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与一众婢子面面相觑,看着他们的王爷一脚将房间的门踹开。龙梓锦只觉得目光凌乱,四处搜索霓裳的身影——也许是太急,视线越模糊凌乱,好一会才现妻子倒卧在地上。他心头乱跳,竟僵住步子,怔怔站了好一会才狂奔地上女子身边,将她抱起来,她紧蹙着眉,眼睛微阖着,脸上那层灰白比在宫中所见深重许多,就像被什么一漆而过,刷涂成现在这个模样,光洁的额上,全是汗水。一丝惊惧从心里渗出,慢慢那股颤惊蔓过全身,他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霓裳,哪里不适?”局他一急,声音也不由得拔粗,低吼道:“别怕,我帮你传太医。”眸光狠狠裹上门外的管家,“还愣着干什么,立刻进宫传太医医女!”管家急急颔,身形一闪,施展轻功便走。百龙梓锦死死盯着床~上女子她似听到他的声音,从眩昏中透出丝清醒来,他看到她眼皮急剧翻动着,衣襟突然一紧。他一把握上她从他衣衫上滑下的手,轻轻吻着她的额,眉,“霓裳,我已经让人进宫去找太医,你别怕,很快就好,很快就好的。”那样轻柔的声音——霓裳心里一颤,那股割剜着心的疼痛似乎褪走了一些,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从药房拿了药吃下,已经来不及,因为身体已经支撑到极限。千年岁月而成的花,做成的药有限。之前她虽没有去药房看,但她知道,药很快就用尽。刚才一看,果然只还剩十余颗。这药,她轻易不敢服用,因为本来就只够一个人的量,后来又多了一个人用。她能做的,就只有将自己要吃的份量尽量省下,不到作的时候便不吃。可是,能憋忍疼痛的时间越来越短,当药没有了的时候——她还能陪他多久?会成为医女,是因为先想自医。她有特殊的心绞之症,惟有师傅传下的莲丹方能续命。千岁莲就是她的命!她努力打开眼睛,他黑濯的眼睛里嵌着满满的惊怒,她痴痴看着他,竟舍不得眨一下眼。她从来就知道,他并不爱她。她没有想过他会为她慌乱。她从不敢想。从嫁给他第一天开始,她便不敢多想。她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孕育孩子,但她贪婪地想为他生个孩子。后来她终于有了孕,她很开心。但他显然不是这样想,从他知悉的第一天起,他的眼角眉梢便挂着慵懒。于是她明白,他不在乎。后来,他在药方窥穿了莲丹的秘密,他眼里对她的厌恶,她当时便想告诉他,关于莲丹和她的秘密。她一直不敢告诉他,是怕他会担心。但那天之后,她又再多明白一件事情,他不会为她担心,他甚至不愿听她解释。心力交瘁之下,终于,她没能保住那个孩子。以后,她再也没让自己怀孕。时间过去,坊间有了很多流传,说是她的身子有不孕之疾。“别亲,脏。”他一遍遍地吻着她汗湿的额,她将他的头拉下,轻轻抱住他,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病了?自己躲回房间算什么意思!”他却愤怒地撑起身子,两手撑在她肩膀的两侧,恨恨睇着她。“王爷。”有些酸涩从心里漾开,她不由自主绽开了唇角。他确是在担心她,不是她的错认。三年了,他们之间虽平淡似水,他似乎也终于对她有了一点感情。她咬了咬唇,凑上前去,碰了碰他的唇。龙梓锦满腔的怒气突然熄灭,看她别过头去,脸上轻红微薄们成亲三年,她平日施医救人,术艺精湛老练。在床~事上,她却是害羞的。摸上自己的唇,他忍不住俯下身去重重吻住她。却很快又惊觉到什么,猛地坐起,将她也抱起来,让她枕在自己怀里,训斥道:“你歇一下,我已让人传了——”“我知道,你让传了太医,我没有事,你别忘了我自己就是医女,只是近日研炼丹药累的。”她一惊,急声打断他她差点让忘了他要传太医院的人过来。她的病,不能从别人口中告诉他,他会憎恨她,如果他真的对她有了些末感情,她怕他担心,更怕他恨她——良久,龙梓锦点点头,眉峰深纠,语气有了丝严厉,“没有事,还是要好好将养阵子,别再炼什么药丹了,别忘了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霓裳却是高兴的,将脸埋进他怀里。可惜的是,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很久。晚火流萤。她披衣而起,坐到桌边,看着床~上空寂的枕席——她睡下不久,他便摸夜而起。日间,打了太医离开,她以为今晚会陪着她——他昨夜才刚出去的不是吗?莲丹刚刚送过,为何还要过去?今天她的身子不适,他也不能留下来陪陪她吗?

她是不是该感谢追追把白战枫的情况说得事无巨细。在她在这里算不出年日的某一天里,他死了,那么惨烈。龙非离最后亲自领兵攻打匈奴,取得破军之捷。月落被破,但会在纳明手上重生。局仗,都打完了。终于,她所有的念想都彻底灭掉。她说不清那种爱恨,沉沉恢恢。追追临走前让徐熹送了一份礼物给她,说是龙非离交待的,她倚坐在床~上,看着脚下的镣铐,洞穿脚骨,她几乎无法挪动一份,虽咬紧牙关,一动,却仍痛出眼泪百想起二人别前的话,她自嘲一笑。追追瞥了她一眼,“私逃出宫,你不是很能走吗,现在呢?阿七,如果当初你答应了我我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她笑得不可抑制,“辛追追,如果当初我答应了你,我的结局不会比现在好。除非你比我先死。”追追脸色顿变,一动不动看着牢门关合上,唇角笑意又慢慢变得明媚,“阿七,他对你动了杀念,但作为朋友,我不会看着你死。璇玑知道,追追还会再来。胜利者喜欢做这种事情。除考以外,追追又多了件乐事。而她呢?还该以什么来继续这日复一日?她肚子里有个生命,但那不是她的。他果然没有视国事为儿戏,但他也要白战枫死。白站枫死了,是她害死他。她伸手入怀中,想将他送她的锦囊掏出来看看,突然记起,她下牢的时候,身上的东西被搜净,除去那枚小木梳不知道是那名女官的疏忽还是他的吩咐。但都与她无关了。他不再爱她,她的“背叛”是让他与追追好上的借口吗,还是说,他心底深处最爱的从来都是如意?所以他才能这样毫不犹豫地与追追上了~床,然后给她的双脚锁上镣铐。原来这就是他与她之间的三年,他们的深爱。像花期。开落有时。很多年以后,他再想起的时候,也许不值一晒,他们所谓的爱,最多不过是她仍执迷不悔。追追说,他动了杀意。那正好,反正在他不放过她之前,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了。亏欠了白战枫的,她无法偿还,就用自己的命来赎吧。把头蜷进膝里,昏沉之间,牢门外却传来轻微的声响。是了,她刚才就听到隐约的脚步声。是谁来了吗?“娘娘。”她一震,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站在牢门口,但那张面庞却是她熟悉的。“霓裳?”心败如灰,再见故人,却仍不由得惊喜激动。门口一身男装打扮的正是双眸含泪的崔医女。“娘娘,你受苦了!”璇玑一笑,却见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脚眼,她摇摇头,拖着长长的镣铐,走到牢门前,“霓裳,你怎么来了?”崔医女握上她的手,自己的手却颤抖厉害,“娘娘,这狱中守卫看似甚疏,外面却重兵严守。除了徐熹和陆凯两个总管能偶来替皇上传口谕,其他人一律不能进来,我们一直在附近候着,刚才看到徐熹带温如意进来,十王爷再三考虑,思量着去找陆凯,倒没想到陆凯却答应了了让我乔装进来。”“我们都不信你会私通匈奴,段夫人后来也与咱们说了你私逃出宫送粮的事,但十王爷以下,咱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皇上的态度很强硬,——夏侯大人与段统领一直在请求皇上再彻查你通敌之事,王爷在私下想法,若今晚段统领他们那边还是求不下来,那他就——”崔医女轻轻一扯璇玑的衣袖,眸光一览四周,压低声音道:“皇上之前一直延下所有典庆,但纳明王子前天过了来,昨天朝堂上皇上已答应下来,明天宫中将设盛宴大肆庆祝,一为王子接风洗尘,二贺西凉获胜。”“娘娘,王爷安排马车去了,他已拿定主意,若两位大人求不下,他将趁明天的热闹带你出宫。”即使龙梓锦有心,但牢外重兵把守,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带她出去?璇玑眉头微蹙,崔医女似看出她的忧虑,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才转身离开。她轻轻喊住前方的身影,“霓裳,你呢,你明天会过来接我吗?”崔医女返过身,含泪一笑,用力点点头,“如果两位大人娘娘,霓裳一定到!我会和王爷一起送你出去。”“那么,明天你过来的时候帮我准备一件东西,好吗?”璇玑闭眼一笑,崔医女离去前,满目疑虑,似极不解为什么自己会要她准备那件东西,又低声她,“娘娘,霓裳不懂,皇上爱你,你们为何”她是想问,他们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吧。是啊,他们都还不知道她“背叛”了他!下定决心,一切反变得轻松,她蜷在被子里,想好好睡一觉——只等明天。可是累归累,却始终睡不着。倦怠朦胧之中,却又突然听到脚步声从走道快步而来。她一声轻笑,这一次又会是谁?

他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她明白他的用意,他给彼此都留了情面。那是她的儿子。她身上的一块肉,纵使离别多年,她却能听出他的语气里的坚决——坚决到决绝。他其实和他的父皇很像,而他认定了年璇玑。她不知道会不会像他所说的,有一天会喜欢上这个女子,但她是不是该试着去接纳局是夜,储秀殿。“阿离,今晚,我想回凤鹫宫。”百“嗯。”龙非离瞥向门口的女子,“朕后天带你出宫去烟霞镇。”璇玑吃惊地转过身来,“后天?”龙非离颔,“朕也想去看看年夫人,带你出去散散心,五七的忌辰也在这前后,今晚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明晚在这边过夜。”“下午报给内务府的仍是秋山祭祀,这种时节不宜大动干戈,朕拟了些随行名单,打算微服过去。”对,还有五七,他都记得!她明白,他主要是想带她出宫散散心——璇玑又惊又喜,连连点头。凤鹫宫。“娘娘——”蝶风匆匆推门进来,脸色紧张,声音极急,“温如意过了来。”她果然来了!今晚回来就是为了等她!璇玑阖上眼睛,微微一笑,苦涩却又有丝解脱之感。院子。月钩,满天星辰。石桌上,璇玑替对面的女人把空杯斟满。“你来想找我说什么。”她笑了笑,抬头看看夜色,酒香夏风熏人暖,可惜,夜色冷。“即使我不来,你也会来找我吧。”追追淡淡笑笑。“嗯。”“阿七,对不起。”追追拿起杯子,微微仰头,把酒全吞下来。璇玑便看到她的脸,明媚红粉,又替她斟满空杯,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若有前生,便在前生吧。”追追自嘲一笑,“也许我这一辈子会做考古,不过是为了找到他。”“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璇玑放下酒壶,静静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酒水,微微晃荡着她的脸庞,清晰又模糊。“阿七,我听徐熹说,你们准备去秋山。把我也带上吧。”“为什么?”追追苦笑,“前世今生哪里可信,爱上他,不过是因为他优秀吧,也许,但凡考古的人,都爱书中那些历史,那些成就生前死后名的人吧,我亲见十六年那场宫变,他怎样力挽狂澜,亲见他怎样待你好,这个男人,很好,真的很好。”“所以,你觉得其实并非真的爱上,也许,迷恋居多,误以为居多。”看了好友一眼,璇玑淡淡反问。“嗯。阿七,所以把我带上吧,走走看看,没有了在宫里的光环,或者,我会觉他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好点的男人,回宫以后,我们就能再继续以前的欢乐日子。”“咱们的世界那些明星效应,这样的男人一抓一把。”璇玑轻声笑笑,突然缓缓摇摇头,“以前的欢乐日子,追追,这一年多你真的快活吗?”追追一怔,微微蹙眉看向她。“追追,我不会答应你,我不能让你随行。”伸手把杯中酒大口饮进,璇玑迎上追追的目光,“这样的谎,不累吗?”追追的脸色瞬刻变了,冷冷一笑,“阿七,你认为我骗你?”“那你有没有?”璇玑凝声问。追追一顿,一时竟无法说出话来。“我明天便向他请旨让你出宫。”“你说什么?”追追猛然站了起来,咬牙笑道:“你真的想我们的友情无法挽回?”“正是不想无法挽回,这样对我们最好。”璇玑闭了闭眼,“若你真的当我是朋友,我们在哪里见面不也一样吗?”耳边,女人喘息的声音渐渐重了,她听到追追的声音变得很低,“阿七,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是云苍大陆,古代皇宫,皇帝三千弱水并不过份?”此时的你,才更真实一些吧。石桌下,璇玑握紧了手,淡淡笑开,“你的意思是,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包括你?”追追紧紧盯着她,“他的女人只有我和你!我可以保护你不受别的女人伤害,像皇后,慧妃,咱们把她们都弄走,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我们三个,我们会很快活的!这样不好吗?”牙咬了又咬,璇玑还是没能忍住,站起身来,凝向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字道:“他能保护我,我能保护自己,不需要你,若你真的不想伤害我,那么请离开!”“辛追追,朋友是什么?若我爱上你的男人,我朱七是生是死,是贵是贱,都会走得远远的!我不会想我快活不快活,我只会他~妈~的怕伤了你,怕你辛追追不快活!”

