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白发魔女传 > 第廿六回 剑闯名山 红颜觅知己 霞辉幽谷 白发换青丝

只见一个粗豪的汉子,使一口锯齿勾镰刀,力大招猛,把客娉婷迫得步步后退,庭院中还有三人旁立观战,嘻嘻冷笑,”这三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还有一个是年将花甲的老头。玉罗刹一声长笑,叫道:“娉婷妹子,你不要慌,我来了!”声到人到,剑光一闪,疾若惊飕,那粗豪汉子忽觉冷气森森,寒风扑面,勾镰刀未及收招护面,手腕关节之处巳中了一剑,立刻滚地狂号!

客娉婷在房中悉悉索索收抬衣物,打了一个小包里,满屋珍宝玩物,她一件都不要。最后她拿起了母亲的塑像,在烛光下又端详了好一会子,叹了口气,想把它塞入包里,忽又放下,哺喃自语道:“这两座像原是相连的,我既摔了那座,要这座做什么,还是不带的好。”随手又把那玉像放回台。

玉罗刹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把熊廷弼将遗书托给岳呜珂,岳鸣珂托给卓一航,而卓一航又托给她等事说了。袁崇焕听得泪承双睫,向天拜了三拜,将书收了。

掌柜的告退之后,铁飞龙笑道:“你的名气倒很大,我在西北混了几十年,到了四川,就给人当成糟老头子啦。”玉罗刹也笑道:“爹是成名的老英雄,小一辈的还不配认识你呢。”铁飞龙道:“那个留信给你的是什么人?”玉罗刹道:“是罗铁臂,以前在川边境的米仓山安窑立寨,和朱宝椿他们都是同时给我收服的。后来官军大举进袭,西各路寨主都逃窜了,我也就不知他的下落了。想不到今晚他却出现在这儿。他虽然有点名气,武功也很不错,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盗,不知为什么成都的两个名捕硬都要追捕他。爹,他和我有过点香火之情,孝敬过不少东西。俗语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得到他的孝敬,他有难告急,我不能袖手不理。”铁飞龙笑道:“你想去打架是真。既然他是你的旧属,我不拦你。我和你同去吧。”玉罗刹道:“几个捕头,何须劳烦到你。你坐着喝酒,不到天亮,我就回来!”

两个女喽兵不知铁飞龙是何等样人,但见他穿的是平民服饰,山头上又已无官军,料他定是寨主朋友,爬了上来,泣然说道:“铁寨主早已死啦!”

红花鬼母急急下山,又到城中卫所找慕容冲,其时抢粮的饥民已散,那些受伤的卫士已被抬回卫所,红花鬼母一到,便听得凄惨呼号之声,先自心惊肉跳,人去一看,只见受伤的十居八九,都是穴道关节之处,被剑刺伤,这分明是玉罗刹的手法了!红花鬼母不见慕容冲,也不见应修阳,便问留在卫所中的卫士,那些卫士早得了应修阳的指教,答道:“慕容总管和应都头去救金老爹啦!你老人家到明月峡去吧。”红花鬼母道:“为什么要到明月峡?”留守的卫士道:“咦,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吗?金老前辈被玉罗刹刺伤,生擒去啦?”红花鬼母道:“那个什么岳呜珂呢?哎,还有,熊经略是否被朝廷杀了?”卫士道:“岳鸣珂?嗯,是有那么一个岳呜珂!鄙是这样的无名小卒,你老人家怎么会知道的呀?他趁着统帅被朝廷处死,偷了应该没入国库的东西,朝廷要追赃哩。不过,我们可不是专为追捕他来的。至于熊廷弼为什么被处死,那,我们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通番卖国的罪名哩。”红花鬼母听完,立刻出城,向明月峡飞奔而去。

