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叫贵啊?这只是一般的琴,要不你去对面那几家看看,那儿兴许有更便宜的。”血盆大口哼着鼻子说。

记得有一回,我用家里的老单车推着半箱子冰棍经过村西的老樟树下,瞎子三公公正在拉着二胡,那荡气回肠的声音把我吸引住了。他早年做过“半班戏”戏班子的乐手,走过好多州县,他脑袋里的故事是我无法从书本上学到的。后来在战争中失去双眼,具体的情况他从来不说。

其实,这个故事也是我的老师讲给我听得。

仰望它们的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们能像它们那样,哪怕是最暗的那一颗,甚至云背后的那一颗也行。至少它们的世界不浮躁,它们那么安静、不虚伪。

有一次,我们在师傅那儿得到一个演出的机会——在一个小场合唱一歌。

“我们挑战一下自己吧,免得到时上场时胆怯。”虫子提议。

“那边好像有块花生地,我们从这边渡过去,搞点花生回来当宵夜。”老沙的点子得到我们的一致拥护,他带头脱下衣裤下了河,我们也都争先恐后的脱得jing光,怕掉了队。

“先回来,把衣服拿上,等下被人捡走了就糟糕了。”喵喵想的周全。

我们把衣服举在头上,小心翼翼的踩着河底的沙子,水凉凉的没过胸前,心里扑通扑通,好几次踏入河槽深处,好在是枯水期,只是没过头顶,憋一口气用力一蹬又上了水面,由于手要顾着衣服不被弄湿,差点没被水冲走。拔了几株花生又原路返回。这对于我来说真实算得上历险了。

吃了花生,已经是深夜,大概两三点了,不远处的夜宵摊已经收摊了,只有路边的几盏路灯还孤独的亮着。虫子大叫不过瘾,要整个更刺激的,老沙很困了,不耐烦的说:“你去桥上裸奔吧。”哪知虫子立马响应,把刚穿起来的衣服有脱了个jing光,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暴露狂。

“谁敢来,从桥这边走到那边,再走回来,谁就是真正的勇士。”虫子站起来,那玩意毫不在意的晃荡了几下。

“你们去,我和喵喵困了,先睡了。”我打着哈欠说。

“这点种都没有,以后怎么混?”木木大概是看不惯老沙**着身体挑衅大家,也脱下了衣服。

接着,喵喵也脱掉衣服:”裸奔就裸奔,谁走的最远谁就是队长。“”好!“我们一致赞同。

我弃权,不参与队长竞选。“老沙说。

我也是。等下老沙看衣服,我做裁判。“我说。

虫子带头走上河堤,但很快躲到一颗树yin底下,因为河堤上就是一条大马路,路灯亮得很。

我们都哈哈大笑。木木冲上去,还没冲上桥就到了回来,隐进了树yin。

“我去探路吧。”我说,我走上桥头,桥上路灯虽亮,但没有人,我把手一招,他们四人冲了上来——老沙抱着衣服上来看热闹。虫子率先走在最前面,还不时的甩几下胳膊,扭几下腰。我和老沙走在桥这边,他们走在那边。

“没有人怕什么,这样我也敢。”老沙嘀咕了一句。在不知情况的时候上来那才叫有勇气,我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

走到桥的中端,桥那头响了几声自行车的铃,对面喵喵率先缩身蹲下来,虫子原先也没什么似的往前走,但没几步也蹲了下来,只有木木还在往前走。幸好没有人上桥。后面两个又追了上去。

“咳咳咳”一个赶早市的菜农挑着两箩青菜经过,还是个中年妇女,我们都没现,他们躲闪不及,就把自己给**裸的展现在她面前了。虽然我不是**的,但我感觉耳根和脸颊都热热的。不知道他们什么感觉。

老沙在窃笑。

走到桥那头,我感觉才百来米的桥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完。接下来是回程,感觉快多了。经过的菜农也越来越多,有的埋头走路,有的投来诧异的目光。虫子索xing唱起个来,“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嘿!咱们工人有力量!"回到了桥这边,但队长却无法选出,因为大家走的路程都一样。

再走一段,谁敢走,谁最远就谁。“我提议。

你们搞吧,我退赛。“木木还没说完就已经穿好了衣服,深夜挺凉快,他却一身汗。虫子已经走出去了,喵喵还在考虑。

怎么样,你不去虫子就是队长了。“老沙挤兑喵喵。

我不想做什么队长,但就是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得逞。“喵喵诡异的笑着,穿好衣服故意大叫,”我来了,虫子,我们一决高下。“