396感情的戏

“怎么不说?”龙非离反唇以讥,却突然整个人僵住身形。

崔医女一怔,”王爷?”

“什么叫喜欢如意?”

段玉桓赶紧道:“皇上,方楚帆那儿,咱们该怎么办?”

278回宫好处“这是哪里?”微微睁开眼睛,璇玑看向旁边的玉致。玉致赶紧扶璇玑坐起,低声欢呼,“谢天谢地,嫂嫂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九哥就要变老虎啦!刚才已经在外面闹脾气了!这是松风镇的别院,九哥担心你的伤势,想让你将养一二天再赶路。”璇玑却打断了她,“玉致,大哥呢?”玉致一怔,慢慢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局“他怎样了?”玉致听得璇玑话里的颤抖,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把璇玑按回去。“他没有事,你睡了两天,他已经走了。”玉致眼圈一红,低声道:“五七的尸已经找到,他说要带五七回家安葬。”百虽知五七难免于难,但听到玉致亲口证实,璇玑还是心恸难平,把头埋到膝上,低声啜泣起来。玉致抱着她,也小声哭起来,哽咽道:“嫂嫂,白大哥的伤还很重,他却这样抱着五七的尸体回去了我知道他痛苦难过,我”璇玑重重闭上眼睛,笑了笑,道:“他回去了也好,我总是带给他祸难,回去就好”玉致一怔,道:“嫂嫂你说什么?你以为他走了不回来了吗?他让玉致告诉你,他处理完五七的后事就回来。”璇玑惊愣,“他为什么还要回来?”玉致轻声道:“白大哥真聪明,他似乎早料到你会这样问,他让玉致告诉你,其他的不说,一旦两国开战,那是他的责任和承诺。”“大哥”璇玑目光散落在被子上,怔怔出神。玉致轻咬下唇,侧过头苦苦一笑,自己何尝也不是变了?现在的想法真的很疯狂。一边是她的九哥,一边是白大哥。她想嫂嫂与九哥在一起,却又想嫂嫂与白大哥这样嫂嫂不用那么苦,白大哥也开心,可是,她自己对白大哥又她不妒恨嫂嫂,但很多时候却悄悄想,如果自己是嫂嫂那该多好,因为白大哥有深爱着。擦了擦眼泪,玉致道:“嫂嫂,我去拿药汤来给你。”“丫头,谢谢。”玉致走得几步,忍不住回头,欲~言又止地望着璇玑,“你为什么愿意跟九哥回宫?”璇玑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认为他会放我走么?”玉致摇摇头,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玉致,当初我想离开他的时候,其实我离不开;现在我跟他回去,但我的心已不在帝都,如果我还爱他,无论我到哪儿去,都不会自由,若我不再爱他,我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玉致出得去,吃了一惊,这人怎么都还在花园里,她记得她进去前,他们便在。后来她在房里陪了嫂嫂很久,甚至还趴在床~榻睡了一觉,嫂嫂才醒过来,怎么九哥他们还在?“她怎样了?是不是醒过来了?大夫说她是时候该醒了。”龙非离本背着她,低声和段玉桓交待着什么,看到玉致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玉致皱眉,道:“九哥,你自己惦着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大夫给嫂嫂弄了箭头出来,就在这里站站站,晚上也不进去陪她睡觉。”龙非离微微沉了脸色。玉致有点害怕,吐吐舌,道:“我去拿药给嫂嫂喝。”“站住。”龙非离斥止她。玉致咬咬唇,不敢造次,内里腹诽。夏桑苦笑,皇上怎会不想进去?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又有多少次看到过他这样烦躁的神色,屈指可数,可是自从年妃进了宫年妃昏迷前的神色谁都看到了,皇上心里痛苦,怕看到年妃脸上的冷漠,宁愿不去看她,却又怎样也舍不下,晚上也不到其他房里寝息,生生在这里守了两夜。龙梓锦看了龙非离一眼,心里暗骂玉致这时还去惹龙非离,脸上赶紧抹了丝笑,道:“玉致,娘娘醒来说了什么?你九哥不在,怕是有怨言吧?”玉致呆了呆,“没有啊,她就问了白大哥,由始至终都没提过九哥,是我问她,她才说了几句。”除去龙非离变了脸色,其他几人甚至清风都愣住,夏桑咬牙切齿,把玉致拉到一旁,骂道:“龙玉致,你是猪头吗?”玉致嘿嘿一笑,抱着夏桑的手臂晃了晃,“夏桑夏桑,我还是喜欢你这样叫我。”夏桑瞥了眼玉致的细白的小手,淡淡道:“你喜欢我叫你猪头?”“叫我玉致,”玉致急了,一跺脚,哼了一声,却瞥到龙梓锦与段玉桓连连使来的眼色。她意识到什么,吓了一跳,慢慢看向龙非离。龙非离袖手而立,冷冷道:“她说了朕什么?”玉致暗暗叫苦,嫂嫂说的那几句话,她怎么敢跟九哥说啊?巴巴地看向夏桑,夏桑却摊摊手,恨铁不成钢。玉致慢慢退到柱子后,把璇玑的话一口气说出来,末了,把她最后说的一句也附上,“嫂嫂说,除了会看到你以外,回宫其实也不错,好吃好住,每月还有零花啊,终于说完了,我跑了,去端药。”众人目瞪口呆,龙梓锦与夏桑互视一眼,都傻眼了,这丫头有必要这么诚实吗?

“好\{”

林晟是谁?声音出口是轻地淡淡地诱问。||

她还记得年妃当时卧在床~上,泪痕满面,年妃要皇帝出去,皇帝眉心紧皱,最终拂袖而出。她不是不吃惊的,虽说天子温文,但既是皇帝,脾气来时,生杀予夺,必较任何人狠辣。

“龙非离,玉致是你妹妹,若你也不疼她,我管来做甚!我是疯了才掺和进来。”她微微侧头,咬牙挣扎道:“你要把她嫁给山顶洞人嫁到南极喂北极熊,我也不管了!我要回我的冷宫当弃妃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璇玑诧道。

她声音酥~媚,饶璇玑是女子,听了也是微微一荡,璇玑心里暗骂,你自己也知道不该插嘴,那还插?

心上是突至的微微的烦躁,她的身子在他唇齿的掠夺里不安地扭动起来,身体间的厮磨他加深了这个吻谨慎之外

“哦,年嫔有什么话要跟朕说吗?”

她咬了咬牙看去,门侧一座长~身铜镜矗立。

如果那被行刑之人是罪臣逆贼倒就算了,偏这人的身份特殊之极。

他一顿一叹,指腹揩过她的眼底。朱七一怔,才惊觉自己眼里已一片湿意。她紧贴在他身上,相贴之处,他的坚硬火热如铁,她知道他此刻有多难受,他却只深凝着她,一动不动,似怕惊了她,狭长的眸内是深浓是逼迫却又隐忍,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他所有的顾忌。她从他怀里挣出,走到龙座侧的空地上,将身上残余的衣物在他微惑暗哑的眸光中,一一褪下,红唇微启,对这个睥睨天下生杀于心的王也是她的男人下着命令,“龙非离,抱我。”只有他的拥抱才能让她忘掉那场噩紧盯着她雪白美丽的身躯,龙非离猛然站起,大步跨向她,将她一把抱到自己腰上。御案下,龙座旁侧,明黄的祥云龙纹袍子裹着紫色裙袄,在金銮殿四壁微微摇曳的烛火里铺陈蜿蜒至阶下。金銮殿外院,雪花扬转,流光映红梅,枝骨扶疏弥秀。一名内侍悄声问,“陆总管,奴才这就去敬事房备录记案。”陆凯眸光轻凝,摆摆手,“不必。”“可是,这日后作为典记查考,若无记述备案,岂不紊乱?”另一名内侍急道。做记,是为查帝裔真实后妃贞德——陆凯微微一笑,他跟在皇帝身边服侍也有些年头了,从来规矩以行,这是第一回斗胆替皇上做的决定,他知道这必也是皇帝的意思。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庆嘉二十二年,春,金銮殿。朝散,龙非离随百官走出金銮殿。他没有立刻走,站在廊下,瞥向远方。每日,她必过来接他回去,她嗜睡,他让她多睡一会,她却不愿意,执拗而为。他明白她当日说得强硬,却始终忧虑他的伤,她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必会做到,但也随她去了,每天下朝搜索她的身影,也成了他的习惯。今日却不见她踪影,他微觉奇怪,龙梓锦调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没做理会,只是凝目四看。夏桑,段玉桓等人相视笑着,停下脚步,却突见龙非离变了脸色,快步往不远处的树垭灌丛跑去。众人一惊,只见一个紫色身影抚着肚腹跌滑到地上。四散纷走的朝官也俱都大吃一惊。朱七醒来的时候,蝶风正抹着眼泪,床~榻边围了一大群人,都一脸雀跃喜悦,人人嘴角腮边都是笑意。在他又急又怒抱着她回来诊治的时候,她半昏半醒间已听到医女对他说的话。她咬住唇,却也忍不住浅浅笑开,玉致已坐上来,搂住她的脖子,笑嘻嘻地左蹭右蹭,夏桑低斥道:“玉儿,别扰娘娘歇息。”玉致回头冲自己的夫婿做了个鬼脸,模样娇憨,夏桑轻咳一声,眸里是无奈却不掩宠溺。朱七看向旁边的霓裳,霓裳轻笑着点点头,“娘娘,霓裳过来的时候已经再诊过,绝不会错。”“恭喜九嫂。”龙梓锦笑着一揖到地,伸手又去搂霓裳,霓裳脸色一红,避开了。朱七好笑,却随即奇怪——所有人都在这里,那个人呢?晶莹知她心意,脱开丈夫的怀抱,走近她,低笑道:“娘娘,陛下在院子里。”她走出去的时候,只见龙非离在石椅上安静地坐着,正午的阳光有些辣了,他额上已是一圈密汗,却还是一动不动坐着。她伸手替他拭去汗水,“怎么不进去?”龙非离执过她的手,微一用力,把她圈进怀里,良久,才道:“我很少害怕什么东西,但刚才却一直在害怕,怕这只是我的南柯一,在我最开心的时候,便会破醒来。”朱七一怔,心里一疼,低斥道:“傻子!”她靠在他肩上,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腹上,柔声道:“我和我肚子里你的孩子会告诉你,这是不是。”她想了想,突然又惊道:“等等,龙非离,你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我这肚里的不会是一枚蛋吧?你还是龙昊的时候,是不是从壳子里钻出来的啊?”龙非离一怔,背后,书房门外众人早大笑出来,他拧眉将他的妻子抱起,径自快步走出殿外。朱七笑骂,“要去哪里?”“嗯,带你去看蛋壳。”男人淡淡道。朱七吓了一跳,“真的是蛋?”却见男人已换下了龙袍,一身的琉璃白,如墨鬓角映在阳光下,容颜倾城,眸光微谑促狭,她一嗔,扬手便往他的耳朵捏去,龙非离哪会给她够着,顺势将她的手抓握住,往怀里一带。朱七佯怒,道:“好啊,欺负我,叫佛陀将你收走。”“噢,就凭他?”他反唇轻笑,很快又正容道:“我刚对自己说,不管是谁,若他敢跟我说,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我便将他毁掉,直到他将你们还我。”朱七一怔,含嗔笑骂,“你这暴君!”储秀殿外,被他紧拥在怀里,她看到四周宫人纷纷含笑避走,背侧是所有的朋友,前方兰林花菲芳华,团团簇簇开得极好,不远处镜湖波光粼粼,美丽跌宕,飞鸟偶尔从湖面啄碎光影,破了景致,水光很快又将宫檐,花,树,人再次渲染成画。虽水性至柔,亦难以损毁。唇上弧光渐浓,朱七闭上眼睛玉环,大哥,流景,我很好,因为我身上系着四个人的幸福。有一天,我一定能找到再见你们的方法。她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被男人勾起下颌,于是,睁眼之间,她唇角所有的笑靥便跌进他深邃的眸眼里。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此时在想什么。龙非离眼角眉梢亦是笑意浅浅。——暴君么,他人的暴君又何妨?他抚上她的肚腹,不管她腹中孩儿是他还是她,再加上她——他的天下就在这里!全文终