玉罗刹见他眼角隐有泪珠,一笑说道:“傻孩子,事在人为,哭什么呢?”挨过身来,卓一航闻得缕缕幽香,沁人欲醉,几乎按捺不住,欲把心怀剖诉,迷惘之中,几个师叔的影子,陡然从脑海中掠过,尤其是白石道人,更好像瞪着眼睛望自己。心中暗道:“我若不顾一切,与玉罗刹成婚,背叛师门的帽子必然被戴上头来,那时我还有何面目见武林同道。”玉罗刹又揉碎一朵野花,抛下山谷,卓一航呆呆的看花片在风中飘落,忽然说道:“练姐姐,你的容颜应该像开不败的花朵。”玉罗刹笑道:“痴人说梦!普天之下,那有青春长驻之人?我说,老天爷若然像人一样,思多虑多,老天爷也会老呢!咱们见一回吵一回,下次你再见到我时,只恐我已是白满头的老婆婆了!”

玉罗刹听他说得如此轻松,也不觉失笑。心想:这人在最危难之际,还是如此雄心勃勃。而且宁愿放过价值千万的珠宝,另筹军饷,艰苦支持。如此胸襟,连熊廷弼也比不上。看来真有人君之度,刚才的话,倒不是说笑的了。李自成又道:“所以我冒充官军,也是为大局着想。唐努给明朝派来护送他的御林军统领抢劫,此事成何体统?等下你对他说,那批人是叛军,幸得朝廷及时察知,所以派我来清除叛乱。朝廷一定护送他安全回到南疆。玉罗刹双目闪闪放光,笑道:“好极,好极!我服你了!你居然在逃命之际,还把这付担子放在肩上。这么说是你要派人护送他了。”

到了寺中石室,李申时张眼四望,“咦”了一声道:“爸爸呢?”龙啸云这才现李天扬已悄悄走了。慈慧道:“这样的爸爸不要也罢。你们怎么碰上他的?”李申时流泪说道:“不,爸爸是好爸爸。妈不能不要他。”把事情详细说了。还未说完,慈慧眼中已有晶莹的泪光。

为那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相貌颇为威武,竟然就是那年上太室山找她姑姑的人。何萼华后来才知道这人便是姑姑的前夫,京中锦衣卫的指挥李天扬。

红花鬼母“哼”了一声,道:“剑法虽佳,还不是真实本领!”话虽如此,但骄矜之气已减了许多,玉罗刹笑道:“好,叫你看真实本领!”刷刷几剑,剑势如虹,似实似虚,在每一招之中,都暗藏好几个变化,红花鬼母竟未曾见过这种剑法,给迫得连连后退,卓一航在旁见了,心中大喜,连师叔身受重伤,也暂忘了。

龙达三道:“是不是现在就去!”玉罗刹一笑说道:“不是要你助拳。”把所求的事说了出来。龙达三道:“护心铜镜,镖局里有的是,只是那药方开了这么多药,能否配齐,却是难保。好,你在这里稍坐,我马上叫人给你去配。”

这时熊廷弼之围惭解,金独异见白石道人一来,情知武当派必大举而至,慌了手脚,叫道:“风紧,扯呼!”铁飞龙一掌捣出,拦着去路,慕容冲横击一掌,将铁飞龙的招数破开,把手一挥,正想招呼同伴撤走,外面柳西铭武师和武当弟子已然赶至,白石道人不知敌人乃是东厂卫士,大声叫道:“把他们截住!”

岳鸣珂衣袖一拂,将那些梅花针纷纷拂落,一跃下地,客娉婷叫道:“有刺客!”客氏见是岳呜珂,吓了一跳,客娉婷叫道:“妈别慌,女儿拿他!”客氏一按机关,隐人复壁暗室。客娉婷随手拔了一把长剑,唰的一剑向岳鸣珂刺来。

皇宫殿宇全是用黄色的琉璃瓦所盖,岳呜珂飞身直上,只觉滑不留足,四面一望,但见殿宇连云,鱼鳞栉比,岳呜珂先前尚有些疑惑,此时知道确是皇宫无疑,一时百感交集,想不到宫中腐败竟至如斯,自己与熊经略在边关苦战,只恐也是无补于事了。

