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香兰又耐心地重复一遍,花弄影听了,微笑回道“也许吧,只是没真见过,所以,不怎么信。”

夏念文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这人的功力恐怕不在萧寒之下。”

“花大哥,等等,我也来。”杜香兰眼尖,一看到白衣人下车,立马一蹦一跳地跟过来。

还未进门,一个黑影已经扑上来,子墨不及躲闪,被扑个正着,“少爷,少爷,想死你了!”圆圆的脑袋在子墨怀里拱啊拱的。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的。”极缓慢的男声,贴着子墨的耳膜震颤开来,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危险却不可抗拒。

多说无益,子墨气冲冲地推开屋门,向外走去,再待下去,恐怕他要忍不住扑上去,到时打又打不过,反倒自取其辱。

白布被一一揭开,九具尸体,死了至少有四五天了,尸体腐坏程度各有不同,只是头脸似乎经过些特殊处理,保存的相对完好。

“公子可是嫉妒了?”眉目英气的少女大咧咧地蹲在岸边草坪上,满脸戏谑的望向眼前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子。

杜香兰嘟嘟红唇,忽然想到什么,又高兴地笑起来,声音比之前还大些“说起三大世家,这一代的家主里就数花公子最好看了,师兄还记得吗?去年他去拜访爹的时候还送过我一只笛子呢!”少女眼中露出羞涩憧憬,心动,原就只在惊鸿一瞥中。

“爷快请坐,不知二位可要吃点什么?”

晃晃脑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少年抛开杂念,用心地继续着比练功还难上十倍的‘厨娘工作’。

“哎哎,这就来。”小姑娘很机灵,小跑着取来蓄着温水的茶杯,又扶着苏子墨的肩膀微微上抬,在他后背垫上一个软枕,才小心翼翼地将杯沿凑到子墨唇边,动作十分的娴熟老道,一看就是个很中用的丫鬟。

苏子墨此时可顾不了这些,手忙脚乱地挣扎起身,准备趁着乱局往外溜,却立马跌入另一个怀抱,好嘛,萧然这混蛋去而复返了!

“各位好汉今日齐聚一堂,参加此次盛会,苍山派不胜荣幸……”

还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的少年高手在比武场上拾起被挑飞的剑,直指自己的鼻子“江寒,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一年不行就用两年,两年不行就用三年,哼,你给我等着,凭本少爷的天赋,三年之内一定将你拿下!”未脱稚气的脸上满是雄心勃勃的斗志和敌逢对手的兴奋。苏子墨是个武痴,当时的江寒如是想。

“你喜欢我?”子墨面朝黑乎乎的花园,重复七年前最常问的一个问题。

苏子墨终于看不下去,回转头来“我能提个要求吗?”

来到事先打听到的住所绝影楼,转了一圈却没见到一个人影,最后在后花园的池边,他看到了一个人,高大身材站得笔直,黑袍翻飞,一身小麦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轻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到很久很久以后,苏子墨还是忘不了初见的场景,每一个细节都仿佛生在昨日,他一直闹不明白这个冷的像冰块的男人是怎么砸进自己心里去的。

“属下参见王爷、苏公子。”一脸坚毅的男人恭敬下跪,正是赫连瑾心腹,也是这一路跟随的侍卫领顾羽。

苏子墨闻言冷笑一声,眼中笃定自信不落一点气势“若在下一行人不在王爷手中,王爷也没什么筹码值得在下谈的。此约达成,在下求的不过是个人安危,而王爷背后却顶着令兄的万里河山,孰轻孰重,以王爷之智自然不会分不清楚。”

苏子墨舒服的想叹气“小影子,几年不见,你的温柔越让我心折了。”

“你是何人?怎么闯进来的?!”赫连瑾冷声喝问,眼中却不见任何疑惑。

“少爷,都安排好了,骆家十日后动手,到时我们可趁乱离开,会有人在侧门接应。”

一名俏丽的少年正盘坐在园子正中央抚琴浅唱,音色婉转,带着稍显稚嫩的青涩,却更加撩动人心。不远处的桌案边站着一人,眉目疏朗,气质沉稳,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低声和他交代着什么,想来就是穆云轩了,苏子墨走过去时他正不经意的往这边扫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睑,让人完全看不透其中的情绪。旁边宽大的藤椅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五官如雕刻般深刻分明,看着像是异族人,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带点墨绿色的眼里不经意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身边站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充满生气的眸子正好奇的乱转。

看气度神情,刚才说话的定然就是此人了。众人听他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又满身的贵气,显是身份不凡,正满心期待着他的下文,紫衣人却不说话了,一双桃花眼轻飘飘地扫视了大堂一圈,冷笑一声,等掌柜诚惶诚恐地迎上来,便领着一堆人呼啦啦地往东厢的雅间去了……