514尾声:无霜之城——明明知道相思苦1文庆嘉二十二年,春临,庆嘉皇帝皇后年氏璇玑怀上龙嗣,帝改帝都名为无霜,并大赦天下。

时值元宵,帝都长街彩灯张结,店铺小摊处处热闹,行人络绎,一派繁荣祥和。本有同僚邀酒,但张进刚张罗完冬日的恩科考试,身心正疲,平日多去饭局,倒不差这一二晚,便推了,在家休憩,却经不住小妾哀求,带了她出来赏灯。局夫人刘诗敏没有随行,却是被玉致公主宣了进宫中。说起此事,张进惊喜交集,皇上寿筵,方知年后,公主与诗敏竟是旧识,但随即让他陷入诧异的是,筵罢回家后,问起诗敏此事,诗敏却一派惶然,只说不知。数个护卫在后殿着,方画晴与丫鬟走在前头看胭脂水分,盯着小妾那姣美的背影,他顿觉一阵烦躁。百这个情绪在金銮殿上再见年后便开始滋生。方画晴的存在让他思慰,却又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她并不是那个人。再有,若论禀性容德,她比不得诗敏,却好妒爱使小性,诗敏比她倒不知要好多少倍。这些天,妻妾间又生了风波,他对方画晴少不得一贯的维护,对妻越愧疚,对妾心生躁烦。他越想越烦,突听得背后侍从微诧一声,他略一侧目,那护卫忙道:“大人,那边那个好像是夫人。”他一怔,抬头看去,却见前方灯谜摊子众多,其中一处甚大,却是城中最大玉石店铺漱玉斋的摊位,城中不少大字号的店商都在长街上设铺摊给民众猜谜玩乐,同时贩些东西,又兑些小奖,倒是一举数得。诗敏正在那里,与一女子低笑看着挤拥的百姓猜着灯谜,他顿诧,妻子不是进宫去了吗?又见她旁边的却是玉致公主,心想是公主喜热闹,又嫌无伴,便拉了诗敏相陪出来虽只二人在,周围只怕已密哨禁军暗布。正想着,有人喊了公主一声,他瞬刻又大吃一惊,目光移到往前一点的地方去,却见呼唤诗敏的却是年璇玑。她身旁颜容绝美,神色素淡的伟岸男子不是这西凉的君主又是谁?二人背后,也是他熟悉的人,龙梓锦夫妇,段玉桓夫妇,夏桑,清风,夏侯初,宁君望,陆凯等。元宵之夜,这帝后竟微服出游?年后不是刚得喜讯吗?震惊之间,他也顾不上想太多,率众上前,便要见礼。朱七微微“咦”了一声,旁边龙非离朝张进轻睇了一眼,张进随即会意,只道:“请公子夫人康安。”龙非离微一颔,朱七轻笑示意,道:“张夫人蕙质兰心,璇玑喜欢,先生不计璇玑与妹妹将人借走罢?”张进忙道:“张进不敢。”“有先生此话,璇玑便宽心,人么,只怕璇玑日后还会多借。”她唇角微弧,张进正看得痴了,却见龙非离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大惊,汗流颊背若教皇上看破他对年后窥思之心,虽则这一生他必不敢生亵渎之意,君臣之纲,伦德之守但若教皇上知道,这个年轻的君主,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惊慌之际,有眸光递来,他侧目看去,却是妻子诗敏,想是听得这边动静,循声而来。蓦然转,灯火并非阑珊。那女子轻看一眼不远处正向他急步走来的方画晴,灯影朦胧处,映得她的脸几分寂寥,她眉目一敛,随即淡淡。张进心里莫名一乱,怔在原地。霓裳一声轻叹,旁边龙梓锦伸手过来,将她的手裹紧在掌心。她终于还是放不下呵当天转身是对是错?她咬唇看向男人,龙梓锦正凝眸看着她,随即将她搂进怀里。偎在他怀里,臂上,是他大掌紧紧摩挲透来的粗糙,却有些温暖。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微微沉嘎,“霓裳,九哥和我派出去的第一批军士,很快便有探报回来,你莫怕。”吕宋当日虽同意带她离去,但她的身~体本不宜多在外走动,宜静养,但她确实悲恸,不想留。霓裳轻轻一笑,转身,许是不对,但此刻,她毕竟快乐。一点点的小小的快乐,可以纵容可以对翌日醒来有丝期盼的快乐。龙梓锦看她腮浅醺,心里一疼一动,低头轻吻在她耳畔。漱玉斋前,朱七看在眼里,微微侧过头,眼末湿意,突听得玉致惊呼一声,她视线一暗,有股冲力袭来,头上突然被一方绸子拢住。她一惊,道:“阿离——”

515尾声:无霜之城——明明知道相思苦2他没答她。她却瞬间安静,因为她知道,他就在她的寸步之外,他不会让她有事。才抬手将头上的帕子揭开,道歉的声音便接踵而来。“这位夫人,对不住。”几个少女匆匆走了过来,惶恐道。局却是邻档几名挑选锦帕的少女嬉闹,将一方帕子甩了过来,覆到她的头脸上。玉致双手叉腰,煞有介事地教训着几个小丫头。她一笑,正要劝了玉致去,却突然一怔,为那落到自己脸上的淡淡目光,她抬头看去,却见旁侧的男人凝眸看着她。百他眸光安静,却深灼,她脸上一热,微微垂了眸。有时侯,她懂他,有时候,她使劲想,也猜不透他心里装了些什么。此刻,便一如那天,初知她怀上两人孩子的时候,他沉默地坐在石椅上,她读不懂他。她微恼,正想问他,他却握上她的手,将她重搂进怀中。龙非离眸光一深,瞥了一眼张进,后者似浑身一僵,立刻低下头。她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如,这位张先生的心思。他知她心,她以为刘氏苦厄于张进小妾,近日与玉致多召刘氏进宫,一开解刘氏忧思,二急张进。凑效吗,也许。那张进与刘氏,就像梓锦与崔霓裳,谁也不知道结局。因为谁也不知道崔霓裳能再活多久。但最起码,那两个人现在是快活的。有生时能尽欢一场,这样其实已足够。张进与刘氏,却非他所关心。张进才学渊博,他颇赏,若张进懂藏,他便容,但若张进敢对她再多一分漪思,他便杀。很简单。又如,她重回他身边以后,他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年他揭起她盖头时,她娇羞如水莲的模样。所以刚才当那帕子落到她的头上,他一瞬失了神。这两生,她受到过太多的苦难。如果,从最初她还是那个不识人世忧愁的公主时候,他便不去思疑,那她或许会一直都好好的,会快快乐乐。可是,不经这许多,他又未必知道,她爱他如斯。得失之间,早已说不清。这次天界一战,他伤得很重。但他不悔,换她清醒,他愿意付出所有。现在的她,才是他想拥有的。并且,他会活下去。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会完成。其他的她不需知道,她只要知道他会陪着她,她只要快乐,便足够。“阿离快看,焰火好美。”她的声音在耳畔传来,有点急,紧紧攥扯着他的手。“嗯。”他将她薄有凉意的手放进怀中,拥着她向河道走去,花火在空中绽开,散落进光影澄澄叠叠的河水中。她,还有从今生的父亲手中接过的这个国家,都是他的愿望。送她一个盛世,陪她看一场烟火。至于成为天界的主,事遥,不管从前,还是以后。天界给他的印象,也许不过是初见她的情景。那年天帝大寿,三界神祗齐聚。那时,他的父皇,原西海的主人拥有至上神力的龙王,还没给天帝用计害死。琼楼玉宇,仙乐处处闻。是谁不屑宴席热闹,席开之前出走,一路冷看宫殿华碧,散落绾绸带。“哎,公子,你别走,喊的就是你,你的带掉了。”云深处,音如袅,谁玉颜如画,将束玉带放进谁的掌心。指尖如葱,划过掌中纹,种下所有因果。男子捏着带,长如墨飘扬,并无动作。“你不将束上吗?”女子微微惊讶。“我的侍官不在。”男子声音微僵。“啊,你不会束呃,要不我帮你?”“”“你不是天宫的神将吧?”“嗯,我来自西海。”女子顿时雀跃,“我一直住在这里,还没到过海上去呢,听说,东西南北四海里,西海的星星最漂亮,如果我能去看看就好。”男子微量女子一眼,一身侍女服饰,没再多说什么。“好了。”穿梭在心的手停下动作,他听到她笑意浅浅。本拟离去,那薄如蝉翼的笑声,却让他生生顿住脚步,他只不动声色,淡淡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天宫哪位上仙的座下?”“奴婢排行第七,公子唤奴婢小七便行。”女子微一迟疑,“我只是名干杂活的小婢女。”回到筵席,他吩咐侍官,“去找天宫的侍官,便说龙昊问他讨要一名小婢。”“谨遵殿下吩咐。”侍官恭声应允,又小心翼翼问道:“敢问殿下那婢子名姓。”“小七。”那时,男子并不知道,那天是天界最热闹的日子,天帝幺女紫苏装扮成小婢,想到人界游历。紫苏,天帝第七个女儿。那时,原定要婚嫁与他的天宫公主也不是她,是天帝的六女,一位容貌娇美,心性聪慧的公主。河波水光,焰火璀璨,映在他怀里女子恬静又美丽的脸上,大掌覆上她尚平坦的肚腹。她笑弯眉眼,他将她拥紧。——去找天宫的侍官,便说龙昊问他讨要一名小婢。那时,他们的故事还远没有开始。那时,原本以为你只是短暂的插曲,从没想到竟成不朽的传奇。尾声二终

