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栏杆上,轻轻松开束缚它们的手指,一张、两张、三张被风卷起来,再放手,所有的画稿凌空而去,纷纷扬扬的,巨大的雪片缓缓乘着风下坠。

可是他不住颤动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我却有种胜利的快感,以及无泪的痛苦。

我沉默,轻轻的叹一口气,她的脑袋几乎要贴到我的课桌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出,“有人说在天堂看到他的,和几个社会上的男生在混一起。”

“换个猪卷、汉堡包算了!”她忿忿的回答,“这个板报怎么这么难出,王雅林的要求也太高了吧,黑板上还要用上色,这不是明摆着折腾人的!”

坐在树下休息,我喝水,董安妍拿出防晒霜仔细的抹,忽然听到场北边有男生起哄,越来越多的人涌过去,我也好奇,拉了她去看。

面面俱到,心思细腻,体贴温柔,爸爸曾经这样说过唐君然,作为医生,他有种莫名的力量让病人全然的信任他,得天独厚的优势,必成大器。

只听“哗啦”一声,桌子上的制图工具全部摔到地上,电脑“唰”的一下断了电,李楠师兄扶着大门,慌忙跑出去,还不忘嘱咐我,“帮忙收拾一下!”

她挽着我的手臂,一如大学时候那样,可是脸上没有了当时的神采,不安、憔悴、敏感统统写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止水,我和他分手了。”

可是,左耳的耳洞已经弥合,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骨头作为纪念,两颗璀璨的钻石耳钉就这么静静的躺着,那就是她用一辈子的梦想换回的礼物,一段年少轻狂的回忆,一个让她看过永远的男子。

我睡不着,尽管神志已经困倦到了极点,但是耳朵可以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震动,一点点小小的动静就让我心不停的跳动,自我折磨。

韩晨阳只给我提点,他的参数做出来完美无缺,可是我一上solidwork,cAtiA就迷糊,手绘画了二十几张图纸,用最原始的AutocAd慢慢磨,再用cAtiA图比照修改。

一个小护士跑过来,扶住我,“小姐,你没事吧。”

老人说猫是灵的动物,阿九总是给我一副大智若愚的感觉,那双眼睛里总是有话要说。

我苦笑,“大哥,我在医院吊针,我能走的了吗?”

李楠叹气,“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刻意回避他,还时不时喜欢提起来,真搞不懂你到底什么意思。”

同理,唐君然,还好你没被我征服,不然,我现在一定在后悔,我当初是眼瞎了。

我口音立刻变成南京腔,“老板唉,我们都是南京人啊,你啊能便宜点——”

我不喜欢,酸辣粉店更适合我,但是个人兴趣不同,只好入乡随俗。

我挡回她的手,“你男人去,别污染世界上最后一块净土。”

老板立刻就叫起来了,“怎么会痛呢,我耳朵上打了五个呢!”

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一脸的静默,默默而专注地注视着前方,像是注视着一段未知的旅途,良久,他转身叹气离去,“好吧。”

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我们的谈话没有任何的风浪,没有任何的波纹,可是整个人沉浸在真空般的虚无里,宁静的尽乎于恐怖。

我终于第一次认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刚才我们最近的距离只有一米,可彼此的灵魂却相隔千里。

我和他都是自私的人,只是任的选择自己的道路,然后再自欺欺人。

唯一不同的事,他只安于现状,而我心比天高。

那时候也许我就预感到,即使坚持和勇敢也不会拯救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年少时候我们都太相信自己,忽略了所有的不可抗拒力。

那种力量就是时间和距离。

一夜之间,我觉得生活变了一个样,我们两都倔强的不去理睬对方,我依然是在画室和教室来往,但是每天的窗口上却没有了那些可爱的甜食。

我想,这样也好,没有结局的结局,对我们来说都好。

盛夏午后多雨,我独自坐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雨丝一滴滴落在玻璃上,然后在一滴滴汇拢聚集,最后滴落,雨珠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清亮宛如泪痕般的痕迹。

雨越下越大,玻璃被撕划的纵横阡陌,支离破碎,像一张破碎的网,我怎么也止不住内心的空虚,眼泪滴滴的滚落。

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可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有多喜欢他。

只顾着呆呆的看着窗外,却没有留意走廊上的声响,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止水,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我下意识的去抹眼泪,然后努力的扯扯嘴角,“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他却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掏出面巾纸给我擦脸,他的眼里虽带着笑意,可是清澈安详,仿佛是秋天里的海,那样深遂静谧,令我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溺,“傻瓜,几天没说话就叫分手,我本家出了点事,刚从上海回来,对不起,别哭了,哭起来丑死了。”

我眼泪却越发的掉的厉害,心里却明了,眼前这个男孩子我定是喜欢的紧了,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索也不出声,把这几天来的委屈一股脑的哭完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牵我的手,我赌气的甩开,他再牵过来,十指紧紧的扣住我挣脱不得。

他叹气,“你就是太要强,连低头都不肯,终得我回来寻你。”

我默然,听屋外雨哗哗的下,心里有个声音在叫自己,江止水,你这个别扭的孩子。

我和他又恢复了往常,可是,我总是隐隐觉得一些东西在悄悄的变化,比如他的耐心,好脾气,我强作淡定的姿态。

是不是越拥有越怕失去,我越来越害怕。

高考三天,我们在不同学校,考试时并不察觉,最后一门考试卷收上去的时候,我脑中只有四个字——心力交瘁,巴不得能够睡上三天三夜。

放假后我安安静静的在家里涂涂抹抹,也开始接触photoshop一类的专业软件,我很久没见到常泽,虽然每天都有短信,可是谁都没有提出见面这样的话题。

我看过这样一句话,“她从不给他打手机追问他的行踪,她给自己和给别人的自由度都是足够大的。而且她自得其乐,格里有孤独的天。”

我想我不是因为孤独的天,而是固执的认为我能够忍受孤独。

大概是七月底的时候,手机那头常泽久违的声音响起,却是带我去吃饭,让我准备一下,我哑然失笑,什么饭局需要那么隆重。

可是当我去了之后才吓了一跳,那家酒店的一切都仿佛由璀璨的水晶堆砌,身边穿梭的女人多半香衣云鬓,妆容考究。

不是没有去过高档的餐厅,但是我却在这样的场面里失了神。

身边的常泽却轻车熟路,进退有度,完全是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我只能躲在角落里,听别人议论他考上了南航,父亲晋升某部门部长,只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