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心想这官儿好像不太威风呀,她小心地问:“那么老爷是要到胡人大王住的地方,太极宫、旧皇城一带干活么?”哎呀,不能在皇帝跟前走动了,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明升暗降”?

比如太后赶走了下人和皇帝吵架这段,因后面可能还要再吵一次,不想重复嗯……好啦,偷懒也是一个原因,爆

此时,有几个小宫女从尚衣局回来,向太后展示三套式样相似的襦裙,白色短襦,长裙分绯红、鹅黄、莲青三色,莲青的裙子有细小白色花蕾点缀,其余两件则是片片枫叶,众人都觉眼前一亮,暗羡不已。

蕖英向一内侍使了个眼色,那人过去轻轻托了一下崔捷的手肘好让她更容易站起来。她的头仍是埋得低低的,但总算能让人看清个大概了。

皇帝连连答是,又笑道:“此时有一桩他的好事,是母后能做的。”

有些事情她是早就模糊听说的,惠毅皇后生的皇子早夭,庄宗皇帝心情不好,就去洛阳散心,不料却看上了时为教坊舞伎的丁昭仪。这位娘娘脾气很硬,无论如何也不肯回长安,庄宗就大兴土木,为她扩建了芳桂宫,因她闺名玄紫,遂又改名紫桂宫。

殿下的面具并没有覆盖整张脸,下巴和嘴出卖了面容俊美的真相,这也符合传说中兰陵王的形象——他就是因为太过秀美,无法震吓敌人,所以不得不每次上阵都戴着丑陋恐怖的面具。

萧澈叹气:“既如此,我们自己去吧,守素恐怕已等得要发飙了。”

出了官道不久,便见前有官兵驻守,验了他们铜符才放行通过。这儿该是皇帝行宫所在了。环视了一下,薄云蔼蔼,峰高叶茂,森森冷绿,暑意全消。到了霞枫宫,中人过来通报:“陛下一个人打猎去了,吩咐了如果崔学士来到,请他到山顶鹰望亭等候。”见崔捷有犹疑神色,又解释说:“陛下会到亭子看日落,一定能见着。”

她微微叹气,望望手中只剩一小块的渐凉的夹饼,又想:长安好像没有驴肉火烧,宫中会不会有呢?

“嗯,我怕你疼得难受。”况且,总不能在你的瞪视下给你解衣疗伤罢。“你足足睡了一天两夜,也好,都累了这么久。”

皇帝小小一惊:翰林院?

韦大人和令狐校尉说着话,她悄悄伸手入怀,拿出那瓶问丁洛泉讨来的敷脸的药,放进挂在马鞍上的包袱中。这两天忙着出使前的准备,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不过自己也真傻,刚才那么多人围着,更不可能交给陛下了。

裴子明望望她又望望地,一时默然。崔捷忽觉已很久没和他面对面地好好说话,在曹大人家中初次见面时,他大概和自己差不多高,如今却高出半头,难道是错觉吗?小男孩长得倒挺快,那时他还帮自己解围,真的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徐常礼说:“陛下有话,要是崔大人病好了,这可以解暑,若没好,还得送回宫里去。”

崔捷疑惑地望着他,他岔开话题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丁洛泉没再追问,打开桌上一瓮雄黄酒,刺鼻的气味霎时弥漫四周。他伸食指进去蘸了一下,出来时指头已变成深深的桔红色。

崔捷不知自己被太后注意到,这几天皇帝经常望着她欲言又止,她大概也猜到是为什么。今天实在被看得头皮发麻,就借口到明德殿查书溜出来。

“古大有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朕何敢臣子陵哉。――恭敬得妙啊

“他有没有说什么话?”

篆儿很惊奇:“三样我都不会呀。”

此时离午饭时间还早,面店里没什么客人。潘大娘熟络地招呼她坐下,见皇帝长得丑陋,衣服也比崔捷差,只当是她仆人。

大多数她都不能肯定作什么用途,只能肯定它们都年代久远,怕是早就失效了。接着她又解说了舞伎易容的步骤,听着就觉得复杂繁琐。

皇帝皱眉,“那么你只说我的马在哪里好了。”

崔捷心知他在取笑她被面具骇到,撇嘴道:“裴将军是一代剑圣,我哪有那本事。”

天色已晚,崔捷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走出来,后面一群形状各异的小童笑嘻嘻地探头探脑。那女孩微红着脸问,“先生是来游学的?