516尾声:无霜之城——明明知道相思苦3

光秀三年。皇宫,藏书阁。年琳琅踏黑而来。局她刚侍候段晓童吃了汤药,那药膳极苦,她便出去取些蜜饯果脯给晓童,好辟去残留在唇舌的苦涩之味。方走进长廊,距阁门尚有一段距离,便听得里面一阵羞涩低斥之声传来,“无霜,你这是做甚!琳琅稍会过来,若教她看到你我——”琳琅浑身一震,果脯从手中跌落,幸而她武功虽不甚好,轻功却极佳,手脚敏捷,微一俯腰,已接住差点落地的东西。百龙无霜过了来!他武功卓绝,稍有声响必被现。晓童刚才的羞恼,她听得清楚,龙无霜他与晓童在里面做什么?她怔在原地,心中酸涩,一时竟不知去还是留好。男子的声音传出,沉冷不悦,“你身子不好,非得还要在大寒夜里过来修订这些札记吗?”“便是身子不好,才不得不辞去这太史令一职,新任史官说,史料上有关你母后的记叙,在庆嘉十八年以后便极为零碎,札记上甚至只有年妃之称,竟无年后之说。倒是我以前疏忽了,如今只想赶在送琳琅到碧落之前,先将这些纪叙补全,你知道,琳琅这一去时日久长,不知什么时候才再返西凉,我想在碧落陪她一些时日,将事情办完,我也走得安心。”“晓童,朕说,不必补全,你懂吗?”“不必?”男人轻笑,“若要记,我父皇早便让人记下母后在宫闱的点滴。朕以为,我父皇深爱我母后,并不愿意后世人多翻查考究我母后之事。母后只是他一个人的,傻丫头,你怎么就不懂!”晓童一怔,龙无霜又淡淡道:“晓童,朕以后也不让史官记下你的事。”晓童欢喜又吃惊,半晌,低声道:“无霜,故不论我年岁较你大,我与你哥哥有婚约在身,你”龙无霜冷笑,“段晓童,你何苦逼我!你知道这些从来就不是问题,若非为你一声自愿,朕早便立了你为后。城郊有四季不凋之花,朕扩筑无霜城,将那地界纳入无霜,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因为有个人喜欢那花罢。朕知你愧疚于无垢,朕等你,直到你心甘情愿为止。”晓童咬唇,不敢再多说,将话茬岔开,只笑道:“若不做补遗,千百年后,后人只怕只知庆嘉皇帝传下一名子嗣,却甚至不知道你这光秀皇帝是哪位嫔妃所出。”“那又有甚要紧,我父皇母后高兴便好。”龙无霜唇角一勾,伸手将女人搂进怀里。嗅着男子身上的龙涎香气,晓童低声道:“我以前一直不懂,明明那第三个孩子并非你父皇的”“嗯,母后曾有孕在身,若不将那孩子列入玉牒,后人必诟,我父皇怎能容忍他人玷污我母后的名声。”“你曾告诉我,为防夺位之事生,手足相残,惹你母后伤心,他甚至只要你这一个孩儿。”龙无霜眸光微动,笑道:“我父皇就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的儿女怎可能没有野心?母后未必就知道父皇心里的想法,若是朕,朕也会如此做,防患于未严才好。”晓童点点头,突然喉咙一痒,一声轻咳。龙无霜略一皱眉,将她拦腰抱起,沉声道:“现在就回去休息,你再执拗,朕便令人烧了这阁子,再杀了那多事的新史令。”这男人有多狠,晓童不是不知道的,点点头,任他抱着往门外走去。想起一事,她蹙眉道:“琳琅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没有。她必须嫁到碧落。父皇创下西凉万里河山,如今西凉与碧落是云苍最大的国家,他日其中之一必定成为这大陆的主宰。现在西凉其他两国交战,碧落亦一样,但碧落国主却一直想趁战乱拨碧落剩余兵力攻打西凉,须知国家必须留兵力御守,他一旦为之,则西凉与碧落都将陷入僵局,教他国觊觎。”龙无霜冷冷一笑,“这碧落之王勇急而不智,碧落信王却与朕心同,暂订互不侵犯盟约,他是碧落国主亲弟,深受倚重,他既喜琳琅,为何不呢?”晓童一声微叹,念及琳琅命运,心里疼痛,龙无霜却已抱着她走出去。长廊外,宫灯悬在檐壁底,夜色深厚,雪花纷飞,覆打在枝上屋上,龙无霜解下自己身上大氅将她裹了,抱她走进雪域中。凝着那高大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墙深暗处——再暗再黑,晓童姐姐,你却能无惧,因为,他会守着你。足下往檐瓦一点,女子从回廊檐顶轻轻跃下。夜寒雪厚,她为躲那人与晓童,在壁上呆得久了,满头满身雪水,手足痹麻,想来今夜之后必得大病一场,她身子虽不比晓童孱弱,却一直不好,当然,那个人并不知道。落地不稳,手中东西摔出,琳琅慌忙伸手去够,却听得“噗”“噗”几声细响,她脚下一崴,跌坐在回廊上,怔怔看着散落一地的蜜饯。无转圜余地。嗯,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抓不住,不管你再怎么用心和努力。闭目一笑,琳琅推门走进阁子。重捻亮了灯火。檀桌往后,是无边无际的柜架,藏书历历。桌上,数本旧札还没合上,一本新札墨迹未干。她随手拿起其中一本微泛尘黄的旧札翻开,却见其中一页上写着: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对你牵肠挂肚;经过几许细思量,宁愿承受这痛苦。几句词句倒有点像支小曲。最让她惊奇的是,那几行歪歪斜斜的小篆上竟盖了一方玺印,又有一行批注,字迹苍劲浑厚,写着:经鉴,此字甚丑。印是龙纹玺印,那是庆嘉大帝的玺章!琳琅不禁一笑,揾去眼角湿润。她是名小孤女。这旧札,是带她回宫抚养给了她名姓给了她温暖的那个女子多年前写着玩的吧,倒没想到庆嘉皇帝也——记忆中,那是个冷傲不苟言笑的男人。只是,娘娘,明明知道相思苦,为何还宁愿承受这痛苦?桌上札记不少,想来晓童是搜集了旧日所有有关那个女子的札记,来写一本关于那人的传札。她又翻开一本小札,只见上面写着:婢:王,楼里钟鼓掉下,惊了娘娘。王奏章堆抬头:嗯,烧了。婢:王,xx妃冒犯了娘娘。王想了想:嗯,废了。这小札不知是何人所记,虽微悖史实,却煞是有趣,也相去不远。她抚住唇颊,刚揾去的湿意又沿眼角而下,她伸袖使劲往眼睛上擦了擦那两个人现在一定很快乐吧,不管他们在那里。略略将凌乱的桌面收拾了一下,正要捻熄烛火离去,突觉空气微异,她一惊,扭头朝门口看去,却见一个人双手抱胸轻倚在阁门上。一身明黄,狭长双眸似玉墨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朕回来替晓童拿点东西。”“哦。”不曾想到这男子会折返,琳琅心里又慌又乱,突然有个念头闯进脑里:他会不会从刚才就知道她在这里?龙无霜径自走到她身旁,将桌上新札放进怀中,淡淡道:“一起走吧。”“是,皇上。”雪光晶莹,高大的身影拢在娇小的身影上,跌入藏书阁咯吱渐合的缝隙中。回廊长。只是,回廊再长,也有尽头,数步以外,没有了屋檐护荫,风雪大。龙无霜往肩上一摸,大氅已褪,低笑道:“倒是忘记了。”琳琅微怔。突然腰上一紧一暖,她一震,暗香弥漫鼻息。“雪大,冷,往朕身上靠近一点。”琳琅低头,只见地上深雪印迹长长,白沫如絮翻卷,银光似霜。她突然有点明白那札上小字的意思。明明知道相思苦却宁愿承受,也许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份情。情其实是什么,复杂还是简单?也许,真的很简单,不过是庆嘉皇帝送年璇玑无霜之城,龙无霜为段晓童修筑无霜之城。龙无霜,你替晓童筑城。西凉,碧落,盟约。就让我来替你守这座城。想送一个人无霜,不被战火风波侵染,只因那人是无双,是这样吗。藏书阁里被遗忘的灯火再绵长,已拢不住在雪地交叠却渐次远行的身影。烛火摇曳。桌角,还有一本被忘记合上的小札。页面上写着:庆嘉十五年夏,庆嘉皇帝携年璇玑,龙梓锦,夏桑与清风秘密前往烟霞郡寻找战神白战枫。往下,再无片字。有风从门隙漏进,翻开小札书页。另一页上,字迹斐然。光秀五年,光秀帝灭碧落,夺信王侧妃年琳琅于大婚之日明明知道,相思其实很苦。尾声三终

517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1

“将我丢这里,不用管我饭,那啥我不吃早饭,你们吃。”“不行。”“不吃不吃不吃,我要再睡一下下。”“不。”局“龙非离,你混蛋!”身子一轻凌空,朱七吓了一跳,她正睡惺忪,此时“碌”地一下睁开眼来,怒视无视她言将她抱进怀的男人。“那我吃干粮,你进去和梓锦他们吃,我要睡觉。”百“朕说,不!”酒楼门外,马车旁的陆凯和夏桑互视一眼,有些头皮麻都是在这个男人身边跟久了的人,谁都能看出龙非离此刻压抑的怒气。娘娘怀孕数月,肚里的不知道是龙子还是龙女,却极为难缠。早些时候呕吐厉害,后来变得好动又嗜睡,脾气古怪,这睡得胡天胡地,清醒的时候,又满皇宫的去捣蛋,几次差点没水淹火烧皇宫。惹得皇帝既心疼又恼怒。但他到底舍不得对妻子严厉,这跟在手下办事的臣子便麻烦了。朝堂上,几乎没有谁没被龙非离挑出过瑕疵毛病,若说吹毛求疵,偏皇帝词锋虽利,说的却句句在理。这也便罢,哪知在朱七怀孕的第三个月里,龙非离却接到名剑山庄的急信:师傅病重。信中言及想看看龙非离和他的皇后。这比不得数年前玉致接到的信函,乃龙修文之计。师徒之情虽厚,但老人知龙非离国务繁重,极少传书递信,此次来信焦急,估摸是最后一面了。名剑山庄掌门对龙非离不但有授业之恩,更在他幼年予相护之情,龙非离一向敬重,龙非离虽顾虑朱七身子,但师尊兹事重大,朱七又多次恳求,便有了这次名剑山庄之行。夏桑等人随护在侧,段玉桓与晶莹率大批禁军乔装随护在后。夏桑与陆凯深谙,若非朱七在此,龙非离虽是帝王之尊,必率众人在林野打尖,省却麻烦。这酒肆客栈用餐卧宿本就单为朱七,她有孕在身,龙非离不愿她的饮食马虎了一点去,偏这位娘娘恹恹昏昏,零嘴照旧饭食不管,胡闹不拉嗜睡如命,龙非离担忧她的身子,又焉能不动怒?这次出门,龙非离没多带随行的人,他也不用他人侍候朱七,事事大小,亲身替她打点了去,是以朱七的大婢蝶风,也没让随驾。陆凯看龙非离抱着朱七大步走远,朝夏桑道:“大人先赶上去打点,陆凯将马车停布妥当,立即便来。”龙梓锦等人早就进了去布菜,夏桑点头,快步跟上前方男子。那琼杏楼是桃源镇最大的酒馆,客人数不胜数,这南来北往的,门口的站堂倌儿,什么达贵商贾没有见过,这时一看走近的男人,二十多岁年纪,衣饰虽素,但布料却端的极为精致,做工考究,面如冠玉,那容貌气度竟是从没看过的好。他怀中女子一身紫裳,挽浅髻,不见任何配饰,只用一支珍珠簪着丝,那珍珠硕大浑圆,光泽莹润,估计一颗便可抵万金,那小二遂心知这对年轻夫妻必大有来头,立刻堆笑上前迎了去。酒楼热闹,小二嗓门清亮,朱七皱皱眉头,看那人紧抱着自己,楼面许多目光射来,剩余的几分睡意终于压不过那丝羞~耻之心,扯了扯龙非离的衣衫,便要自己下来走。龙非离却没么理她,眸光一扫,便抱着她往一张桌子走去,朱七一看,却见那桌上龙梓锦夫妇和玉致正看着二人,一脸促狭,越羞愧。小二笑道:“公子夫人原是几位客官亲眷,可已吩咐酒水饭菜?”龙梓锦摆摆手,道:“都妥当了,有什么爷再唤你。”“好哩。”小二走远,夏桑坐下,看玉致还在取笑朱七,谑道:“你怀夏雪夏雨的时候,懒得更不像话,怎就笑了娘娘去。”玉致的脸“刷”地红了,朱七大乐,笑骂了玉致几句,看龙非离不吱声,知他尚有余怒,也明白最近“恶行”甚多,伸手去握男人的手。龙非离却微微挥开他。朱七咬了咬唇,霓裳虽不知二人暗中较劲,但看朱七脸上憋~屈,一边替她与龙非离侍候茶水,一边与玉致小声笑起来。朱七狠狠瞪了二人一眼,道:“老十,管好你老婆,都跟玉致那死丫头学坏了。”龙梓锦一声轻笑,接过妻子手中的活儿,道:“九嫂,霓裳要坏,也是跟你学的。”朱七一时语塞,便要跟龙非离告状,男人却微一皱眉,朝刚走到的陆凯道:“去跟掌柜说,换个地儿,这里太吵。”朱七明白,若能拿到厢房,龙梓锦早便办了,环了四周一眼,座无虚席,想来厢房早已客满,再说,出门在外,不事张扬,也是那人早吩下的。这时分明便是心里不高兴,为难了陆凯去。陆凯却没有多话,恭谨颔道:“是。”朱七心中也微微动了气,腹中孩子动静极大,这段时间她也不好受,偏他不解她,也不像别的男人好言相哄,一声微哼,道:“陆凯,你坐下。”陆凯苦笑,霓裳桌下一拉朱七,压低声音,急道:“娘娘,你这是当事不知,咱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皇上是为你,知你不喜吵闹,不是与你置气。”果真当局者迷么,朱七一怔,一丝喜悦慢慢浮上心头,探了旁侧男人酷冷的侧脸一眼,眼珠一转,巴巴望向临窗的桌子,道:“阿离,我想坐那边。”她说着又悄悄伸手去够男人的手,掌心在他掌上轻轻摩挲。手上骤然一紧,她心里也是一紧,却是手掌被轻力弯捏成一团,裹进男人的大掌里,又听得龙非离与陆凯道:“就换夫人说的地方。”她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却看到这时龙非离轻瞥临窗一桌,眸色突然微微一沉。

