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朱玄澹收回目光,双眼一抬,看向场中。

朱镇基上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那人嘴角一挑:“公公该知道,有的事能问有的事不能问吧?”

不敢往后,仿佛一动就能跌了下去,也不甘心往前,就如此地缩入他的怀中,然而双腿却以最亲密的姿势紧紧贴在他的腰侧,那柔嫩细腻的地方,感觉他腰的力度,如此明显地坚硬,让人难以抗拒,隐隐地在心中掀起一丝悸动难言。

凤涅竭力回顾,似有他一句:“皇后身子仍是弱得很,走了会儿就累了……”诸如此类的……

监礼司在清晨开始忙碌大殿陈设,一干物事准备妥当,如今将近正午时候,人也差不多到齐了,连秦王朱镇基也在场,朱安靖更是坐在太后身旁,时不时地去瞅凤涅,大有跑过来同她近乎之意。

最后朱玄澹从中权衡,在颜贞静同姬遥推荐的人选之中各挑选一人,一同行事便是了。

恍惚中,凤涅仍能感觉好似被谁抱着,——那人在行走,步子很稳,只有一丝颠簸,而且被抱得很是细致,她的头始终靠在那人胸前,极为安稳,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是恬静地睡着了一般。

平日里都是凤涅一人用,此番朱玄澹在侧,虽然并不怕他抢东西吃,但是却担心吃过之后会发生什么。

思且跪在地上,此刻便磕了个头,道:“太后在上,奴婢不敢隐瞒,当时,奴婢因为要替太后娘娘摘花,被晒得头晕,一时不慎又被花扎了手……”

康嬷嬷早叫了宫女小悦来,领着思且下去安顿,请个御医来好好查看伤处。

刹那间,在场众人纷纷看向皇帝陛下尊贵的膝头。

他真是爱极了那样狡黠的一个笑,揉着她的身子,爱慕而欢喜地,恨不得用力揉碎她,又不舍得太过用力怕弄坏了她。

想象被捶打的是朱玄澹,然而心里的气愤却始终没有减退分毫。

凤涅歪歪地坐在上头,时不时地打量一眼在座的各怀心事的妃嫔。苑婕妤首先道:“娘娘的身子大好了?前两日听闻娘娘身子不适,臣妾也不敢惊扰,可喜娘娘今日气色甚好,想必是大好了的。”

康嬷嬷道:“可不是么,当初不是她想害娘娘,反被太后发落到浣衣局,也未必会落得这样,不是奴婢多嘴,——那些妄想祸害娘娘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朱玄澹笔下一挥,将批好的折子放在旁边:“没吵起来吧?”

梅仙凝视着她,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看了一场好戏?”

凤涅叹道:“是啊,跑的真够快的。”

玉叶慌忙磕头,凤涅道:“你主子落败成那样,你还记挂着出来给她求情……本宫倒是很欣赏你这份忠心,罢了。”

冰块镇过的黄瓜片儿格外清凉,又带着一种新鲜清爽的味道,凤涅长长地舒了口气,舒服地动了动身子。

子规心中一跳,继而静静说道:“大概是娘娘等了许久,觉得陛下该在别处歇下了,故而以为不会来吧……”

朱玄澹道:“嗯……既然如此,那就留着吧。”

凤涅惊怕的轻了些,摸摸额头:“哦……走了就好。”

谁知到了半夜,凤涅便被一阵嘈杂响动惊醒,急忙起身侧耳倾听,却听得外头传来呼喝之声,她心念一转,不由地心惊肉跳,想下床,一咬牙却又忍住,呆了片刻,听外头的响声渐渐消停,她却并未松懈,一直到房门处,有人轻声道:“娘娘……”

话说的十分客套。

只要有烤鱼吃,有日光晒,有月光赏,有冷静的子规,有聒噪的康嬷嬷,还有三位千娇百媚的“后宫”,间或还有个古灵精怪的阿靖客串。

管事嬷嬷脸色一变看向魏才人:“您的意思不会是……”

这一声咳嗽,非是来自室内,却似是从隔壁传来。

凤涅浅笑,轻声道:“刘侍卫还是个多情之人,不知你的故人,又是何人?”

凤涅乐得花枝乱颤,却见靖少王眼中的泪吧嗒吧嗒落下,她便道:“子规,让她们歇会儿。”

子规垂着眸子,半低着头,声音却清晰无比:“娘娘,奴婢浅见,觉得这结局乃是被人一早安排好了的,这孩子必死。”

康嬷嬷见小主子开了金口,笑道:“这是娘娘让奴婢去御膳房要的,回来自个儿调在一起,刷在这上头,这鱼肉滋味格外鲜美香甜。”

简凤涅道:“不然呢?这几日……承你的情了。”冷宫的伙食大有改观,她的身体调养的大好了,原本过瘦的身体,慢慢地有些丰腴起来的意思。

声音……倒是不难听,反而有种异样的性感。

康嬷嬷答应了,便俯身来帮凤涅,谁知细细看了一回,手指摆弄了片刻,疑惑道:“娘娘,这个有些古怪,奴婢不知道怎么取下来。”

齐嫔心里很是不服,当着玉叶的面,也不好多说,就冷冷地哼了声。

然思来想去,却究竟未曾发作。

子规却只是不语,康嬷嬷一股怒气无处发泄,又不能高声,很是惆怅,便低低道:“娘娘,您可要再多长几个心眼儿,当初有关娘娘那些风言风语,我瞧着,跟这贱蹄子脱不了干系……”

她的目光从简凤涅面上移开,看了看天,天空之中,那原本有些黯淡的月色,忽地一亮,月亮似涨大了一倍,通体发出古怪的红光。

一日淡淡而过,晚间简凤涅呆在空荡荡的殿内,颇为寂寥,就仍旧让子规搬了躺椅,坐在檐下看月光,一眼一眼望着那圆月从旁侧移到面前,正对着自己,又从正对移到右手,简凤涅忽地想到自己从“泰坦尼克号”上坠落之时那月光,不似此刻的恬静昏黄,怎么……还有红色的月亮么?

那人却兀自不动如山,只道:“听闻这冷宫里头的皇后,可是妙龄女子,昔日有大舜第一美人之称。”

还是说……是身体之中关于范悯的记忆?!

想想,两种皆有可能。

凤涅看了许久,看不出所以然来,便又继续往前。

遥遥地果真看见前头有几座屋子,凤涅远远地看了一眼,便不愿意往前走。

望着那挑起的檐角,上头阴森的兽头,心里有种抵触的感觉,就好像一片小小地阴影横着,只要往前一步,那阴影就会变大。

子规一直在看凤涅的脸色,此刻便道:“娘娘,走了这半日大概累了,不如且回去吧?”

凤涅点点头,却道:“想在此坐一会儿。”左右看了会儿,指着树下的一块青石道:“就在这里吧。”

身后宫女上前,将青石上的灰尘扫去,把抱着的锦垫放下。

康嬷嬷扶着凤涅坐下,又掏出帕子替她擦汗。

前头不远,便是个湖,湖上风轻轻而来,树底下颇为荫凉,树叶摇晃,发出哗啦啦地声响。

凤涅抬头看看头顶,大树枝繁叶茂,遮的严严密密,只是这一抬头的功夫,竟好像看到不同的景象。

分明是大白天,然而在她眼前出现的,是光秃秃地树枝,上面挑着一轮皎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