黑子喜道:“她是女的?拿来给我。”铁珊瑚大怒,笛子一点,黑子咕咚一声,又倒地上。这回伤得更重,竟然爬不起来。

孟飞在旁大叫道:“你们少林寺目中还有王法么?白日青天伤人害命!”胡迈也边滚边叫,渐渐声音嘶哑,就像真的要死一般。镜明老惮师皱了皱眉头,对监寺尊胜道:“给一粒小还丹与他服用。”尊胜师从怀中摸出一只银瓶,倒了一粒小小的红丸,叫小沙弥递给孟飞道:“主持慈悲,赐你灵丹。”孟飞一把接过,送入胡迈口中,过了一阵,胡迈仍然嘶叫。孟飞道:“我的大哥给你们用毒手暗伤,一粒红丸顶不得事,再给两颗与我。”尊胜师怒道:“你想讹诈么?”镜明老师慈悲为怀,只恐胡迈真的伤重,便道:“再给一颗他吧。”尊胜无奈,只得再挑出一颗红丸与他,孟飞大喜接过,纳入怀中,把胡迈背在背上,拔脚下山。

紫阳道人逝世已有两月,武当门下为等卓一航归来,犹自停棺未葬,紫阳的体用药物防腐,虽然过了两月,犹如生前。卓一航揭棺瞻视,不禁大哭晕倒。

铁飞龙道:“贞乾道人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铁珊瑚道:“当时不知道,后来我告诉了他。他说:我对令尊闻名已久,深知他是有血气的英雄,现在我托你转告他,我有一本剑谱,是别人托我带给天山霍天都的,现在给人劫了,若是我不治身死的话,请他设法给我将这个口信送到天山。要霍天都给我报仇。”铁飞龙从未听过人称赞他是“有血性的英雄”,闻言面色稍霁,捋须说道:“贞乾道人是个人物。”铁珊瑚续道:“后来他又开了一张药方,要我给他配药。我拿了药方,到镇上的药铺去配,那些药铺药材不齐,不是缺这样就是缺那样,我走了几家,好容易把药方配齐,忽然碰到姨娘前来找我。”铁飞龙“唔”了一声,说道:“你久去不回,是我叫她追你回来的。”铁珊瑚道:“我将事情对姨娘说了,和姨娘同去看那老道,不料老道已不见了,却见两个汉子在那里打探老道的踪迹。一个年老,一个年轻。他们见了姨娘,急快行礼,还问你老安好。姨娘忽道:“金老三,你和我出去!”铁飞龙“哼”了一声,向穆九娘斥道:“你和金千干的好事?”穆九娘哭道:“我只是想迫他吐出脏物而已。”铁飞龙道:“好,珊瑚,你再说。”铁珊瑚道:“那两人跟我们走到僻静之处,姨娘向那老头说道:“老三,把那道士的剑谱交出来?”那老头起初推说没有,后来给迫得紧了,这才承认。”玉罗刹听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冷森森的目光射在铁飞龙面上。

山后乱石,王照希与卓一航身子半蹲,挤在一个石窟之内,玉罗刹奇道:“喂,你们做什么?”卓一航反身跳出,沉声说道:“贞乾道人给害死了!”玉罗刹跳起来道:“什么?贞乾道人给害死了!”上前去看,只见石窟内贞乾道人盘膝而坐,七窍流血,状甚痛楚,玉罗刹伸手去摸,脉息虽断,体尚余温,知他断气未久。卓一航道:“一定是有人觊觎他所带的剑谱,所以把他害死了!”玉罗刹气喘心跳,急忙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剑谱?”卓一航道:“就是你师父所著的剑谱,呜珂大哥托贞乾道长带给天都老人。想不到他身死此地,剑谱也不见了!”玉罗刹怒叫道:“一定是铁老贼干的勾当,我还以为他是前辈英雄,有几分侠义本色,那知他偷了我的剑谱,还害了贞乾道人。”王照希道:“怎见得是他?”玉罗刹道:“贞乾道人武功卓,不是这个老贼出手,还有谁伤得了他?喂,王照希,你和这老贼是不是老相识,快说!”卓一航问道:“说了这么半天,到底谁是“铁老贼”?”