518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2

“阿离,怎么了?”朱七微微奇怪,随男人的目光看过去——靠窗临街那一桌人,似乎并非寻常商旅,一桌十余人,衣履华美,人人腰上缠着兵刃。主座上是名六七十岁身穿灰袍的老者,眉眼聚了一团锋厉之色,座下是两名年岁相仿的男人,另有妇人,青年,年轻女子数人,个个容貌都甚好,但若仔细看去,每人神色里又似隐隐藏着几分凝重。另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站在四周,侍候茶水。她的注意力反一下落在其中一个丫鬟身上,她正安静地给主人斟着酒。那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出,肤色如蜜,眼目轮廓有些深,却十分好看,丝微鬈。便像纳明天朗给她的第一个印象,这个女子似乎并非西凉人。她没有再细看。刚才对龙非离说,要拿靠窗的桌子,多有几分娇嗔撒娇之意,现在看对方竟是练家子,说不准便是武林中人,虽然自己的老公绝对不惧,但用强掠夺毕竟不是好事,再说,龙非离微服出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道:“陆凯,咱们就坐这里。”局又站起朝主座上的老者福了一福,诚恳道:“多有冒犯,小女在此赔罪。”陆凯闻言,身形微顿,看向龙非离。几人适才交谈并没有刻意掩饰音量,临窗桌上众人却已是大怒,座中一名绿衣青年手拍桌案,愤怒而起,扬手指向龙非离,冷笑道:“哪里来的纨绔子弟,爷的座儿岂容你能打主意,你可知爷是什么人?”百龙非离淡淡瞥去,没有出声,旁边的龙梓锦已然低笑道:“纨绔子弟总比那些个破落户好,一张小桌七八人的座次,偏要均出十数人坐,侍候的丫头跟着,连个座子也没有。”龙梓锦是什么人,眼色一向毒辣,几言便点出对方诟弊。不说青年,此时几名上了年岁的男人也动了怒意,灰袍老者旁侧一名青衫男人一下冷了眉眼,他身旁的粉衣女子已拂袖站起,娇叱道:“爹爹,我杀了他们!”她说着,袖子疾扬——朱七只看见粉衣女子旁边的绿衣女子煞白了脸色,惊道:“姐姐,手下留情,那夫人身怀六甲——”少女的声音未竞,一片金光已飞射过来,朱七大惊,下意识抱着肚腹,怕伤了肚中那人的孩子。她手刚抚到衣衫上,身子已被人抱进怀中,数个身影疾闪,她脑中微眩,却见夏桑和陆凯已挡在她与龙非离前面,旁边,龙梓锦也将霓裳揽进怀里。玉致皱了皱眉,她本有武功在身,夏桑和陆凯又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金针还没近身,已教二人挥散了去,根本便伤不到她半分。她脾气一向甚好,这时也不由得动了怒气,“死丫头,且不论那仅是一个座子,我嫂嫂已好言向你们赔礼道歉过,你却想要咱们的命?”对座一众人,看着被碎成粉末落地的暗器,都震惊于这两名看似是护卫的武功,却并不知道夏桑和陆凯这轻轻一挡,用的也不过是一二分功力。朱七暗说不好,果然,腰间男人的手略略收紧,声音已寒凉到极点。“剁了她的手。”“是,少爷。”陆凯微微欠身,身形一动,已向那粉衣女子跃去,后者大惊,白了俏脸,几名老者脸色一整,闪身护到她前面。“好个林家,自身祸端深重,怎又惹上了人事?”突然一道声音破空而来,尖刺嘶哑,便像有什么东西哽塞在那说话之人的咽喉,让人心生寒颤,极不舒服。朱七一怔,从龙非离怀里斜斜瞥去,却见一名头戴书生方巾的中年男子站在酒肆门口,背后直挺挺站了多名青壮男子,他唇角笑意吟吟,虽说是笑,那弧光全却异常冷薄,眸眼烁着几分诡谲。被唤作林姓的一众人脸色顿变,骇怕之色立刻从眼角眉梢漫开,朱七奇怪——不知这突如其来的男人到底与这一家子有何毗联?“陆凯。”龙非离声音中已透了分薄薄的不耐,陆凯不敢怠慢,伸手向横亘在粉衣女子身前的老者抓去,绿衣女子大惊,哀求地看向朱七。朱七心念她刚才出言劝说,想劝下龙非离,刚张嘴,却只觉腹痛如绞,她抓紧龙非离的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龙非离眉峰一沉,迅将她拦腰抱起,霓裳挣脱龙梓锦,走到朱七身边,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替她切脉。“怎样?”龙非离眸色愈沉。霓裳微微蹙眉,道:“想是适才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少爷,按霓裳之见,还是让夫人先行躺下稍作休息,霓裳再开一帖药与夫人服下为宜。”龙非离抚了抚妻子的额,一颔,夏桑已擒住小二,喝道:“最好的客房,带路。”这琼杏楼既是酒馆也是客栈,刚才一幕,那小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惧怕,柜台前掌柜亦然,朝他惊颤一点头,小二忙道:“公子,夫人这边请。”那边,陆凯手下动作不停,三名老者已呈败势,眼看几名年轻男女便要加入战圈,这时,除去注意到那绿衣女子哀婉地凝着她,朱七心里微一咯噔,她看到那名异域丫鬟盯着龙非离。朱七突然明白,从一开始,龙非离的心思就并不在那林姓众人里,而是在这名丫鬟身上。

519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3

为什么。腹中疼痛并不太剧烈,却让她仍无法按常思考,只能低声道:“我想睡一睡,但不希望有一分吵闹,可以吗?”男人没有作声,她眼中是他沉骛的脸色。“嗯。”局最终他伸手再次轻轻搔抹过她额上微湿的,朝陆凯瞥去。陆凯收回掌势,往后一跃,那几个男人却已萎顿在地。在男人怀中上梯微微的颠簸里,她看到绿衣少女搀着那摇摇欲跌的粉衣女子,旁侧,那美丽的丫鬟神色复杂地看着龙非离。百她越不解,只听凭意志伸手勾上龙非离的颈脖,将头埋进他怀里——没管顾片刻前惊煞楼里客人的打斗和此刻于人前与夫君亲呢的惊世骇俗。却又听得谁的声音惊喜传来:“淳哥,你带人过来了,这下再也由不得他们作恶!除去这青莲教的恶徒欺我林家,适才还有人要斩我的手。”似乎是那个粉衣女子在说话。耳畔,脚步声飒飒,急遽又浑厚,似乎又有什么客人急至这楼肆。头枕软衾,神识有些昏沉,听得霓裳低缓掠过,皇上宽心,娘娘的身子不碍事。迷迷糊糊的被喂了些药,温暖的大掌按在她额头拭着汗水,她终于睡了过去。朦胧间,颈窝细痒,睡意顿时被挥退几分。她自是知道生什么事,脸庞一热,身子微颤,睁眼开来,果见龙非离埋头在她颌下啄吻着她的颈子。肤上热灼传来,男子似墨,眉目如画,她也一瞬情动,捧起男人的脸,吻上他的唇。“小七。”他一声低沉,迅的,她被抱坐上他的肚腹。自她有孕以来,两人情事不多,这时她少有的主动,便成了燎原的火。跨坐在他腰间,他一双铁臂紧紧扶着她的腰肢,滚烫的昂扬在她体~内律动着她被他温柔又霸道的摆弄整腏得细吟出声,攥紧他微敞的单衣。窗子开了一隙,这个角度看去,竟已是银辉半地。她尚记得,刚进酒馆还是晌午时分,居然睡了这许久。脸却很快被板过,龙非离的唇略有丝急促粗鲁的吻上她的,她仅有的一丝旁骛被彻底撤走她慵懒地躺在他一侧臂上,脸上热热的,想来也是红晕未消,他支肘下颌,凤眸浅眯,目光巡视在她的眼,鼻,唇上,那眸里,却仍有几分深暗和不赝足。她羞涩之极,扯了被子往脸上盖去。他却不让,劈手将被褥夺过,覆到她腰上,她身上仅松垮着一枚肚兜,肌肤可见。他的眸光似乎又深了几分,伸手抚上她的肚子,细细挲着,三四个月已初见形状,还不大,却也雪白浑圆。朱七心里一暖,往男人怀里偎去,低道:“想要儿子还是女儿?”突然想起,这可是经典问题,她咋就给忘了,不由得扑哧便笑了。龙非离微微扬眉,“若是女儿,就一直生到有儿子为止,若是儿子,就这样吧。”朱七一怔,随即恼了,“死耗子,你重男轻女,我偏要生女儿。”“哦,”龙非离唇角一勾,“女儿么,那朕每晚都翻皇后牌子便是,直到朕有了太子。”朱七又羞又恼,翻身坐到男人肚子上,正要好生“侍候”他,却听得敲门声传来。几分急遽,却又轻微谨慎,几乎便不可闻。“爷。”听声音是陆凯——她从男人身上翻下,便要去下床去开门。腰上一紧,却已教男人揽回怀中,她一愣,龙非离眉眼已拢上一层不悦。她恍起什么,赶紧拉起被子将自己裹紧。龙非离慢条斯理下~床穿衣,她捂在被子中,看他瓷白如玉精瘦结实的肌理,窄腰宽背,完美啊完美,她的男人——她得意小声的笑着,龙非离回头警告一瞥,她不敢再捻虎须,将被子拉高,把自己妥妥当当藏在被褥里。约是怕惊扰到她,陆凯的声音很小,“爷,那林家小姐想与夫人一见,奴才只说夫人已歇下,不知何时起喀,让她明日再来,但她来回数次,脸有急色,奴才冒昧,请爷恕罪。”“夫人身子不爽,不见外客,若她再来,就打了她去,通知十爷和夏桑,明早立刻起行,另你替我去办一事——”龙非离的声音突然便低了,到底是什么事——朱七一凛,心下突生了个想法,只怕龙非离要陆凯办的事与这林家或者那丫鬟不无干系,刚才倒忘了问龙非离有关那女子的事。听得陆凯掩门离去,她一急,从被褥里探头出来,道:“陆凯,替我找林家小姐过来。”

茶烟袅娜微逸,听罢林倩芳——那绿衣少女所述,朱七才明白他们似乎卷进了一个极大极棘手的“麻烦”中去。原来这林家是武林一庄,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声,席间所见的绿衣青年是她长兄,却与青莲教一坛主之妻有染,这青莲教乃数年来江湖上兴起的邪教,拢集其余邪妄之派,势力甚大,与白道多有摩擦。黑白之间,都欲除对方而后快,只是素为武林翘楚的名剑山庄日益淡出江湖纷争,不再管武林之事,白道忌惮力量不够,青莲顾虑羽翼未丰,倒没谁先作行动。但林家长子这一丑事,却无疑成了导火索。

520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4

若不追究,青莲教岂非给江湖上的人落了口实,说争不过白道?林家长子林瑞宁激勇又风流,林家的当家林鸿华做事却还有几分魄力,事情一漏出,细软不收田产不卖,当即率家眷离开本家,又差人通知林家长女即粉衣女子林芸芳的未婚夫——落霞山庄庄主二子于淳。这落霞山庄在白道上名声不小,武功厉害,大有与其它几个有名门派在名剑山庄彻底退隐后争一日长短、成为武林第一之势。林家避走投奔于家,于家不在桃源郡,不曾想到尚未到于家,便在这琼杏楼与龙非离等人起了争执,后青莲教护法铁笔书生追来,在陆凯与林鸿华等人交手之际,于淳率人赶到,铁笔书生心有忌惮,领人离去。局这也是林家小女林倩芳今晚过来的原因。龙非离要取林芸芳的手臂,于淳武功高强,又岂会受此侮辱,林倩芳与父亲叔伯晓以利害关系,说一个护卫的武功便高明如斯,想对方是有来头之人。于淳冷笑,问众人可知守疆大将军宁君望,宁将军师出于家,论背景,宁君望贵为朝中武官一等大员,这普天之下,又还有什么人能出其右?林倩芳一听不好,幸得她与林芸芳虽是同父异母所出,姐妹之情却甚厚,由此她与于淳也有些交情,勉力劝住了他,自己则过来奔告朱七,于淳与林家今晚也在琼杏楼宿下。百“本来涉及家门丑事,这述说出来是教夫人见笑了,只是——”她犹豫片刻,悄看了一眼龙非离,脸上一红,又细声相劝,明日相见,龙非离务必向于淳好言陪个不是,否则只怕大祸临身。她话说得甚是委婉,朱七却愣了几愣——让龙非离向人赔礼道歉?她握了握手,才忍住没泄出其他什么神色,心想这林倩芳倒也是个善良之人,不同其姐的跋扈,她没敢多看龙非离的脸色,笑道:“谢谢姑娘提点。”林倩芳一笑,又看了龙非离一眼,手往搭挂在臂上的披风绞去,低声道:“那倩芳便不扰夫人与公子休息,先告辞了。”朱七起来要送她,手却教龙非离握住,男人淡淡看向侍立一旁的陆凯。陆凯伸手一揖,道:“姑娘,请。”朱七明显看到林倩芳脸上的失望,微微一怔,刚想说句什么,龙非离却眸含微光,道:“雪峰甚险,山高路黑,姑娘务必小心。”林倩芳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龙非离,下意识往腰上锦囊摸去,好一会,才弯腰一福,腼腆道:“公子眼光真利,既到桃源,倩芳想去看看那雪峰上的凝霜花。”屋外,陆凯关上门。朱七立刻按捺不住,看向龙非离,疑虑道:“林倩芳要到雪峰去你怎么知道?”几年前,她与龙非离就到过桃源镇,也在这里经历过许多事情,只是,那时还不知道桃源镇有个雪峰。这次沿途听夏桑和龙梓锦谈起,才知道这桃源镇里竟还有这样一个神秘的高峰,不因气候转移,积雪终年不化,最奇异的是这峰上生长一种极幽魅的桃花“凝霜”,据说姿态美不可方物,四季不凋。龙非离手臂一探,将她抱到膝上,手抚上她的腹部,微微皱起眉额,“脸色怎这般白,崔霓裳虽说无碍刚才是我莽撞了。”朱七一愣,很快明白他所言,想起刚才他虽需索,却轻柔相待,脸上一热,嗔道:“问你桃源雪峰。”腹上,一股热流自他掌心传来,肚子暖暖的。她舒恬地靠在他颈侧,让尊贵的皇帝陛下效劳,想起林倩芳的话,忍不住乐起来,“九爷,赶明儿劳你尊驾去向那于大侠赔个礼道个歉吧,幸好你的宝贝师弟先一步到名剑山庄,否则这于淳的麻烦就大了。”龙非离眉头板紧,连冷哼也省了,只沉静地替她按摩。朱七越好笑,按住他的手,催促道:“给我说说桃源雪峰的事情嘛。关于那林家小姐,你好像知道些什么,怎这么神?”“就你事多。”斥责过后,过了好阵子,她才听得他道:“已是春末,她手上的披风太厚,寻常地方根本便用不着,你留意过她的锦囊吗,被利器剜了道口子。”朱七听得头晕目眩,摊摊手道:“自从怀了你的孩子,我就变笨了,九爷您老就不能直接一点?”龙非离皱了皱眉,眸里却有了丝末笑意,“本来就笨。”“看形状、切口,她锦囊里的应该是铁爪索子。披风,爪索,你说用来做什么?恰恰这琼杏酒馆往后不到一里就是雪峰。”朱七恍悟,想起什么,又道:“其实方才你也不完全肯定对不对?”“嗯。”所以,他出言试探。“你说这半夜三更的,林姑娘到雪峰去就真只为了‘凝霜’吗?”朱七微微出神。“是与不是,”龙非离眸光微动,“都与你无关。”他说着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她人好,当然是冲着你这如玉公子的面子上,她的事与我无关,但‘凝霜’与我有关。”朱七绽颜一笑,握上男人的手,低声道;“我听梓锦和夏桑说过,那花开得极美,虽四季不凋,却枝量极少,又悬于高峰,几乎无人得见,听说‘凝霜’吉祥,有永生相伴之意你就不能带我去看看吗?”“我想将这花采几枝回去,便植在无霜城郊你当日囚困我的屋苑里,让花在无霜城外也繁茂起来。”龙非离,你从那里回来,我一直不知道你能陪我多久,我不问,你不说,我知道你不允我随你生死,但我早已决定,你的一生也便是我的一生。

