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好像有块花生地,我们从这边渡过去,搞点花生回来当宵夜。”老沙的点子得到我们的一致拥护,他带头脱下衣裤下了河,我们也都争先恐后的脱得jing光,怕掉了队。

“5oo。”

“啊——”我站起来喊,我相信天上的星星听得懂。

我顿住了,迟疑了。若换其它的词语,我肯定滔滔不绝。我感觉手中的粉笔多么重,因为心中的思绪是那么的浓。青是什么,我不敢妄下断言。对于小琪来说,青是个未知数未来的它将如青草般疯狂地生长,如水的生命涌动。我无法教会她解开青的方程式,我想,即使伟大的数学家也难以解开青的密码。当然,我也不能叫她自己翻字典寻找答案,这样太草率,太不负责。因为即使你翻遍工具书也许也还不明白“青”是什么。

“痛快!”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另外一个也喊了起来:“去他妈的,王八蛋,去死吧,地球照样转,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来的”

“开除他,就当没这个人”我喊了一句,后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记不清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寝室里自己的铺上。老沙倚在我的床架上,木木坐在下铺。

“没事吧?”老沙摸摸我的额头。

“去,没事,我怎么回来了?像做梦一样。”我说

“你就想肥猪样,那么重,搞得我们差点掉下墙去。”老沙白了我一眼。

我能想象他们怎么把我托上墙,怎么把我放下墙,又怎样把我扛回来。

“多谢了,兄弟们。”我感激的说,这是我第一次把血缘关系以外的人称作兄弟,“咦,你们酒量这么好?”

“为这种小人伤身体不值,我们才不会喝那么多呢。”木木站起来,晃晃手里的半瓶白酒说道,“你不是说开除他吗?对,他被我们开除了。”木木很轻松的样子。

“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怎么搞?”我问。

“爱咋咋地,三个人,更简单。”老沙说。

那天,我们三个迟到了,被任课老师罚去冲厕所,我们乐了,在厕所里把六只手叠在一起誓,要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

从那时开始,我们每天下午都要练习三个小时,周末更是泡在里面,有时连午饭也顾不上吃。我们的手都磨破了,特别是天气开始变冷,磨破的手指按在弦上直疼。但没有谁说要放下手中的乐器,因为我们心中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甚至更远大的目标,谁也不用说出口。渐渐地我们能排练出几流行歌曲,有些校友闻声而来,逢到周末,还有些同学听说我们中午不吃放,送点吃得来。

看到乐队的有了一定的好转,虫子来过小阁楼要求归队,被我们一口拒绝,他说他的乐器还在这并没有退出,还说音响他还有股份,指责我们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鸟惊弓藏凡是类似的词语他都搬出来了,死缠烂打不肯退。最后还是咬住音响的股份,我们三人当下拿出身上的伙食费,凑齐了五百丢给他,让他滚蛋。其实五百便宜他了,当初每人也就除了四百多。他拿着钱提着吉他出门,嘴里还在不断的嘟哝。我想,如果不是有其他同学在场,特别是还有几个女生,当时他指不定要骂出多脏的话。当晚,他还找过我们,骂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们权当作放屁让它随风飘走,其中有一句却一直被我们所笑谈,现在说起来还让我笑上半天——他说:你知道扼杀一个人的兴趣和爱好是多么残忍的事吗?

后来,我们一直平静的直到杀人凶手的出现。

杀人凶手其人并未杀人,而是我们学校的保卫科长,名叫果金生。他好管闲事,特别对抓学生谈恋爱情有独钟,校园传言他喜欢棒打鸳鸯拆散一对是一对,男生挨揍之后被赶走,留下女生进行教育,传言还包括此间他猥亵女生的不少故事,有辱视听,在此不表。对于那青萌动的少男少女来说,对他是又恨又怕,无异于杀人凶手。

我们认同这个名字就是在这个时候。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们乐队开始在校园里有点儿影响的时候,自然会引来不少小女生的崇拜,招蜂引蝶不是我们的本意,但你也不能拒绝她们的好意。练习时间常有学友到门外逗留,一时间人迹罕至的小阁楼聚集了不少的人气。这一切遭到了其他人的嫉妒,常有人在小阁楼的门上用粉笔涂鸦,清洗了几次一些不见入目的句子和图画之后,我们也懒于理会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的情况传到了果金生的耳朵里。那天下午,天黑的特别早,我们正准备上小阁楼练习一把,他领着学校保卫队(学生会组织的学生校园保卫队,不少是校篮球队成员)拿着手电把我们堵在小阁楼前:

“你们在搞什么?影响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

“我们怎么就影响了?”老沙顶了一句。

“是谁教的学生,对老师对长辈这么没礼貌。生活作风太散漫了。”果金生气哼哼的,校卫队的都抱着手等着看笑话。

“我们就是练练琴,没……”木木解释。

果金生把手一指:“那她们是来干什么的?”天,来得太不是时候,几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我们不认识她们。”我不能在沉默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校卫队里一个高个子怪声怪气的说。

“就是练练琴这么简单?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你们班主任知不知道这个情况?”果金生好像恨不得抓住什么。“还有,你们这门上写的是什么?画的是什么?太不堪入目了!”他又拿着这手电在门上扫了一圈。

“我们……”老沙有些火了。

“对!你们!给我听清楚,认真反思,每人jing告处分一次!”他没有给我们解释的机会,带着那帮幸灾乐祸的校卫队走了。这时我才现我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女生正蹲在地上哭。

第二天,班主任有些生气的告诉我们,必须在24小时内搬走东西,学校收回了小阁楼。临走,他还骂了一句:“小人。”后来才知道,他在职称竞聘中失利,而果金生却成功晋升。

于是,我们想失去了根的浮萍,漂浮在充满臭味腥味的空气中。乐器搬回了宿舍藏在床底下。三个人一个星期谁也不说话。我常常倚在宿舍窗口,望着那边篮球场,不时传来喝彩声,其中夹杂着小女生的尖叫。

听说,虫子也爱上了打篮球。

看来,我们学习61年前的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了。

唉,有些事情总结来总结去都指向无奈,都归根于个人的渺小。越长大越孤单越孤单,越老越害怕。青敢做的事,成年却畏畏尾。

被杀人凶手赶出了小阁楼,我们的乐器藏匿在宿舍的双底下整整一个月。虫子把级花追到手,并且的到校卫队的庇护,在学校里公然约会早已成为旧闻。寒假前夕,虫子挑衅的对我说,看谁是笑到最后的人。刹那间我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心中的无名之后被点燃,愤怒与冲动将我的血液加流动冲过大脑,流向双拳。

记大过一次,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我心里痛快。

放假后的ri子自然不好过,我选择了沉默,辩解只会遭到家人更多的唇枪舌剑。心里苦闷的时候,就到村西的老樟树下听瞎子三公公(我们这的方言,把爷爷叫公公)拉琴。不过,因为冬天,他躲在老樟树下的小茅屋里拉。

“是石鼓仔吗?外边冷,进里面来坐。”三公公说。我推开那页小木门,木门吱吱扭扭的向里开了。里面和外面一样冷,如果不是屋中的一盆火炭,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三公公半躺在床上,jing神大不如前。

“三公公。”

“石鼓仔,上师范啦,好啊,终于丢掉了一把锄头,咳咳……难得有后生仔来看我。”接着,三公公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赶紧帮他拍拍背,把火盆移前了一些。

“石鼓仔,心里难过,有什么不舒服的说来三公公听听。”

“三公公,你怎么知道?”

“你三公公眼睛瞎了,耳朵灵光,心里更明白。”

我把在学校遇到的事告诉他,他平静地说:“人这一辈子呀就是空气,有人看重你,你就是他的命,不看重,你就是气也还是气。什么都要看你自己,热一点,早上起来是露。冷一点,明朝起来就是霜。”我是懂非懂的答应了一声,他从床边的墙上摸下他那把油漆斑驳的老二胡拉了起来,那曲子我从没听过,好像在诉说希望中的失望,失望中的坚持。

因为过年不兴传丧事,加上元宵过后去上学了,第二年暑假我才知道,三公公就在那年的腊月二十六去世了,他膝下无儿无女,村支书二狗子领着民政局来了一辆车说要拉走火葬,村里几个老一辈领着自家的年轻小伙子用蛮力才拦下来。他们说,生前都不见来一针一线,死了倒来得快,自家村里的人,自家人埋。民政局的自然能省一事算一事,拍拍屁股走人了。听我的nainai说了才知道,三公公在解放前当过兵,当兵不久在一次战斗中打瞎了眼睛,被送回村里,瞎了眼睛姑娘也看不上,后来他的父母过世就一个人过。刚当兵的连名册都还没造,自然没名没分,现在生活靠邻舍接济。

过了元宵,开学了,我像是脱离了一个牢笼又进入灵一个牢笼。

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会在周末宿舍无人的时候,悄悄拿出吉他弹一弹,心中总是不甘。

周ri,早晨的阳照在经历寒冬的树枝上,它们,有的正在悄悄芽,有的已经死去。我拖着慵懒的身子去食堂打早餐。走到食堂门口,我、老沙、木木碰到了一起——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离开了小阁楼之后我甚至忘记了怎么计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