“一定是姓常的那个大坏蛋,活活拆散了他们!”杜香兰见是虚惊一场,侠女本性再次露头,愤愤然地骂道。

众人见没有其他的线索,便6续走进屋内查探起来。

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灰尘也积得很厚,不像有人活动的迹象。桃花木桌椅在这四面通风的屋里日夜受着风吹雨淋,早烂得只剩些木头渣子,几个绘着鸟兽图案的古朴花瓶滚落在地,观其轴色自然,胎质均匀饱满,应是大官窑烧制的上品,只可惜都已经缺个口子或碎成几瓣了。另有几案、屏风、铜镜、香炉、灯盏等物,也都是残破不堪。

“那是什么?!”一名青松弟子忽然大喝一身。众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梨花大床。

“你看到什么了?”苏子墨扯住后退的弟子柔声问道。那弟子愣愣地看着苏子墨近在咫尺的俊颜,脸上先是一红,继而白,哆嗦着嘴唇道“我,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个人,对,是个女人,头很长,把整张脸都盖住了。”

席莫脸色凝重“大家先不要妄动,尽量站在一起不要散开,装神弄鬼的,小心有诈。”

这时先前的女子呜咽之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隐隐约约,反而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近。

几人握剑的握剑,运掌的运掌,背部靠在一起,各自戒备地四处看着。

“师哥,万一,万一真的是……”杜香兰紧挨着席莫,又开始紧张起来。

还不待席莫回答,忽然,从门扉窗口涌入了十几条黑影,皆是女子身形,宽大布衣包裹的躯体枯瘦无比,形似鬼魅,长披散而下,遮住头脸,最恐怖的是这些人露出衣物的皮肤上满布着黑紫色的斑点,看起来十分骇人。如女子呜咽的声音从浓密潮湿的长地下传出,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其中夹杂的诡异的磨牙声。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还能都是翠梅的冤魂吗?”不知谁低咒一声。

“管他是什么,既然遇上了,少不得拼上一拼了!”

这些影子的度很快,一边成围合状朝众人扑来一边伸出尖利的长指甲,那些指甲非常厉害,在人身上轻轻一划拉,赫然就是一道长口子,且伤者立时全身黑痉挛,显是带着剧毒的。一炷香功夫不到,两名受伤的弟子已经毒生亡。

“是女尸,不知受了什么邪术已经尸变了,大家要小心,千万别让爪子划到,赶紧离开再说!”林溪一口气砍了两个黑影的脑袋,那东西倒在地上,头散开,露出里面的脸,眼睛鼻子的部分居然都是黑乎乎的洞!

生死关头众人也顾不上吃惊害怕了,各自使出看家本事,且战且退,但那些家伙数量上占优势,出手虽无招式却力道十足。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都不怕疼,刀剑砍在他们身上,哪怕断手断脚都毫无所觉,只有把脑袋砍了才消停。几人先前还能勉强抵挡,到后来也是左支右拙。

眼看着又有两个弟子被放倒,还未咽气就被涌上来的黑影团团围住,那些女尸似乎对生人血肉有着极度的渴望,那两人还未黑就被尖利的爪子和牙齿活活地开膛破肚,血淋淋的肠子混着肉块,被一股脑地挖出来啃食。年轻的躯体躺在地上,放大的瞳孔中印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咯吱咯吱,是牙齿咀嚼的声音,让人汗毛根根竖立,凄厉到骨子里的哀嚎哭喊,从垂死的喉咙里嘶吼而出,出来时却只剩模糊的咕噜声,无法言说的疼痛和——空虚,身体被掏空的冰冷,直至彻底的安静。地狱。

苏子墨脑袋已经一团浆糊,只知道闷头狂跑,等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现自己已经落单了,他勉强看了看四周地形,却是个岔道口,也不知通到什么地方。身后的呜咽声越来越近,子墨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右边的岔道拔腿就跑,他现在武功没有,身上的暗器虽然厉害,对上这种砍下脑袋才算解决的玩意儿,却是毫无用处,只能全凭两条腿跑路。

如此磕磕绊绊地又奔了一刻钟,苏子墨累得筋疲力尽,身后的女尸僵硬却没有任何停顿地追赶上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身后愈加明显的熏人味道让他麻木地抬脚。

即便是这样,子墨的脚步还是渐渐慢下来,想着那两个弟子被分食的景象,他咬了咬牙,打算看到下一棵大点的树桩柱子之类的出现时,一头撞上去自我了断得了,却不防脚下一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