卓一航再去探望钦差,钦差也在熟睡之中。卓一航邀陪伴钦差来的秦指挥到屋后花园行走,说道:“若有什么事情生,你可以带钦差大人从西角侧门走出,外面有僻径直通山上。”又带他在屋前屋后,走了一遍,让他熟悉道路,然后回转家中,吩咐家人在火房烧起十大锅热水,将白敏和两位钦差抬人火房,叫秦指挥和一个老家人食了极凉的药剂之后,入内服侍他们,把他们衣服脱光,利用水蒸汽的热力将他们体内的毒迫出来。过了两个时辰,打开房门,老家人已热得几乎晕倒,卓一航和秦指挥替三人穿好衣服,抬了出来,又把熬好了的上好人参汁灌给他们服下,然后再替他们按摩了一会,看着他们熟睡之后,然后离开。.卓一航忙了一天,这时已交午夜,老管家报道:“延安知府曾派过人来问讯,当时以少爷事忙,所以没有禀知。”卓一航道:“明天拿一张谢帖去吧。到开丧时再寄卧闻。”对这些小事,卓一航也不放在心上,自去睡了。

玉罗刹见卓一航眉头深锁,定睛的看着他,似有情又似无情,恨声说道:“你,你……”语声哽咽,说不下去。郑洪台,青松道人等知道玉罗刹喜怒无常,虽不知她意何所指,尚还不以为怪,其他三人却是莫名其妙。嵩阳剑客赵挺急忙推了郑洪台一下,示意叫他把六人的圆阵先摆起来,预防玉罗刹进袭,郑洪台正想说玉罗刹从不偷袭。那料玉罗刹越想越恨,恨卓一航明明与她为仇,昨日却又骗她。见众人摆好阵势,蓦然一声长笑,一口寒光闪闪的剑早拔在手中,叫道:“好,现在巳是午夜,我不等了!”身形微动,疾如电闪,唰的一剑先向郑洪台刺来,郑洪台使的是日月双轮,日轮一锁,月轮平推,阵形动,青松道人的戒刀从左面劈至,陵霄的判官笔又斜点她的“关元穴”,玉罗刹翩然掠出,后卫三人交叉替上,玉罗刹霍地一个晃身,剑锋自赵挺肩头掠过,金刚手范一个大擒拿手拿她不着,她已翩如飞鸟般的直向卓一航冲来,卓一航急使连环剑中的防身绝招“玉带围腰”,剑光一绕,带守带攻,蓦觉冷气森森,一道银虹,劈面射至!

太子见他悠然若有所思,举杯笑道:“你且看我门下卫士的轻功妙技!”卓一航举头观看,只见庭院中四个汉子,肩头上各顶着一枝长长的竹竿。

孟秋霞秋水盈盈,注视着王照希的面色,关心说道:“王兄,你累了?歇一歇吧!”白敏接口说道:“一定是打得乏了,我去寻一瓶好酒来,给你提提神。”王照希又好气又好笑,那傻小子已经跑下了楼,到酒窖里寻陈年老酒去了。

卓仲廉这时才晓得耿绍南身怀绝技,不明自己的孙儿怎样会结识如此异人。只有再三道谢。耿绍南神采飞扬,对卓仲廉也显得颇为傲岸。卓仲廉想查问他和孙儿结识的经过,他往往盼顾左右而言他,甚或只是笑而不答。