521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5

桃源雪峰。凭地奇怪。雪积不化便罢,明明一二里之外是春末夏初时节,这峰上却突然飘起雪沫,气候在这里变得诡异无依。冽风夹集急降的雪花,听着身边众人粗重战栗的呼吸声,看着雪地上蜿蜒刺目的血迹,林倩芳抱紧双臂,满心都是惊徨茫然,从刚才在厢房里被那俊美的男子看穿陡生震惊和不安,到现在不知所措。局自他抱着他的妻进门,她便注意到这个男人。一身琉璃白,面目倾城,却淡漠如许,惟有在对身旁女子说话时,眉间才有几分暖意。那并不经意的淡淡的暖,一下让她心思难收,毫无预兆,毫无来由。林家是大户,她也惯见奢华。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却知道他必定富甲一方,他妻子头上一簪之贵,价值连城。百他待那女子确是好。换位易桌,那女子一嗔一笑,他便如她所求。他的妻子已有身孕,她不忍,出声制止姐姐芸芳凌厉的暗器。一时,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恻隐之心还是为那个温柔冷漠的男子,好留一线再交之机。后来,芸芳出手,他的护卫与父伯交手,其武功竟不啻武林排行前茅的高手,更证实了她的猜想,他的身份必定不凡。当然,再好也比不过于家的后盾——宁君望,护疆大将军。后来,她出口求于淳,让于淳别去寻他的麻烦。不过一面,她甚至不知他名姓,不知道为何便乱了心。姐姐芸芳以后,到林家向她提亲的,不泛名门公子武林翘楚。芸芳是正室所出,她是侧室之女,她平日为人处事处处小心,姐妹感情倒不坏,但她心里不甘于芸芳之下的念头却从未消停过。于是,但凡求亲条件不及于淳的,她都没有应允,可叹于淳的条件太好,姐姐的夫婿珠玉在前,最终竟让她无可挑选。家中父伯倒也没相逼于她,一则那芸芳已攀上个好枝头,让家族有了护荫,二则,她还年轻,不心焦了去,指不定能让她这林家幺女寻个更好的男人光耀门楣。毕竟,林家几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无非秉性浮躁或是风流孽障。她长到如今年岁,也是锦衣玉食过来的,但心里终归寥寂郁结。芸芳容貌极为出色,比她更胜一筹,于淳家势大,武功好,难免有几分心高气傲,但因着芸芳之貌,对芸芳倒有几分疼惜。想找一个比于淳更好的男子,想那人对她待芸芳更好。长久以来,这是深藏在心底的强烈。所以才会对那个初见的男子动了异样的情愫?可是,今晚听于淳说起,她方知这于家还有朝廷的大将军作靠山。那个男子的背景又怎及得上于淳,她却仍作莽撞之思,甚至到他房中示警。至此,对那人的情愫竟越不知缘故。却不意那斯文公子目光竟如此犀利,一语道破她的秘密——他看出了她的行踪。是,她确是要到雪峰去,却不单为“凝霜”,更为一个人。于淳。姐姐的夫婿约她在夜深时分到这人迹不至之地见面。于淳对她略有几分意思。她说不出自己对于淳的感觉,那也是个甚为英俊的男人,但更重要的是,他很优异,她拒绝不了他,何况又夹集了一股心思,芸芳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是。她有种害怕颤抖却又满足的感觉。惶恐教那个被唤作九爷的男子窥穿她心里所有心思,包括她和于淳之间——她逃也似地离开他的房间。雪峰高峻,有客旅经过,听说了“凝霜”,不泛心生好奇,要去一看的,店家岂会放了这等敛财之机,披风,铁爪,绳索,琼杏楼里倒有的是。当然这山极险,若无一定轻功底子,普通人莫想上来。林家武功比不得武林大派,轻功却是一绝。只是,若非有那能钉抓进石岩的铁爪索子,她虽有轻功在身,攀爬起来也有些困难。等了盏茶功夫,却还不见于淳出现。没想到,竟生了大事。于淳终究还是来了。然而,来的不仅是于淳,还有于家的十数个弟子,林家的所有人。人人身上一身血腥和狼狈,包括于淳。原来竟是青莲教铁笔书生领人夜袭。这次,青莲教的几个坛主都到了。因再有不远便是落霞山庄,落霞山庄本便不容小觑,庄主又纠集了大批白道武林好手进庄以备与青莲教随时拼斗。于淳年少气盛,想已到了自己的地方,青莲教必不敢乱来,哪知,铁笔书生因度如此,更不放过路上可乘之机,又恰逢青莲教几个厉害的人物正伺候在落霞山庄附近观形察势,遂连夜将人通知过来,想在琼杏楼将林家与于家二公子一举拿下。所幸于淳见机甚快,派人回庄报讯,又领众人杀出,逃上这雪峰。于林二家的轻功在武林上都有名,才顺利上得雪峰。于淳与林家家长林鸿华便望借此地之险,暂避身后追杀,熬到天明救兵到就好办。于淳眉间罩了团怒煞之气,咬牙道:“这帮杂碎,总有一天,爷要拿他们剁膀剜目,雪今日之报。”林倩芳听得芸芳在男人身旁细声附和,于淳展臂搂住了芸芳——众人只顾逃窜,在这雪峰上见到她,虽觉奇怪,一时半刻倒没及得上提出疑问。旁边那二人情状亲密,于淳深沉地瞥了她一眼,她心里的惊慌一时去了,只余下满腔冷笑,伯父林鸿华臂上见红,她顺势走过去搀扶,却同时又心生异样,目光落到前方的丫鬟身上。

522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6

适才厮杀,情势必定紧急,那些个丫鬟想已被杀或弃于山下,怎唯独这个丫鬟到了这里,这个乌孙女子洱苍。总归,这名少女并非西凉人。若她没记错,洱苍是乌孙人,虽然,现在乌孙也已是西凉的属国。她是在两月前来的林家,长兄瑞宁带回来的,瑞宁说是从集市贩子手里买来,说看这丫头乖巧伶俐手脚灵光,也通西凉的言语,便买回来当粗使丫鬟。真的就当粗使去?林府本便不缺丫头,再说,你要丫鬟,这西凉的姑娘不成,偏要外族女子?局瑞宁已娶妻,为人却风流,好猎奇,也才有了后来与青莲教坛主之妻勾~搭之当。将这外域女子弄回林府,心思不言而喻。那长嫂嫂江氏的娘家是江南富贾,幼年身子弱,学了些武功健身,也自有些脾气,却没抓着夫婿与婢女私通的什么证据,平日里便只多寻了洱苍的不是去,洱苍倒是个很安静的人,从不说什么。只是有次适逢瑞宁不在府里,江氏将人整治得惨了,打得皮开肉绽,瑞宁回来了一大通邪火,江氏自此也收敛许多。百勾栏市井,瑞宁爱的女人多了,倒没想到对这洱苍还有几分真心,这等情势还将她带了上来,否则这外族女子又怎上得这雪峰。洱苍搀着林鸿华的夫人慢慢走着,又果见江氏在旁红怒了眼梢。林倩芳心里越冷笑了去,男人女人,说穿了,也就那点事。什么真意独爱,不外笑话连篇。一众人在雪地里艰难走着,男人多少都负了伤,于淳一伙负伤尤重,毕竟林家远来投奔,于淳多将恶斗揽下,不为那林芸芳,绝不能让武林上的人笑话了去。突然,芸芳喜道:“淳哥,那边有个岩洞,咱们进去歇歇可好?”于淳看去,果见前方有一个山洞,另竟有些须火光透将出来。“这荒山雪岭的怎会有人在?”林瑞宁惊道。“想是来往驿客,听到这峰上奇景,便上了来。”接口的是倩芳的父亲,林鸿华的弟弟林骢华。于淳看向林鸿华,林鸿华眉头一皱,暗付既上得这雪峰来,那洞里之人必有些武功底子,不知道是邪是正,但听声辨息,洞里并无太大声音传来,想来对方人数必定不多,己方人众,倒也不惧,遂点点头。于淳往后一招手,众人便向前方那山洞走去。林倩芳本不以为意,但随着火光渐渐浓稠,相叠的影子投织在洞壁上,丝丝缕缕的清香萦着一阵轻薄的烟雾扑鼻而来,她心中的好奇也大盛起来。于淳低缓一声“过路人有扰了”,林倩芳的脚步也一下止住了,惊蓦印上眸眼处,是火光轻雾一端,慢慢从男子身上坐起的女子。才做分别,怎想到在这里又见!那个玉淬般的男子和他的妻。一袭白裘从那紫衣女子身上缓缓滑下,她微微眯眸,眼内一丝迷蒙,一丝慵懒,唇角又浅浅绽出丝笑,“林姑娘。”林倩芳稍放开林鸿华,略一欠身,又见那男子展了裘袍,将女子裹紧,抱她入怀。林倩芳想起,进来时,那紫衣女子正枕在他的膝上她心里突然便被什么刺了一下。旁边林瑞宁眉眼一挑,神色一片阴侧。芸芳唇角也是一沉,伯父林鸿华脸上还看不出端倪,但父亲林骢华也已暗了眉目。林倩芳心里暗叫了一声要糟,咬了咬牙,道:“夫人,怎不见你家中弟妹和护卫?”她与之说话的人,正是央着那人上峰看“凝霜”的朱七。不消说,朱七身旁的便是龙非离。朱七一怔,随即明白林倩芳话里之意,知道林倩芳未必便谙龙非离会武,是陆凯等人送她二人上来这桃源峰,她玩心一起,笑道:“他们送我与夫君上来,便先行下去了,稍顷再来接我二人。”林倩芳又惊又急,心想这女子到底机敏不够,即使仆从不在身边,也不该实说,只道那几人方走开片刻即回,再寻个借口立刻离开还可留丝生机,现在如此说,无疑将她与她夫婿推入穷巷——芸芳等人怎会放了他们?果然,瑞宁与芸芳交换了个眼色,林瑞宁已快步上前,冷眼一扫篝火木枝上的金壶,又瞥一眼地上一套茶具,道:“噢,倒有这等闲情,还带了此些上山。”他喋喋一笑,又道:“正好于爷和咱林家的老爷子都渴了,小娘子,拿茶盅过来服侍吧。”林倩芳心焦如焚,却见女子从那九爷怀中站起,身躯将男子的脸庞稍稍掩住,她看不真切,又见女子微俯下腰,从支架中拿起壶子,淡淡看向瑞宁,道:“林公子,我若不愿,便是当今圣上也喝不着我手上一盅茶,你懂吗?”篝火堆上一个火花轻爆,洞里数十人原本甚是粗重的呼息声顿时寂了,林倩芳惊颤又气得抖,心内只骂这女人真不识好歹,这可如何收场——那厢,瑞宁已勃然大怒,手捏成爪,向女子的肩膊狠狠抓去。

