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也略有惊讶,没想到这汉子如此强悍,重病之下手上尚有几百斤的力气,若是平常岂不是能力开千斤。他把脉片刻,感到对方少阴脉弱而涩,弱者微烦,涩者厥逆,肾气微,少精血,竟是伤寒成毒,已成杀厉之气。幸亏今日遇到自己,否则再迟一两日,纵是是神农再世,歧伯复生,也难留他一命了。

如烟当着外人在场,也不能太过作,又被纳兰揽在怀里,他们虽然订婚多日,但亲热的时候可没有几次,现在相公对自己这样爱抚,心里一颤,顺势坐在纳兰身边。

只是柳夔并未和司空家有什么瓜葛,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暗中对自己下手,这点他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把知道的一切详细告知纳兰。

纳兰立时差点晕过去。这丫鬟也太实在了。自己的吩咐她倒是做到十成,可这样的事情还要来请教吗。何况当着两位夫人面前,问自己是否肯答应司空晴做那件事情。饶是他机智,也一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轻墨顿时脸上变色。这第四房夫人来的艰难,竟是他暗里派人弄死人家前夫,半抢半夺的娶进门来。只是江夏城他就是王法,那可怜的女子又再无别的亲人,虽然一直想告他,但哪里放在他心上。可这事情一样做的很隐秘,四夫人又被禁锢在府中从未踏出大门一步,怎么司空玉竟然也能得知?若是有司空家撑腰,这女人说不定还真能翻天。孙轻墨不由抬手拭了拭额上冷汗,顺势使个眼色给余济。

三个丫鬟快步走到司空晴面前,正要动手抬起她,司空晴突然起身打晕了那曾经捆绑她的两个丫鬟,然后伸手捂住剩下一个的嘴,厉声说道:“本小姐问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呵呵。。。”她一指晕倒在地的两人,眼中寒光一闪。司空晴本来点穴制住两人即可,但她一来恨这两人捆绑自己,不打她们一顿出不了自己心口的气,而来也是要吓唬这剩下的一人,好逼问出实话。见这丫鬟眼中充满惊恐的神色,知道她绝不敢欺骗自己。

衡山静尼也不追赶,此时着急的是纳兰的伤势。她知道以自己那一拳之功,对方三两个月已无法和人动手,所以她连忙过来纳兰身前,两指按住纳兰手腕,探视之下知道纳兰是失血过多,身体过于虚弱,而且胸前的伤口也伤了肺部,必须寻郎中马上疗伤,否则难免落下隐疾。她听得依依已经遣人去请郎中,也就不再多说,只淡然一稽道:“纳兰公子不用过多担心,些许江湖屑小自有静尼一力承担,就请施主安心养好身体。”说罢飘然离去。

屋中是一片压抑的沉默,纳兰只觉得时间仿似停止,不知道一呼一吸之后,背后是不是就会多出一把长剑。可他依然不动声色,任凭鲜血顺着胸前滴下,手指稳稳的扣在司空晴咽喉,没有一丝的颤抖。

纳兰听他一番话说完,心内反复想了几遍。他不解这荀凤夕和自己乃是初始,为何如此话里不留余地。对方身手已是江湖罕见,这样的人物行事应该绝非象他现在表现的一样唐突。可实在又不知他是何居心,纳兰看了一眼荀凤夕,再扫了一眼司空晴,缓缓说道:“阁下既然指摘在下出千搞鬼,那可否明示到底在下如何欺骗司空小姐?别让在下蒙这不白之冤。”

纳兰却并不是故意要如此做弄司空晴,他不是那样的性情,也没时间在此地浪费。他准备动手之时,已经侦知算上司空晴,对方能对自己造成麻烦的不过六个人而已。除了司空晴功力高绝,自己要小心应付,其他人尚不用太过费心。他拟定计划,欲抢先出手抓得一个司空家手下,司空晴必然会过来解救,此时以之作为兵刃攻向她,司空晴投鼠忌器也会有片刻的忙乱,就这刹那时光他要一招擒下谢雄。有了谢雄在手做人质,谅必对方也不能再动武。即使司空晴不顾谢雄性命一味上来厮杀,那他大可转身就跑。就算手中多了一人的重量,这个姑娘也未必追的上自己。谁知就在他将要出手之际,突然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自屋外射向自己。若非纳兰功力精深几乎不会觉。他立时收起擒拿谢雄的心思,运功四处探查。