何萼华以前几乎给她父亲迫着嫁卓一航,好在后来知道卓一航情有所锺,又得姑姑说项,这才不致铸成怨偶。所以在何萼华心中,对玉罗刹虽无特殊好感,却也无恶感。闻言心中一动,想道:“在情场之上,我是过来人了。不能和自己意中人结婚,那是毕生遗憾。我的父亲好没来由,强要禁止掌门师兄和她来往。”心中起了同情之念,道:“一航这十多天来,每天绝早都到“石莲台”练剑。”玉罗刹急道:“石莲台在那儿?”何萼华道:“左面有一个形似莲花的山峰,有一条瀑布从山峰上倒泻下来,你见了那条瀑布,就向左斜方走,在瀑布旁边,有一块大石,那就是石莲台了

玉罗刹道声:“多谢!”依着何萼华所指的方向便跑,这时晨光微曦,晓日方露,林中宿鸟被人声惊起,纷纷飞出。玉罗刹心道:“我一定要在给观中众道士现之前见着卓一航。”背后传来了白石道人叫唤女儿的声音,接着到处是人声呼唤。玉罗刹仗着绝顶轻功,急急攀登上那形如莲花的山峰,果然见着一条瀑布。

瀑布飞珠溅玉,和崖石冲击,出耳鸣之声。玉罗刹无心观赏,顺着瀑布,向左斜方直走,瀑布声中,恍惚听到吟哦之声,玉罗刹心道:“这一定是那个酸丁了。”脚步一紧,片刻到了上面。

再说卓一航自被白石道人逼迫回山之后,心中郁郁,镇日无欢,幸紫阳道长留有剑谱给他,长日无聊,唯有穷研剑谱以解岑寂。在剑谱中他现有几招怪招,武当剑法都是一套套的,独有这几招怪招,尾并不连贯,无法应用。卓一航去问师叔,才知这几招是达摩剑法中的招数,达摩剑法共一百零八式,原是武当派的镇山剑法,可是在元代中叶,“达摩一百零八式”的真本忽然不见,于是代代传下遗言,要后世弟子寻觅此书。同时这一百零八式的真本虽然失踪,但因故老相传,还大略记得几个招式。紫阳长老将它录人剑谱之中,以前也曾对卓一航说过,只是卓一航不知这几招便是达摩剑式罢了。

问明了师叔之后,卓一航心想:师叔们都说这几招怪招零碎散漫,并不连贯,只能留给后世弟子做样本,以备将来寻觅真本之时,可以作为印证,对于实用,却是毫无帮助。但这套剑法既然是武学中不传之秘,一招一式,都必定有它的道理,即不能连贯应用,也当有它的威力,我岂能囿于先人之见,置之不理。因此卓一航不理它能否实用,一味苦心研讨,每早都到石莲台练剑。那达摩剑法以静制动,以气运力,对内功修练大有帮助,卓一航虽然不明其中妙蒂,但不知不觉之中大有进益。

这一日早晨,卓一航练剑之后,非但不倦,且觉气血舒畅,精神饱满。他昨晚因思念玉罗刹,半夜失眠,本以为今日定无精神,谁知练剑之后,,精神反而转好。心中大喜,知道这必是达摩剑法的妙用,于是专心一志,冥思默索其中妙理,连师叔的啸声,山顶道观的钟罄声,也听而不闻了。

正在出神,忽地有人伸手在他额头一戳,卓一航倏然跳起,惊喜莫名,做梦也想不到在他面前的竟是朝思夜想的玉罗刹!呆呆的一旬话也说不出来。

玉罗刹道声:“你好——”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两人都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那石莲台硕大无朋,一块大石,明亮如镜,可容百数十人,玉罗刹偶一低头,忽见石台上有数行小字,想是卓一航用剑刻出来的。玉罗刹默念下去,原来是一“双调忆江南”的小令,词道:

“秋夜静,独自对残灯,啼笑非非谁识我,坐行梦梦尽缘君,何所慰消沉。

风卷雨,雨复卷侬心,心似欲随风雨去,茫茫大海任浮沉,无爱亦无憎。”

玉罗刹滴下泪来,幽幽问道:“这是你昨晚写的吗?”