523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7

突然,瑞宁一声大叫,那抓向女子的手垂了下来。那声音听去模糊惨烈,仿佛突然便业逢着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木枝上也有点声音传来,微“噗”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跌进柴火中。瑞宁背对着众人,众人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见他突然踉跄往后跌去,于淳与芸芳站在最前面,芸芳看了瑞宁一眼,瞳孔急促收缩,她张着嘴巴,待要叫喊,喉咙迸出的却是破碎的震颤。局而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林家公子右手的手掌整只不见了!只余下一截支干!断口处,血肉模糊烂翻,血沿着那枯秃的手臂垂落地面,地上,迅凝了大摊漿稠水血。瑞宁脸上是巨大翻滚的痛苦还有惊恐,眸光不停闪烁着,似乎还无法相信眼前一切。百“宁儿!”林鸿华一下歪了身躯,又跌撞着向长子走去。突然,众人只听得一声尖利,却是那江氏嘶叫出来,抱着手臂浑身颤。一时,所有人都惊住!林瑞宁的手分明便是被什么利器剁了去!双方便站在咫尺,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到那紫衣女子还是那白衣男人抽出过刀剑包括于淳。那度之快,已非让人震慑能容。忘记了要去搀扶伯父,林倩芳愣愣看向柴火中那被熊熊燃烧几成灰烬的物事——刚才跌下的是瑞宁的手!是他,是那个凤眸男子动的手!林倩芳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因他的妻子已被他抱进怀中,他单手抚在女子双眸上,掩盖住她的视线,让她不至于看到突然的血腥而骇怕,目光从瑞宁身上掠过,淡淡看向众人。寂静、凌乱中,于淳一声冷笑,众人看时,只见一道身影迅猛跃起,寒光淬厉,划向白衣男子的面门。“淳哥,杀了他!”芸芳的声音搅着林倩芳的心胸,她想喊住于淳,可是她知道,她快不过于淳的剑。那个人毁了武功尚可的瑞宁的手,也不过是取巧,他怎敌得过于淳?林倩芳睁大眼睛,身子已是一片冰凉。心疼零落之际,耳畔却有大片慌恐之声传来,她再看时,一瞬,以为花了眼睛。从站在她身旁的林鸿华到这山洞里的每一个人,都钉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就像一个个雕塑,只有他们口中不断出的声音还在瓮乱。于淳手上还执着剑,却也僵若泥塑般横亘在火堆前面,高大的身子再也不能动弹半点。她看着他们的嘴张张合合,她的心乱成线麻,挪了挪身子,却又现自己能动,她便浑身颤抖地穿梭在这静止的人群堆中。有道目光空灵。是洱苍?那洱苍似蹙了眉,幽幽看着火光一端那个年轻华美的男子。林倩芳心里一咯噔,再看时,却见洱苍眸光垂地,适才所见倒似是自己的幻觉。她一怔,没再理会那外族女子,仔细朝众人看去,却见点点寒芒从每个人的身上透出——这些人身上的某一大穴处,无不扎着一根银针。终于,林倩芳记起,刚才那惊鸿一瞥紫衣女子慵懒地靠在那人怀中,半空中,男人双手微扬,衣袖展动洁白似雪。同是以针做武器芸芳再练上百年,也做不到这般境地。这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竟然会武,并一招便制服了洞里三十多人。这怎么可能,一招,不过一招!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武功——江湖上排名前三的人物又算做什么?便是那名剑门的掌门,少林寺的主持也根本不可能办到!脑里,心里辗转的竟都是这些字句。不知过了的多久,林倩芳终于意识到什么,越过篝火茶烟,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那两个人复又坐下。他的妻依在他怀中,执着壶把儿,地上数枚茶盏排开,她正专注地往小盏里斟着茶。二人旁边,还有数枝带茎别叶的粉嫩花苞,花骨朵儿还没展蕊,那颜色却已翠嫩欲滴,这便是“凝霜”?空气中萦绕着的清香,是用“凝霜”煮的茶?女子那娴熟优雅的手势,林倩芳明白,这女人必定深谙烹茶沏茶之艺。若换作自己,能服侍这样一个男人,她也必定什么都去学。她突然想起,这娘儿刚才与她笑说,他们的仆从下了山,稍顷回来接二人。那不过是戏言罢!以这男人的武功,又何需任何人这女人分明便知她方才之意,想到这里,满心惊惧里突生出浓烈的怒意。她好言相救,这个女人却不过是仗恃着那个男人的疼爱。她想着却又陡然一颤,此时形势怎容得她心绪混乱!她没被银针制住穴道,是他失了准头?不,绝不可能!那就是他手下留情,有意放了她!他对自己——她怔怔凝着男人,脑里千回百转,一时竟是巨大的欢喜,一时又想着该如何向他求情。于淳半侧着身子,脸上惊怒到极点。瑞宁脸色败如死灰,恐惧萧瑟,他穴道被封不得止血,唇上已没一丝血色。芸芳嘴唇蠕动着,死死看着她,“小妹,你去,你去求求他”伯父林鸿华与父亲俱都逼迫地盯着她。林倩芳心里突然痛快起来。在这片刻间,她竟似历经了一生的喜悲。她咬紧唇,便要向他走去,却听得那紫衣女子笑道:“这地儿要什么没什么,水是取现成的雪水,您九爷赏脸将就喝点,回去给您弄些好的。”她看到女子将茶盏递向男人,男人闲闲“嗯”了一声,眸光却又突然一烁,没有去接盏子,反微微沉了声音,“杭紫苏,你的手怎生一回事?”

524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8

朱七一怔,这才意识到有些疼痛从手上传来,低头一看,手背上破了两道口子,颇有些深,绽了皮见了红。“凝霜”生长在峰顶,她又不会武,想带些芽子回无霜,那人便负着她,施展轻功沿路而上,她赏着那扑目而来的美丽,沿途寻着新芽“辣手摧花”,摘得不亦乐乎。想是那时在山岩上割破的。进来山洞歇息,她一直被他裹在裘里,不让多动,集柴烧水,煮茶什么的,都是她说他做。他收拾停当,她也有些乏了,伴着尚未燃沸开的清幽茶香,枕在他膝上小憩起来。听着火花轻轻爆开的声音,四周显得格外宁静,男人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心,肚腹,她一时睡得香甜,及至眼前一众人误闯进来,生了些事情。局他不说,她几乎忘了多年前那个姓氏。连名带姓的,听得他语气里分明略带了些不悦,她吐吐舌,嘀咕道:“又不是我愿意弄伤的。”烟霞镇一役,她所有的力量似乎都用在了恢复记忆上,为他受了龙修文一掌,分了些灾难。后来,她很杯具地现,身~体并没半分回归神格的自觉,没有任何力量,会伤会痛。她懊恼地跟他说,他道:“你跟在我身边,恢复旧时力量做什么!”百她囧了倒也是。问他,“那万一我以后现,咱们感情不合怎么办?”他瞥她一眼,“你还想和谁感情和合,我要过的女人,谁敢要?”她被打击了。只是,这样和他一起,真的很好。手上的盏子到底被接过,她柔柔朝那人看去,他正仔细地替她理裹着手上的伤,她的眸光便随他的动作落到他残缺了的白衣上去。她唇角浅弯,待他包扎完,从地上擎了盏茶,走到林倩芳面前。女子的到来,将背后男人的身影微微掩住,目光快从女人手上紧裹的白绸离开,林倩芳心下一沉,脸上倒没动声色,只接过朱七递来的茶,“谢谢夫人。”朱七一声微叹,道:“想来姑娘心中对我怨恨必深,事情因我而起,我夫君先是要取你姐姐之手,这回,终究没饶过你兄长。”表面情谊甚笃,实际上她与芸芳,瑞宁的情份并没有这样深厚,当然,瑞宁手掌被斩,她还是有数分不忍,到底是本家哥哥。这女人到底要与她说些什么?林倩芳蹙眉看着朱七,又心下警备,怕对方看出她对那男子的心思。林倩芳眼里的忌讳,朱七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得分明,道:“酒馆里,我玩笑之言多有不对,但你姐姐却意~欲取我所有人的性命;你举家因你长兄之祸而离乡避走,林公子却不思愧疚,反一再生事,可曾想到后果,果真便是有树便可遮荫吗?”“因果循环,一事一蜇之后,望你兄长能有所得,也望你家长辈不可再一味纵容。”林倩芳倒没想到朱七之意原是如此,瑞宁与芸芳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林鸿华一声苦笑,哑声道:“望夫人”其实不消林鸿华说什么,在这之前,她出言反驳林瑞宁,若当时对方稍有退心,她必定劝止龙非离。看向龙非离,朱七轻声道:“阿离,放了他们罢,追兵在后,报应有时,既是武林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龙非离微眯着眸,只道:“回来。”朱七看了看林倩芳,终究没说什么,缓步走回龙非离身边——虽然无法像那人一般,凭一件披风,一枚勾烂的锦囊便能推测出什么,但林倩芳心里想些什么,她也有几分了解例如,林倩芳对龙非离抱了些想法。只是,那与她关系不大,那只与龙非离有关。若龙非离允许林倩芳些什么,更与她无关了。与龙非离走到今天,她自认她足够懂得这男人。我何须你替我求情!林倩芳一咬牙,快步掠过于淳,隔着篝火,缓缓在龙非离面前跪下,柔声道:“九爷,倩芳未许人家,尚是处子,愿为姬妾服侍,望九爷放过我林家还有落霞山庄人等。”朱七微愣,轻轻一叹,又听得阵阵窸窸之声,却见山洞中原本僵硬的人影霎时紊乱起来。银针委地。旁边,是龙非离方落的双手。于淳脸色腥黑沉骛,喘着粗息,几名于家弟子簇着他,他没有吭声,走到一角,坐了下来,芸芳走到他身旁,他一把挥开了她,突然劈手指向龙非离,冷笑道:“你知道我落霞山庄与宁君望是何等关系吗?”浅光在眸中漾过,龙非离唇角微勾,道:“鄙人在京师行走,与宁将军倒也有一点交情。”于淳一惊,脸上立时覆上思疑之色,倒是林鸿华和林家另两个老爷子拉过瑞宁,欠身一躬,道了谢。看到林鸿华与父亲递来的目光,林倩芳伸手抚住心口,用尽力气才敛住那突然冲击而来的巨大喜悦——那个男人因她放了林家的人!她刚才说,愿为姬妾,那他——笑意抑不住从唇角一点一点泄了出来,林倩芳怎不明白父伯意思,羞涩看向龙非离,“谢谢公子。”龙非离睇了一眼旁边的女子,女人正安静地收缀着茶器。