谢雄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周折。他虽不知三小姐来此何事,可司空晴在司空家的地位他是深知。只要司空晴开口,就是司空穆图也要听听女儿的见解,她两个哥哥更不在话下了。所以谢雄对她是多有忌惮。现在他刚丢了司空家在江夏最大的鸿运赌场,这事虽是由二公子让自己胁迫田涛,才引来那柳家之人所致,可毕竟赌场是从自己手里输出去的。他只想赶快找司空玉商量个对策,却谁知司空晴偏偏这时候出现。更要紧的是,司空玉交代自己事情之时已然告知,此事只他和自己两人知晓,不可告知他人。谢雄知道二公子心思。他身为司空家次子,在这种大世家之内,长子司空忍无疑铁定继承家族的产业,司空玉若想篡越,非得做出非常的功绩,或有强力的援手。地神教虽对司空家在南方的赌场多有照拂,可司空家也常有银两孝敬地神教,仅仅是利益所至,两家并无深交。只有司空玉才一心结识帝释天,想用地神教做自己后台,日后也好助自己一臂之力。如今若司空晴知道此事。。。。。。谢雄想到此额上冒汗,连忙抢出门来对三小姐施礼道:“三小姐大驾光临,谢雄有失远迎,快屋里请。”

柳管家刚才见了谢雄那一掷的功力,就一直为纳兰暗地担心。更兼谢雄话,要是纳兰输了就要留下姑爷一只眼睛,他这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管家在柳夔将如烟小姐嫁给纳兰时,并未曾对纳兰有多少印象。只是这么多年老爷办事他一直信服,虽不知道纳兰底细,但相信老爷眼光自不会错。更兼纳兰天生的气度,自一介穷酸郎中变成江夏豪门的乘龙快婿,竟一点没有持傲之态,对柳府众人一如平常谦谦有礼,也惹得柳管家喜爱。不过今日纳兰在柳府一刀劈伤了四大捕快,解了燃眉之困,再逼退太守,又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查案。一切难事到了他手中竟都迎刃而解。管家至此才深深叹服纳兰。所以谢雄一难,管家毫不犹豫的就出来支持纳兰姑爷。谢天谢地纳兰总算不负他所望,有惊无险的胜了这一局,他才放下悬着的心情。见谢雄要取地契给纳兰,他连忙稳了一下心情,平静的说道:“谢老板不必如此。公子不过一场玩笑,不如给在下个薄面,地契一事就此揭过如何?公子只是有些许小事要请教一下这位田老弟。谁曾想竟惹得谢老板出面。改日我在望仙楼摆酒,再请谢老板一聚。”他也知鸿运赌场乃是司空家产业,柳老爷在时,尚且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柳家有难,他实在不愿再添敌手。

纳兰端坐如山,抬眼看了谢雄一下,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翠羽见纳兰不提依依的公主身份,知道他心存仁厚,在此不想让自己向公主施礼,免得因为如烟和公主都是他夫人一般的地位,如果自己对公主施礼,仿佛低了如烟一头似的。

公主也是不解,帮着如烟开口道:“相公此事也太意气了。”连柳老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金绿萝知纳兰非是莽撞之人,如此开口定有他深意。

刁力这把戒刀下了二十年苦功,一刀挥出,直待对方人头落地,才看到眼前寒光闪过,现在对着纳兰,恨他挡自己财路,更是毫不留底的使出,一式平湖落雁,横劈向纳兰颈项。鬼神索韩庆和刁力配合最是默契,一条黑幽幽的铁链无声无息的贴地挥出,卷向纳兰双腿,欲缠死纳兰,使之只能眼睁睁引颈受戮。这一手他不知用了多少次,只要使出,当者无不中招。现下纳兰又分心无影刀那快若奔雷的一刀,无心顾忌自己,自然更是有十成把握。如意棒元结看旁人已然动手,怕自己落得后面被抢了功劳,连忙一步抢到纳兰身后,手中水火棍如长枪一般刺向纳兰后心。四人中阴阳手李秦最是阴险,他眼见其他三人已经动手,唯恐纳兰逃遁,力纵身跃到空中,双枷张开,从上砸下,要纳兰插翅难飞。