卓一航道:“昨晚山中听雨,睡不着觉,胡乱写了这么几句,叫你见笑。”玉罗刹叹道:“这是何苦!但教你下得决心,又何至消沉如此!”卓一航道:“练姐姐,是我错了!”玉罗刹轻掠云鬓,眼睛一亮,一丝笑意,现于眉梢,低声说道:“过去的不要提了——”卓一航抢着说道:“我已打定主意,今后愿随姐姐浪迹天涯。”玉罗刹道:“真的?”道观钟声,又随风传到,卓一航侧耳一听,空谷传声,外面还似乎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玉罗刹道:“我已见过你的两位师叔了。”卓一航道:“那两位?”玉罗刹道:“黄叶道人和白石道人。”

卓一航眉头一皱,问道:“你和他们说些什么?”玉罗刹道:“我说要见你,他们不许。但咱们到底是见着了?”在款款深谈之中,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紧握起来。卓一航但觉玉罗刹手心火热,叫道:“姐姐,这一年来你也苦透了。我,我……”玉罗刹续道:“你的两个师叔把我当做敌人::.”卓一航苦笑道:“他们如此,我也没法。”道观钟声又起,谷外人声更近。卓一航霍然惊起,颤声说道:“一定是我的师叔召集同门,要来对付你了?”

玉罗刹眼睛溜圆晶亮,定神的看着卓一航,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么你将如何?是助你的师叔拿我,还是——”从指尖的颤抖中,玉罗刹感到卓一航内心正在交战,不觉一阵颤栗,说不下去,只听得卓一航道:“我绝不与你为敌。”玉罗刹道:“仅如此吗?”卓一航道:“我决意不做这捞什子的掌门了。”玉罗刹仍道:“仅如此吗?”卓一航道:“今日是我的师父五周年忌日。等会师叔到来,我便禀告他们,待祭过师父之后,我便和你一同走下此山。此后地老天荒,咱们再也不分离了!”

玉罗刹松了口气,脸晕红潮,半晌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卓一航道:“不过——”玉罗刹道:“不过什么?”卓一航道:“不过我几个师叔的脾气你也知道。等会你不要和他们动硬的。你看在我的面上,委屈一些。”玉罗刹道:“你要我向他们求情?”卓一航道:“嗯。求情的事不必你说,待我来说。若然他们骂你,你不要马上顶回去。”

玉罗刹道:“好,要你是真心实意,我便受些委屈,又有何妨?”说话之间,武当派的门人已有一群进了山谷,循着瀑布攀登而上,陡然见着卓一航和玉罗刹并立石台,无不骇异。

卓一航已下了决心,面色不变。和玉罗刹的手握得更紧,玉罗刹挺胸昂,望也不望那群道士。这时,她只觉喜悦充塞心胸,任它外界喧嚣,她只觉这天地之间,有卓一航和她而已!

白石、红云二人走在前头,沉着面色,怒极气极,到了石莲台下,高声叫道:“一航,一航,

卓一航应道:“师叔。”白石大声说道:“你身为掌门,观中鸣钟报警,你听不见吗?”卓一航道:“来了什么敌人呀!”白石怒道:“你羞也不羞!你这是明知故问。这妖女就是本门公敌,你却和她混。”卓一航道:“她并不是我们的敌人。”白石道:“胡说,她屡次与我们武当派作对,怎么不是敌人了你是掌门,当着一众同门,你好意思么?怏把她拿下来。”一航道:“师叔,我有话说!”白石道:“你还说什么?你要为这妖女背叛本门吗?何去何从,你马上抉择,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黄叶道人缓缓而出,道:“师弟,且让他说。一航,你想清楚些,你说吧,你意欲如何?”卓一航道:“弟子德薄能鲜,身任掌门,愧无建树。求师叔们另选贤能,弟子要告退了。”白石怒道:“你做不做掌门是另一回事,这妖女是本门公敌,你和她混,大是不该。”卓一航低声说道:“人各有志,我愿以今后余生,勤修剑法。若他日能有寸进,也算得是报答恩师。”白石怒道:“你要和她一同练剑?”卓一航道:“嗯,我总得有人指点呀!”白石怒不可歇,骂道:“武当剑法是天下武学正宗,你还要学什么邪魔歪道?”黄叶道人也很不高兴,喝道:“一航,你听不听师叔的话,快放手?”卓一航给他一喝,手指松开,但仍道:“弟子学剑之心,已不可改。”黄叶白石红云青四个长老都跃上平台。白石道人冷笑道:“学剑,剑,剑!武当山先就不许外人携剑上来?”黄叶道:“一航,你真的去意已决了吗?”卓一航轻轻点了点头。黄叶忽道:“你站过一边,在未昭告你师父以前,你还是武当派的掌门弟子。”卓一航走过一边。黄叶面向玉罗刹沉声说道:“天下多少男人,你为何偏要缠他?”

