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那扇熟铁大门,我沿着一条碎石路往里走,这条路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条急流通道。特迪·费首出现在短柱廊里,一个很有魅力的苗条的女人,穿着黄色的高跟鞋,拿着一个拖把。当我解释说是从联邦调查局来的,想问她几个关于她的熟人,依贝哈特先生和夫人的问题时,她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示意我进屋谈。就像那位兰奇罗威的司机一样,她似乎更不介意溅起泥浆,也许能把泥水溅向别人的机会确实是不多见的。

为了保险,我应该找一个熟知西奥多·费茵和依贝哈特家关系的人聊聊。谁知道呢?

我渴了,想喝新鲜的桔子汁。我已经回到了洛杉矶,回到了这个被监督的环境里,也许在那边天花板的阴影里就藏着一架摄相机,正俯看着我躺在床上呢。“我应该给外公打电话。”窗外,风轻轻吹动了挂在阳台上的铜吊铃,发出的铃声就像是从远处的小船上敲响了警铃。摄相机移得更近了。它是我的瞳孔螺旋上升的终点。

“你准备住哪儿?”

我瞟了一眼走廊的情景。我能看见玛格达·斯脱克曼光亮黝黑的头高高冒在众人之上,金耳环闪闪发亮。她自己像一块岩石一样立定身形,并巧妙地分散了她的当事人周围人流的力量,使玛森在她的庇护下跟随她一起移动,保证不受侵扰。同时,她保持了一种宽厚的表情,熟练地环顾房间四周以预期下一步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对她们发生。将近六尺的身高赋予了她这种能力,可以凌驾于许多人之上。

我的头脑里有一个小球开始跳: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与简娜·玛森案件联系的可能性。小球在脑力的墙壁上弹跳了千百次仍然没有停下来,它只触动了一根神经——再给约翰·罗思打个电话。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有强迫症的疯子。”

我现在来到这里,打算呆一个晚上,是为了向他表示迟到的七十岁的生日祝福,但是关于我所猜测的表妹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我父亲和家族中失散了的拉丁族一支的问题深深镌刻在我脑中,所以当我拎着食品、生日蛋糕、行李袋接近那扇黄褐色的大门,听到里面传来的狗叫声时,我的心情毫无喜悦。

我有点迷惑了,这里和城市的其余部分以及我陈旧的童年印象根本就不是一个步调。甚至可能我已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经过这么长的时期,埃诺剧院现在变成了一家奸滑的零售企业。我默想着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曾在这儿看过一场电影;然后,一阵冲动,我转向到第十二街去寻找我们的旧住址。

唐纳多十五年前娶了一个来自“恩锡罗”的女孩,并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在我们刚成为拍档的时候,他们曾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时期,分居了六个月,但唐纳多和我彼此不熟,他并没有向我谈到这点。唐纳多是我们认识的最有道德感的人之一“我靠礼教生活。”他曾经这么说过,不是开玩笑,我认为,正因为如此,他才过得不快乐。他拒绝抛弃他的妻子。后来他们合好如初,并且坚信他们的婚姻会像直布罗陀的岩石一样坚固。之后不久,在我们每年的从巴克斯菲尔德到维加斯的竞速比赛上,麦克和罗谢尔双双获胜。每一次你去过他的办公桌,你总会看到他正专注于那张照片,上面两个人大汗淋漓,正亲吻着那座该死的奖杯。

其次,整个街道:酒吧、服装店、拐角、小巷。

她挥舞着那本杂志,我看见那张著名的黑白肖像,这是简娜·玛森不到二十岁时拍的,她那动人的颊骨似乎是在述说:“如斯图加蒂瓦的曲线一般单纯,如莫扎特的音乐一般动人心魄。”

“我很抱歉。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奥尔瓦尔多小姐。”

我得到的全部信息是:那是个白种人,六尺高。我不知道他走回车子是否是因为他看出我是干这行的,或者是因为他恰好忘了带证件——他衬衫底下的要么是只随身听,要么就是一支勃朗宁手枪。我决定记下他的车牌号。

“漂亮的油漆活儿。这是你的车?”

“是的,是我的。”

他井不显得吃惊或与此相关的任何表情:“你到这里来需要什么?一个44o四缸?”

“我只是不能使空气调节达到良好状态。”

沃伦·思佩克走到他的运货车旁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最近一期的《电机新闻》杂志。我情不自禁地接过来,心跳加快了。

“我的爱好中包括阅读。”他已把它翻烂了,所以我看到的每一页几乎都是翻卷折角的。

“我也是。”

“这么说我们上床的时候也可以谈这些东西了。”他的目光在我的胸部一溜而过,然后带着一丝挑逗和坦白的好色的神情盯住我的眼睛。“一加仑汽油所行的平均里程是多少?”

“十三英里。但这并不是你愿意拥有这种车的原因。”

“我理解。”他完全理解,他灰色的头发被剃成军人式的短平头,柔和丰厚的嘴唇带有一道性感的曲线,面颊沾满了风霜之色,眼睛眯成缝躲避着阳光。他的唇印倒很像在《青春的小鸟》中的保罗。纽曼,也许就是这一点常使他侥幸做成他在高等学校中曾侥幸做成的事儿。这嘴唇发出顽固的邀请,邀请别人去亲近它,并进而打破一切的禁忌。

“保养精心吗?”

“总算不是太坏。交流发电机在前两天的雨中曾经出了点毛病。电池也失效了。诸如此类的事情。”

“但是我敢打赌它能够每小时开上六十五英里。”

“在晚上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我曾经达到过一百英里。”

沃伦·思佩卡用手指摸了摸放在驾驶座上的红色皮衣:“顽劣的女孩。”

“那是一次高速追捕,穿越了五个县,最后以武力解决而告终。你该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吧。”

他笑了:“就像电视里演的警察——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开着一辆这样的车?”

“曼尼克斯。”

“跟你这辆一模一样?”

沃伦·思佩卡看看我,又看看车,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印象深刻。”

“是啊,我印象深刻。”我喋喋不休地说,相信我正领着他走向花园小径,“你是我遇上的人中唯一知道曼尼克斯开着巴罗库塔的。”

“六十年代我曾看过大量的电视片。也经常做其他一些事情。”

“你和克莱诺·依贝哈特?”

他的眼睛保持着平静:“克莱诺怎么了?”

“你们一起去高等学校的时候,我能看见你们俩喝啤酒、吸食无论何种东西、溜出去看电视……”

他的手插进了衣服的前口袋里:“是啊,后来,怎么样呢?”

我知道他迟早会像这个样子,所以我只是平静地呆在那儿。

“我们对你们以前做过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们想知道的是你现在是否还和她有联系。”

“为什么?”

“对依贝哈特家的例行背景调查。”

他等了一会儿,在我脸上力图寻找到点什么东西。明显地我流露出来了因为他开口道:“我不这么认为。”然后就走回停车道上他的运货车里。

“有什么问题吗?”我发觉我自己跟着他在走。

“没问题。这么好的一天,我还不想和你谈。”

他把丰田车倒了出来。

“顺便说一句,”——他上身探出车窗外——“曼尼克斯开的是一辆赫米,库塔。”

“我知道的。”我说,脸颊却红了。

他竖起起一根手指,责备式的摇了摇,沿着大街开远了。

我知道我会捉到沃伦·思佩卡的。他不可能来非难我,也不可能远远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