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我干嘛?说是想与我“同去喝一杯”。如果当年朱德元帅和东条英机也“同去”“喝过一杯”,我倒很愿意相信他那套鬼话的诚意。

“我们早上没课,下午一点半去解剖尸体。”

“上——车”,何剑像战地指挥员那样地朝我们挥一挥手。并用了五分钟时间,成功证明了车门在还没解锁的情况下是无法打开的。

那么——去买?这或许是个好主意,直接而有效,但要做到这一点,还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得有钱。而我那点可怜的生活费除了刚够我维持下个月一般的衣食住行和社交生活之外,就仅剩一粒纽扣的购买力了——而这还得感谢中央政府在经济上的宏观调控,使得人民币没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生效力。

我模仿阅览室内“运书”的操作程序,将两只背带上分别饰有卡通小猪和兔形吉祥物的书包,堆在另几只各有特色(其中一只书包由四十多种不同颜色的布料拼凑而成)的书包上。

书的定价处写着195元,旁边是老板粘贴的他认为更为合理的标价:1o元

我就是通过他们认识了方婷。。

我收腹挺胸,嗓子圆润而饱满,容光焕,信心十足——我不否认这里面有化妆品的部分功劳。当然,我演讲内容的枯燥和缺少新意,是另外一回事了,说到底谁都未曾在这方面有过什么期待,不是吗?

窗外的风大了许多。气象部门宣称这是冷空气到来的先兆——我姑且相信了他们的观点。底下的停车棚上的金属遮盖物被风吹得屡屡出些刺耳的“吱吱”声,若是一个人,是会让人毛骨悚然的。

已有两个以上的“瘾君子”点着了他们的老烟杆,其中一个背对我的哥们(他背上的外套绣着一艘驱逐舰,但该舰的活动地点却在十几幢摩天大楼的上空),吸烟时常出眼镜蛇般的“咝咝”声。据可靠消息透露,他有一回差点提前作了父亲——至于后事如何,该君讳莫如深。

王权开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尼龙袋,看上去沉甸甸的。我怕这就是孙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就把视线快移开,投到了电影屏幕上——两个武侠似乎有接吻的意向,但那女的却半推半就,好像闻到了男方的口臭。

“龙川,我回来了。”

“哦,我看见了。”

“哎,你这么晚换衣服干嘛?”

我这才想起刚才出门时我换了一件外套。

“哦,听说冷空气今晚登6,实际上我已经觉得有点冷了。”

“你的神经倒灵敏。”

“是啊,这一直是我的长处。”

“给你带东西来了,宝贝,”他把手里的东西提到我床上,“拿出来看看吧。”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大纸箱,外包装简单,并不精美,主要是几条粉红色的彩带(扎成几个花形图案),但里面的东西份量不轻。

“是什么玩意儿?”我问——装作十分惊讶。其实我不想打开它——我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不管是什么我都只当着王权的面接受,而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那个出卖我朋友的女人的。

“你拆开来不就知道了?对了,这是孙丹送给你的。”

“是吗?”我忽然喜出望外,“太惊喜了。你见过孙丹了,晚上?”

“是啊,在北区见的。本来我们还打算吃点什么,谁知道她寝室的同学打电话来,风风火火的,说有十分要紧的事叫她马上赶回去……你倒是拆啊。”

我作了一个想拆的手势,接着道,“嗨,西方人一般都习惯当着送礼人的面拆开礼物,表示尊重他人的心意——我觉得有道理,你不反对吧。”

“那随你便,但你就不问问她为什么会突然给你送礼。”

“不会是因为我去年帮她的自行车打过一次气吧?”

“去你的,自己的生日到了都不知道——这是她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祝福啰。”

“对了,妈的,明天是老子的生日,亏你小子记在心里。”

“是孙丹,我可早忘了。再说也没留心去记啦。但现在知道了也不迟——说吧,你想怎么过?”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嗨,人生大事怎么能如此马虎。喂,喂,杜渐,杨怜恤,你们说说,明天是龙川生日,我们怎么庆祝。”

“看电影呢,别吵!”

“这小子,最好别离他。说啊龙川,你想怎么过。”

“肯定是叫上最好的朋友去吃一顿,然后唱唱歌什么的。”

“ok,就这么说定了。我看电影了,你不看吗?”

我冲他笑笑。

我思绪纷飞,头脑混沌,一鳞半爪的记忆的片段从脑海中飞驰而过。

枕边的手机声吓了我一跳。我拾起来——又是孙丹来的短信。内容是上一条的重复:什么时候开机,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事情紧急。

她到底要搞什么鬼?我跟她之间有什么事好谈的?但是长时间地逃避显然不是办法:人总得坦然面对任何降临在他头上的东西的,尤其是当你自己已经把自已看成了一个男子汉以后。

好吧,就让我直面现实吧,顺便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态度和看法。

我跳下床,走到门外。一阵冰冷刺骨的穿堂风使我对气象卫星的品质信心大增。

我走到一个阳台上,那里是我们这层楼的男生用来晾晒衣物的处所。因此,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极其难受。

我趴在栏杆上,拨通了她的电话。只“嘟”的一声,对方就接起了电话——可见事情紧急到了什么程度。

“龙川,快出来。”

我真受不了她——王权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已经出来了。趴在阳台上呢。”

“谁叫你趴在阳台上了,我是叫你下楼来。”

“我都准备睡觉了……”

“别睡了,快下来,一刻也不能耽误,真的有要紧事跟你说。”

“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说不是一样吗?”我有点冒火了,一是因为她的烦,二是因为我知道她是哪种女人。

“说不清楚,哎呀,你快下来吧,我已经在学校的中央草坪上等你了。”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我这就来。”

我从寝室把那所谓的“生日礼物”带了出来。这样就不用另找时候当面还给她了。但真正使我恼火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孙丹火急火燎地来找我的原因。时间已经不早了,像这样的晚上,这样的时辰,男女在草坪上单独会面,其性质是很明确的。如果是想探讨人生意义或学术问题是不会以这种方式见面的。那么导致她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这个杭州妞到底想怎样?难道是……妈的,真要是这样,我非给她好看不可。

中央草坪上空空荡荡。树木都落光了叶子,显得一派凄风苦雨。在一株大枫树下,有人在底下走动着,我走得更近一点,才确定了她就是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