玉罗刹怒火已起,若在平时,定要一剑把黄叶搠个透明窟窿,此际强抑怒火,冷笑答道:“天下多少正经事情,你不去管,为何你偏要理这闲事?”黄叶道人把手一招,虞新城等四大弟子,和其他各掌经护法的较有地位的弟子都跳了出来。

黄叶又问道:“玉罗刹,你这次是有心前来捣乱,要将卓一航带走么?”玉罗刹道:“又不是我迫他走的。”黄叶道:“你要走也未尝不可,先把剑放下来!”玉罗刹瞥了卓一般一眼,卓一航以为师叔要玉罗刹弃剑之后,就可让他们同走。低声说道:“这是山上的规矩。”玉罗刹哈哈一笑,将剑抛落石台,道:“我就依你们的臭规矩,现在可以让我和他同走了吧?”

虞新城俯腰抬起宝剑,平举头上,朗声说道:“外派妖邪,已服威解剑,请长老落!”虞新城在第二代弟子中辈份最高,现任护法弟子,对武当派的传统一力维护。竟然把玉罗刹当成被打败的敌人,要举行献剑仪式。

玉罗刹几乎气炸心肺,只听得黄叶道人大声说道:“你既献剑,以往不咎,你快滚下山去!卓一航是我派掌门,岂是你这妖女所能匹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玉罗刹双眼一翻,冷笑道:“我偏不走!”白石红云二人都曾被玉罗刹折辱,双双跃出,喝道:“你走不走?真未曾见过你这么下贱的女人,居然跑到我们武当山来要丈夫。”玉罗刹蓦地一声冷笑,身形一晃,拍的一下,白石道人捱了一记耳光。急忙伸手拔剑,只听得虞新城大叫一声,原来就在他踏正方步,目不斜视,要将剑献给黄叶道人之际,蓦然给玉罗刹将剑抢去,顺手也打了他一记耳光。

白石红云怒叫道:“反了,反了!”双剑齐出,疾刺玉罗刹命门要穴,玉罗刹一招“倒卷星河”,宝剑挟风,呼的一声,从两人头顶掠过。耳边听得黄叶道人叫道:“你们看住掌门师兄,他今日有病,神智不清,受邪魔歪道所惑,不可让他乱走。”卓一航在积威之下,虽是愤恨填胸,却不敢作。

玉罗刹记挂着卓一航,偷眼一瞥,见他面色铁青,坐在石上不动。白石、红云双剑齐展,剑剑指向要害。玉罗刹颇为失望,心想:“一航呀,你既然说得如此坚决,为何此际却不出一言?”高手比剑,那容分心,白石道人一个“盘膝拗步”,长剑唰的一指,一缕青光,点到咽喉,玉罗刹几乎中剑,心中大怒,侧身一闪,宝剑迅如电掣,扬空一划,回削白石手腕,红云道人一剑击出,与白石联剑,奋力挡开,说时迟,那时快,玉罗刹在瞬息之间,连进三招,饶是白石红云双剑联防,也被迫得手忙脚乱,玉罗刹一剑快似一剑,剑风汤起,衣袂飘扬,白石红云拚力抵挡,但觉冷气森森,剑花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