皇帝对音律一向没什么研究,总不会是改谱罢?徐少监也是一脸不解,只好把曲谱还给太乐署的博士,见崔捷在旁,连忙过来拱手低声问道:“崔进士可否帮忙看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你喝了这杯茶吧。”

伺候她睡了,把最外层的绛紫色帐幔也放下,再吩咐小丫鬟点一枝安息香,蕖英信步走了出去,整个承香殿都已沉入一片黑暗寂静中。她提气一跃,一片羽毛似地落在屋顶上,比一根针掉在地上更轻盈无声。大明宫建在长安城北的龙首山上,往下望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天上天下的星光好像连成了一片,那最璀璨生辉的一处想必是夜夜笙歌的平康坊罢。上来了才觉得有点寒意刺骨,可她只呆坐着,并不想下去拿衣服。皇帝所在的延英殿地势稍低,可以看见仍是烛光明亮。

送她到了楼下,萧澈命人牵来一匹黑色骏马,“探花使若无快马,怎能一日看尽长安花?此马亦是奉命而来,崔郎不要推辞。”

她略回头看看,是一甲第三名的萧澈,从广文书局的小册子知道,他是郑国公萧太师之孙,监察御史萧炎之子,鼎鼎大名的长安第一公子,说白了也就是花花公子,不过,他的确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似乎母亲那边带一点西域血统,所以比一般中原男子略要高鼻深目一些。

丹阳县主的母亲和太后是亲姐妹,两人眉眼有点相似。县主偏于活泼灵动,一笑起来两个梨涡非常可爱,广陵郡王几年前赴藩地任职,县主就被太后留在宫中相陪。

崔敏直正听得津津有味,校书郎突然进来唤他出去。出了明德门,两三个面熟得很的肃州士兵就按住他,从袖里搜出应考名碟来。校书郎顿时黑了脸:“崔小郎官,皇上给了天大的恩典,让各州府派车送你们上京赶考,一路好吃好住,你总得用心准备考试才是,怎么跑到我这里胡闹,辜负皇上的美意!”

丁洛泉忽觉心中有点失望:你终是不能相信我呢。但他依旧温和地安慰道:“四肢脱力不会持续很久的,过一两年就消失了,不必担心。”

“谢谢你,丁大哥。”

丁洛泉一笑:“你记得别每次见面都倒在地上就好了。”

七天后是大朝议的日子,往日她通常都由建福门入宫,这次却要从丹凤门进去。百官在紫宸殿外排好班序,再遵从典仪官的口令鱼贯而入。少卿大人果然所言非虚,他们鸿胪寺的官员都站在靠后的位置,玉座看起来如此遥远,前面的大人又非常魁梧……她垂头望着手中的玉笏,这是极严肃要紧的场合,决不能出一点差池,千万要打起精神来,可脑中不是一片混乱,就是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忽然旁边的人都纷纷跪倒,她猛地惊醒,急忙跟着跪倒在地,她不知道因慢了这半拍,刚刚落座的皇帝就一眼望见她了。

“陛下?陛下!”徐常礼在旁轻声呼唤,皇帝初时还不解其意,愣了一下才明白,开口说道:“平、平身。”

这次崔捷及时起身,却发现自己站得偏了,连忙左移一小步,立在前面正卿大人身后,那一瞬间,感觉皇帝的视线轻轻地扫过这个方向。她不能自制地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她几乎不能分辩哪些是大臣的声音,哪些是陛下的,所有声音彷佛都很遥远。

所幸这次朝议很快就结束了,躬送了皇帝,大臣们也纷纷散去,正卿和少卿大人要去中书省,扔下她自己一人回去。

出了日华门,要等内侍给她牵马来。斜后方就是延英门的门楼,伫立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