来呀,谁怕谁!“虫子在远处一喊就现上当了,路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我想,那些目光能把虫子烤出一身油来。

老沙,你快躲起来。“喵喵使坏,怂恿老沙揽着衣服躲到桥头立着的石碑后面,然后拉着我和木木大声唱着歌向虫子走去。这下热闹了,还有路人停下来看。虫子赶紧躲到我们身后:”我的衣服呢?“

在老沙那。“我说。

老沙人呢?“喵喵故意问道。

是啊,人呢?“虫子着急的问。

好像回沙滩了吧。“木木打配合。

这么多人,我们快跑回去吧。“喵喵先跑了起来,接着我们跟着跑,这下虫子的身体再次一览无余的展示在众人面前。他跑的更快,度几乎过牙买加的短跑名将。

回到沙滩上,虫子仍**炫耀着他裸奔的经历:“·······大家看着我的时候那个叫做爽······人本来就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这有什么,原始社会大家都不穿衣服,我这是回归自然······”

自从那次裸奔之后,虫子自封为队长,而且举着右手剑指对着桥头的路灯誓要带领乐队在毕业前开一场演唱会。开演唱会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但恐怕这背后的动机却不尽相同。一个没有共同目标的团体是不存在的,一个动机不一致的团体是不长远的。就像不为爱情走到一起的情人终将分手,同床异梦的夫妻终将离婚,不同信仰的军队甚至成为敌人剑拔弩张。事实证明,每个人各怀不同的心思,个别人心怀鬼胎。

经过一个假期的学习,我们慢慢掌握了一些基本技巧,但作为一个乐队,竟然一件乐器都没有,让人笑掉大牙。同期的兄弟乐队都用上了ymh的乐器套装,那家伙钢琴烤漆在光线的折shè下泛着金属亮光,让人看着都心痒痒。听说价格不菲,当然,进口的玩艺能便宜吗?对比起来,他们像**,而我们比土包子还土。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对于社会是这样,而对个人而对言更是如此。要不然画家光画饼就够了,干嘛还拿画去换钱再买面做成饼呢?我们不可能画饼充饥,我们还到不了仙风道骨的境界。于是,我们四处奔走,为买一套乐器而奔走。虫子把原来那把木吉他以五十元的价格卖了,他说,为了梦想可以砸锅卖铁。木木将费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提前预支,凑齐了八百,至于以后怎么过ri子,管他呢。我觉得提前预支是可行的,但在我这却走不通——那时老家就乡上邮电所和乡zhèngfu有一部电话,而坐车回家费不少钱,更何况面对父亲,我绝对说人出话来。预支不了生活费,也没东西变卖——我舍不得将陪了我这么久的吉他久卖掉。

于是,我到了学校值班室拨通了二叔的电话——他是某单位的公职人员,思想还算开明。电话那头左传右达终于找到了二叔,等他开口我已急得一头汗——一来电话费贵,二来我几次的思想挣扎中都差点挂了电话。

“喂,哪位?”

“叔,我,石头。”

“哦,小石头啊,在学校怎么样?学习还好吗?你……”

“叔,我在学校组了个乐队,现在有点样子了,就是没乐器,我——我想问你借点钱,买起来电吉他来——到时要开演唱会呢……”我还没等他说完,赶紧说明白自己的意思,我怕再过一会儿没有勇气说。

“嗯不错,小石头,有想法,不过那东西挺贵的,我这能挪出一千块钱”

“谢谢叔!不能反悔。”我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不过,不能让我爸妈知道,否则就”

“呵呵,小子,晓得欺上瞒下了。”

“我”

“行,不说就是,到时候毕了业可别忘了你二叔的好,记得要还的。电话费挺贵的,先挂了。”

接着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嘟嘟嘟的忙音。哎呀,还没说清楚什么时候给我,他就挂电话了,想打过去又难以提起勇气,像取债似的,再说电话费挺贵呢。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可谓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周六早上,我还在被窝辗转,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子,你还蛮沉得住,我把你要的送来了。”

是二叔,我赶紧起身,二叔提着一个黑sè的吉他包站在我的床前。

“赶紧打开看看?”二叔把包递给我。我小心翼翼的拉开拉链,一把漂亮的电吉他展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把旧琴,你二叔我当年也玩过一阵,当时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琴买回来,毕业好几年才还清债务,当时你nainai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不打紧了。”

我埋头拨弦,只顾着乐。

“不过,你可别只顾着玩这个耽误了学习,不然被你爸知道非怪我不可。”二叔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走,带你出去下个馆子,改善一下营养,我知道老大不舍得花钱在吃上。”我藏好琴,被二叔带出学校大吃了一顿后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