柳夔一边继续加派人手,搜索一切线索,一边再派人盯紧地神教天道盟。他想江夏一地,现在敢动柳府的无非就是这两家势力。前些日子鸿门宴不成,难道是他们另有阴谋?他再修书一封,遣心腹之人上长安寻刑部尚书姜密。姜密是他同朝时候故人,虽交情不厚,但也算略有薄面,值此时刻,不奢望他能袒护自己一方,只要能压孙轻墨不要黑心错判,肯秉公办理已是足以。

如烟既不说话,公主也不开言,纳兰春水可不能一直干坐下去。其实纳兰心里对眼前两位玉人却是一般的怜爱。也许真正的爱情只有一次,自从莺儿姑娘病故之后,纳兰再没有过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只是出于自然的男女之情和对天生美好事物的喜爱,又兼他性本善良随和,不想伤人之心,所以水到渠成般竟然短短一段时间连娶两房妻子。虽然世人皆羡这齐人之福,可纳兰亲身处之,才知道滋味是如此煎熬。眼前两位夫人虽各个笑颜如花,纳兰却感到暗地里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令他简直有点不寒而栗。他原来最担心的就是如烟心情,唯恐她大吵大闹不可开交。谁知现在这样的冷静更让他难受,纳兰不得不开口道:“夫人。。。。。。”

昭阳公主担心纳兰有失,也早已悄悄进得殿堂,见颂帝如此给自己和纳兰定了名分,心内欢喜无限。她自幼长在皇室,心思比如烟细腻多了。她明白眼前颂帝大半也是为情势所困不得已为之,只求能平息两家争端。见如烟欲言又止,唯恐再起波澜,连忙从后上去轻扯如烟衣袖。

被颂帝点名的是大鸿胪冯补之。大鸿胪一职专责使节来往礼仪,冯补之眼见出了如此事情,本就心理打鼓,但他位卑言轻,不敢先开口,只在下面暗自观风,现在颂帝点名,他连忙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巴兰勃王子一事,甚关两家体面,所以似乎谨慎从事比较安稳。草率决之难免多有疏漏,事已至此,更应该给各方一个满意的答复。陛下乃天纵英才,诸位大臣俱各有良谋,二王子也是家有渊源,些许小事岂在话下。既然王子言道刺客已然带到,不如请陛下传唤上庭一问究竟。”他一番言词早打好腹稿,此时滴水不漏的说出来,到也八面玲珑都不得罪,可是说了和没说一样,还好他也非俗物,最后扯了个引子,给颂帝留了挥的余地。但皇上如何挥,那就存于一心,他是不再过问了。

原来纳兰出石块之后,立即一跃而起要解如烟之困。但是如烟和自己之间却隔着巴兰勃二王子和他剩下的三个侍卫,如果都有那功向如烟之人的身手,其一拥而上和自己纠缠,则自己一时片刻也难脱身,恐如烟危矣。

太师指着那封邸报微笑答道:“倭寇犯境,岂不是一个好时机吗?。”颂帝听罢,也不由笑道:“老师果然高明。”心想:“掌天下之牛耳,唯兵一道。如纳兰能借平倭一事带出一旅雄兵,则自己胜算又增几分。且此消彼长,朝廷多一分力量,晏贼则少一分凭借,果是好计。”遂开口说道:“欲以纳兰带兵平倭,只恐晏丞相那里未肯点头。毕竟纳兰一介布衣,无功名在身,如何将兵?”

金绿罗见柳如烟微皱眉头,不言不语,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自己只好微微一笑,悄身离开,顺手掩上房门,留下如烟在房中呆。

纳兰一时脱力,经过这说话功夫,慢慢运转内息,已恢复大半。昭阳心中有感,纳兰靠在她怀里,立时察觉公主的变化,想起公主心病,心内对颂帝说道:“来而不往非理也。你既然对我有如此一手,那我也多少要点利息。”遂开口说道:“陛下,事情已然如此,则昭阳公主和亲之事似乎已无必要。”昭阳不想他转眼就开口提及自己,恳求皇兄解除和匈奴和亲的打算,心内感激,却又不知如何感谢纳兰,不由低下头,却轻扯纳兰衣袖,意示感激。

金明灭说道:“也许柳夔早知形势了。只是暂时没看透天道盟和皇上的关系而已。”刘仁不解问道:“何出此言?”金明灭知颂帝心计深沉,就把纳兰自江夏以来的事情,一一告知于他。刘仁静静听他说完,开口道:“如此,则晏贼的那件密约,竟是纳兰一手安排,送到晏贼手里?”金明灭点头说道:“看来确是如此。”刘仁皱眉道:“那他此是何意?”

