,正在鼓瑟月影中跳着舞蹈飞天,云雾缭绕,线条优美,画面精致的仿佛要从墙壁里蹦出来。

子墨正沉浸在这华丽的画面里,一旁的古兰不给面子地提想道“口水流出来了。”

闻言,子墨反射性地抬手擦擦嘴角,干的,随即怒目瞪向前者“捉弄我很好玩吗?”

古兰此时已经恢复常态,肚里的坏水也随之往上冒,呵呵笑了两声,拍着子墨的肩膀道“这些都是弓月族历代的神女,每百年选一次,皆是族里最美的女子。不过——你对着画像这么垂涎,怎么见着真人却吓成那样?”

“我,我什么时候见过真人了?”子墨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古兰立时手舞足蹈地比划道“不就是之前那个蛇女吗?没听见那些人叫她神女来着,还拉你去招亲了,谁晓得宝贝夫婿在洞房前一刻撂脚跑了。”

想到那条长满鳞片的大尾巴,子墨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即惊奇道“那真的是人?怎么会变成那样?”

“这个嘛,”古兰瞄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萧然,神秘一笑“总之是非常歹毒的方法,至于到底是什么,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石室两侧还立了许多石兽玉雕,大概是年代久远,有一些玉雕已经跌在地上,精细的做工,隐约可以看出曾经的富庶辉煌。

子墨晃荡一圈,被几个小一号的石像吸引住注意力,咧嘴尖牙,和先前在祭台青铜鼎上看到的兽面纹别无二致,不由若有所思“古栗族,又称鬼方,是古老的苗裔,最早分布在江淮、荆州一带,实为九黎之后,后遇西羌蛮夷侵扰,移居北地,主要以狩猎和畜牧为生,其下支系数以百计,地位最崇高的一支就数奉月为尊的弓月部,主司祭祀。你刚说的弓月,可是这个?”说着望向捞了草包在一旁欺负的古兰。

古兰听了一怔,忽然收了嬉闹,神色凝重地站起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古兰凑近一起看着地上几个石像,摸着下巴道“你可曾听说过三苗?”

“是浑敦、穷奇、饕餮三族”子墨眸光一闪“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