昭阳公主寝宫中,纳兰正为公主把脉,却见门一开,快步走进一人,龙袍皇冠,二十五六年纪,心想该是当今圣上了。见昭阳公主说道:“皇兄在上,昭阳有礼了。”想来自己不会猜错,也放开公主手腕,叩头施礼:“草民纳兰春水叩见陛下。”

旁边宫女适才见纳兰如此年轻,还在心头暗暗埋怨,想那些成名已久的名医都没法治好公主,他怎么能行。可是转眼之间,也不见他施药用针,只是切脉片刻,公主已脸有血色,呼吸似也有生气了许多,与刚才病仄仄的样子判若两人,都心头欢喜,再仔细看那年轻的郎中,才现他如此的风流倜傥,不由心里佩服。

金绿罗刚才被纳兰推开,避过钹犁伽拳劲,正想上前和纳兰一起夹击,却现自己一步不能靠近二人。只觉得冷冰冰一堵墙挡在身前,钹犁伽须戟张,全身好像一头疯虎,却似双目已盲,浑不知纳兰身在何方。转眼见他一声大叫,挥拳向屋顶一击,随即冲天而去,似已脱纳兰所困。却逃不多远,如遭雷击一般,连吐几口鲜血,踉跄几下,消失不见。

金明灭手中长鞭一动不动,直直点在帝释天咽喉,心中却暗自一叹,今日之事,看来要作罢。身后之人虽未动作,但一股霸道的劲力正凝而不,一旦自己手中长鞭点出,不能维持浑然一体的境界,则这瞬间的破绽必使此人乘虚而入。对方和自己功力相若,而自己先机一失,则胜负难料;且已知此人身份,也无法在此动手,遂开口说道:“晨间风冷露寒,丞相当心身体。”

钹犁伽为净饭王定下此计,遂起身来到中原。到得金陵王府上,对刘屹款款而谈,俱言西域举国支持金陵王一登九五,尽掌大宝。刘屹也早有此意,此番得西域国师鼎力相助,焉能不喜?所以二人一拍即合。钹犁伽遂成金陵王座上宾。

柳如烟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适才她见金翠羽从身边经过,立时想起她以前几次戏弄自己,心中不忿,想报复金翠羽一下。随手拔下头上簪,也不顾头散乱下来,大喝了一声,随手弹出簪。万没想到金翠羽竟突然间功力大进,险些又让自己丢丑。再想自己以后还怎么抵挡得住她,不由苦恼。

十年后,帝释天不知哪里学得一身武艺,重现江湖,苦苦寻觅仇人。他手使一只长鞭,出手狠辣,黑道白道,无人在他手上走过十招。被他所杀之人,一律从头至脚,分开两半。就是刀劈也无这样工整。

“欲想化解天下刀兵,当有轻重缓急。先要安抚晏修之心,不可让他仓惶起事,否则战乱一起,则再无法挽回。然后消减地神教势力。他若势弱,无力作乱,则南方安稳。匈奴若要兴兵,一来无法南北呼应,二来南方无乱,则朝廷有可用之兵,匈奴单于也要思量,是否有必胜把握。再一举擒下晏修。为防晏修余党借口无罪诛杀大臣,必须把晏修和匈奴所定盟约公告天下。此举可令文武百官明其2心,共辅颂帝平叛。只要事起机密,行动迅,匈奴已无进兵的时机,外患可止。外患既无,金陵王也无力挑起内忧。如此,则天下可安,百姓无恙。”

回到柳府,如烟一路不语,径自走回闺房。纳兰见她不开口,也不知该当如何,只好跟进来。如烟也不睬他,扭身坐在床头,独自生气。纳兰呆立半晌,也无计策,闲的无事,偷偷打量如烟的闺房。却一眼看见自己的两个箱子放在墙角。心下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