525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9

伸手按住女子的手,龙非离淡淡道:“林姑娘不必谢我,那是内子之意,另琼杏楼里,姑娘对我妻相护之意,至此龙九已全数清还。”他卸了瑞宁的手,却便连伯父也默肯了她的相许她就知道他出身必定不凡。果然!原来他竟也认识宁将军,他来自帝都无霜,指不定就是皇城里官宦贵胄。虽仍有些忌惮朱七,林倩芳惊喜交咋,倒也不再避嫌,凝着男子,正想得微微出神,却蓦然一震,整个人僵住,便像适才山洞里的人一样。局不对,他方才说了什么!她愣愣站着,直到有人搀扶上她的肩臂,她扭头一看,是她娘亲,后者瑟缩看了龙非离一眼,眸含泪光,低道:“倩儿,随娘过去坐罢。”人们的目光分明不断探过。伯父父亲的凝重,芸芳的古怪,于淳的嘲弄,甚至还有那在一旁青白了脸色教江氏和洱苍包裹伤口的瑞宁。百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所有的人——他们的目光便像那男人刚才射出的银针,无一不扎在她身上。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寒冷从下身岩地刺骨透来,眼肚也是同样的凉。周围的声息变得有些寂静,是夜深了起来,还是人们并不敢太惊扰那篝火另一端的人?她心里疼,紧攥着娘亲的衣服,竟也不敢用力呼吸,怕出半点声音,怕别人再注意到她。却又在一片水雾中往那火光蒸煨里看去——那个疏漠残忍的男人正拿着茶盏喂着那女子。女子依偎在他怀中,颊粉如胭脂,眼角眉梢都是慵懒。她心里又怒又惶,又见女子闭着眼睛摇摇头,那龙九轻轻展眉,也没嫌讳,就着女人用过的盏子将剩下的茶水喝下。这女人是有些姿色,但算不得绝美,凭什么得到这人如此眷爱?她心里翻来覆去竟都是这则想念,疼痛从指上袭来,攥在娘亲衣服上的小指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崩然折断了。鼻梁上湿意浓浸。“我不喝了,你自己喝。”推开男人的手,朱七低低嘟囔了声,伸手揉了揉眼睛。龙非离知道她困觉,遂把杯盏放到地上,将怀里软绵下来的身子轻轻扶躺下,将女人的螓托放到自己膝上,又拿起狐裘披风覆到她身上,墨眸扫过山洞里众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心里有些不悦,心想实不该带她到这峰上来。他厌恶别人看到她休憩的模样,又略有些顾虑她身子吃不消。突然想起她刚才与林倩芳说话时仔细认真的模样,与现在渴睡的娇憨哪有一分相像,唇角不觉一扬。衣衫有些吃紧,低头一看,却见她握着他的衣襟,低嚷道:“你现在不能睡,我也不睡,我陪你聊天。”他一怔,心里微疼,这山洞里还有三十余人在,他守着她,自是不能睡,当然,他也并不乏,但知道她惦着他,自她有孕后她对他的疏懒大咧而生出的薄怒,突然一下消倾无踪。朱七的眼睛已有些睁不开,一时忘了这并非在储秀殿,爱娇地往龙非离怀里蹭了蹭,手从狐裘里伸出来,搂住男人的腰身。“傻瓜,睡罢。”声音传来,极是轻淡,她却听出几分微抑的怜爱,心满意足,低低又唤了他两声,他都一一应了,裘子被轻轻掀开又落下,温暖干燥的大掌伸了进来,在她腹上一下一下抚着,想起他刚才与林倩芳的话,他说,我妻她心里越高兴,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瞅了瞅岩洞角末处和几名师兄弟低说着什么的于淳,后者的神色是从方才到现在便没变过的阴霾,她笑了笑,又翻过身子,细声问,“阿离,你说于淳现在会不会在想过后该怎样寻你晦气?”“那是自然。”男人答罢,又斥道:“还不快睡!”“不,我要和你聊天”她喃喃说着,神识却渐渐有些模糊,环在男人腰间的手被男人拉下,握了握,重又放回裘子里,又听得他有些恼怒道:“怎这般冰凉!”她想说,他身上暖烘烘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就是手有些凉,但已被他不解温柔地扔回狐裘里去了藏在她裘子里的他的手迅握住她那只沁了些许凉意的手。她的意识终全部模糊。从女人微滑向男人衣衫里的脸庞,男人护卫的姿势里拉回视线,林倩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怔怔往洞外看去。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住了。一轮清月竟从对面的山穹中挣脱出来,姿态安静。雪地上如银如霜的不知道是雪光还是月辉。有风扑入,篝火“忽”的一下熄了,那个男人目光明锐,炯炯而莹,视线却始终安放在他膝上的女子身上。相似这月安静,姿态不改。只是,这是映照了千年万年的月,看了人世多少悲欢沧桑。他还这么年轻,怎与这物事相类。但确实又让人有中错觉,仿佛这个人很多年以前便是如此,仿佛很多年以后也会如此。

526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枕西凉月10ps亲们,改个bug524番外8:“烟霞镇一役,她似乎将所有力量都用在恢复记忆上,为他受了龙修文一掌”改为:“为他受了林晟一掌”

林倩芳专注,是以很快觉察出人群中的异样。那道目光虽很快别开,但她确信无误,那是洱苍——洱苍在打量着那个男人。局只是,洱苍的眸光闪转太快,她看不到那奴子眼里的东西。她心里本愤怒酸涩,百感而集,这时又多了丝迷惑。突然,那龙九微微抬起头。他是觉察到什么了吗?林倩芳疑惑正重,却又听得一阵阵脚步声从山洞以外传来。百那样遽重的步伐,来人必定很多!她瞬时在所有人面上看到惊慌,暗地里看她好戏的,臆测着那个男人来历的人此刻都措手不及,追兵来了!朱七是被凌乱惊恐又夹集着喊叫说话等种种声音吵醒的。尔后,不知谁说了句什么,所有声音顷刻扑灭。她闭了闭眼,还想再睡,睡意却散了些许。伸手去揉眼睛,又被人扯下在脸上肆虐的爪子,感觉身子被人搀扶起,被安置在萦着淡香熟悉的怀中。“阿离。”她咕哝着,听得那人道:“忍耐一下,我带你下去,山路有些颠簸,马车上再好好睡。”“嗯,咱们要赶路了去看你师傅。”她应着,睁开眼来,冷不防被面前忽然下跪的身影吓了一跳,又听得对方朗声道:“臣叩见娘娘。”前方谦恭尔雅与她见礼的正是那被于林二家“念念不忘”的宁君望。她怔愣半晌,直到扑哧一声轻笑传来,循声看去,只见山洞里陡然多了不少人。龙梓锦,夏桑,段玉桓等人都携妻子到了。玉致正掩着嘴,一脸促狭地盯着她看。她不过是才睡了个小觉,这人怎都涌上来了?又见地上一片安静,满目是黑压压低垂的头颅,那于林两家的人全数跪在地上,空气中隐隐透出丝屏息静气的紧窒。抬头的时候目光刚好落在岩壁旁俯跪的林倩芳身上,女子头垂得极低,朱七看不清她神色,却见她身子颤抖厉害。朱七不由得蹙了眉,带着初醒的惺忪,尚有几分不利索,道:“君望,你怎么跑这边来了?还是说我在做?”她话口未完,笑声一片,正是那边玉致几个。霓裳笑着轻咳出声,龙梓锦一惊,即剥下披风,将她裹进怀中,霓裳满脸通红,羞声道:“呆子,你这是做甚!我又不冷。”“那可是哪儿见着不适了?”龙梓锦却更见心焦,握了她的手。霓裳只不答他,她确实未见不妥,适才是笑岔了气,想了想,回握住他的手。龙梓锦这才稍搁了心,他又怎知道,霓裳此刻想,纵使二人无法举案齐眉,她想她也不再遗憾。一旁,宁君望道:“禀娘娘,臣因公务需回京与皇上商议些事,归京后闻夏侯说皇上携娘娘出了宫,问了路线,遂赶到此处来。”宁君望为人持稳,君臣间向来融洽,他与朱七也是相熟,听得这位娘娘如此说,也不禁生了些笑意,但他当不似玉致几名女眷那般玩笑,只端正姿态回禀。他过来之际,正值龙非离携朱七上山,青莲教与于、林战毕,后者见机逃遁雪峰,后隐伏暗处随驾而行的段玉桓率兵制住了青莲教教众。陆凯一说帝后行踪,众人虽谙龙非离之能,但到底顾虑,便寻了上来。因段玉桓领了不少禁军上山,洞外一时喧响。众人进得来,于淳不意在此看到宁君望,而宁君望甫进来看到他,只略一点头,却朝龙非离下跪便拜,施行大礼。于淳与林家众人一下大惊,又有谁会想到这同处一处的竟是当今天子。念及之前种种,谁不额浸重汗,立时散跪一地请罪。有胆大者,察言观色去,却见皇帝神色素淡,并没说什么,只微微拧眉往膝上女子看去。却是龙非离看朱七眼底浮清,倦意甚重,心中微躁她不复灵力,之前又受了林晟之击,怀孕对她来说,耗损极大,只令不许作出一丝声响吵醒皇后。于是,谁也不敢出一声半响。但声音断断续续,朱七到底是醒了。与宁君望说了几句话,此时,朱七的睡意已尽数消去,笑道:“君望不必多礼,快起来罢。”宁君望谢了恩,却见龙非离的目光往他与段玉桓身上轻掠而过,他立时会意,知道龙非离绝不允许朝廷介入武林争斗中去,此次制住青莲教便罢,此后,黑白二道须互有牵制,这方是上乘之计。他幼年师承于家,但家国为重,他既誓永效忠于龙非离,心中早有决断,绝不相帮于家,只是在琼杏楼里听及夏桑之言,知于淳未婚妻曾开罪于朱七,虽怒其不争,但耽于师门恩情,正琢磨着向龙非离求个情,却听得朱七笑道:“阿离,我身子粗重,有些倦了,你这就带我下去可好?”宁君望一听大喜,知朱七出言离开,乃有意承他一个人情,好让龙非离不再多追究。皇上向来杀伐决断,但对娘娘爱逾性命,些须地方若不大碍及娘娘利益,娘娘出口,兴许能有转圜余地——他心里微微一紧,稍顷,听到龙非离轻轻“嗯”了一声。不说他心里大石既落,那跪满一地的人到这时方松了口气,知道自身性命可保,又尤以芸芳与瑞宁为最,连声称谢。末了,于淳走出,脸色涨红,一掀衣摆,复又跪到地上,朝龙非离与朱七重重叩下去。林倩芳的手心却净是冷汗,只怕朱七对她仍有追究。龙九,今上俊美年轻,龙姓,登基前排行第九,早有一些端倪可寻,可是,她又怎会想到,这便是那双名动天下的人。皇帝果敢,早有盛名。而他的皇后,因他的爱宠名声亦冠绝天下,民间又有哪家百姓只羡生出这等女子而不羡生男。劫后余生的众人向她投来各种目光,她心中悲苦,却见那生杀予夺的男人已经抱着女人步出山洞,众将侍紧跟其后。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没多看她一眼。山洞口前,隐隐传来女子微笑的声音,“阿离,我能问你讨要一样物事么?”皇帝说,好。林倩芳一怔,为他这般毫不犹豫。“林家里有个人我甚是喜欢,想带回宫去。”咋惊之下,林倩芳心里大喜,那年后说的可是自己?若她得进内苑,那与皇帝便朝夕得见。皇帝淡淡道:“皇后猜到了。”林倩芳微有疑惑,却见皇帝回头,眸光深沉。那目光到处却不是看她,而是站在瑞宁身边脸色苍白的洱苍。岩洞。林倩芳怔怔看着跌趴在地的瑞宁,他犹自在嘶吼,“洱苍,你肚里有我两个月大的孩子。”回应他的却是从山壁弹来的隐约的回声,还有洞外恺恺白雪上的印辙。林倩芳尚记得洱苍临走时,轻声道,林公子,那不是你的孩子。那又是谁的孩子?林倩芳心里突然颤抖起来,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但那已经和她毫无关系,那个男人的故事和她再无瓜葛。睁大瞳眸,她痴痴看着漆黑如幕的天空,月华渐渐褪了,雪峰苍莽,半空中,又飘起些雪来,像绵绵的絮。她突然又想,洱苍怀的必不会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因为,她一直记得,琼杏楼里,彼时,芸芳正与她说着什么,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抬头一瞬,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踏阶进来。一身琉璃白,面目倾城,却淡漠如许,惟有在对身旁女子说话时,眉间才有几分暖意。她想,她会记得。直到很久以后。

527不诉离殇——陪君醉笑三千场1庆嘉三十六年。东宫。“姑娘,别跑,你那身板儿可经不得如此折腾。”“蕊儿,你且帮我到前面看看太子还在不在,我慢慢走过去。”局被唤作姑娘是一名年方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容光水灵,身姿娉婷,年岁虽小却已显容貌,他日长成当是精致妙人。她抚住心口,低头看着紧攥在手中的花儿。花茎生有刺,她握得死紧,那刺倒戳进掌心,刚才性~急倒不知觉,现在方见了痛,她只是笑笑,道:“蕊儿快去。”丫鬟蕊儿一跺脚,恼道:“哎,这就去,回头给你拾缀。”百女孩点点头,随着丫鬟远去的身影慢慢走去。娘亲身带重症,她出生的时候,也便略有些先天不足,适才从太傅书室里下学,央了陆总管令牌出宫,到那无霜城郊去采摘手上这数枚花。这花有个精雅的名字,叫做“凝霜”。她紧赶慢赶回宫,衣早已尽湿,郁闷之感从心口传来,遂也不敢再跑,只让蕊儿先行探看。不到半盏茶功夫,繁花绿枝中,蕊儿折了回来,倒是一脸喜气,“姑娘,太子与无垢公子还在亭子里呢。只是,我方才远远听得无垢公子说,这亭子指不定是要塌的。”女孩一愣,唇角弯开,“这人性子沉,平日里不见脾气,旦若脾气上来,他武功又好,倒是吓人,无垢哥哥说得对,这亭子怕是要遭殃了。”“都说太子温尔,”蕊儿低声道:“姑娘是他妹子,他待你好,对旁人可不见得——”想起太子的手段,她说着猛然掩住嘴,惶恐道:“奴婢该死。”女孩握过她的手,低道:“蕊儿,宫里不比他处,这话确是万莫再说。”蕊儿赶紧应了,搀了她便走,才走得一二步,背后有声音急急而来,“琳琅主子留步。”主仆二人一诧,却见是服侍夏雪的小太监四喜。原来,这女子唤琳琅,是皇后年璇玑的养女,也随了年姓,虽因故未袭公主的封号,却深得皇后疼爱,身份地位甚高。只是,琳琅性子极好,全然没有一点金枝玉叶的架子,若说脾气,玉致公主小女夏雨才是个教女官侍从头疼的人物。“小四子,什么事,我家姑娘还有事呢。”蕊儿撇撇嘴道。那四喜满脸急色,方见了礼,便即迭声道:“求姑娘救命。”琳琅正奇怪,又听得四喜道:“五福不知因何事惹了公子爷,爷要动大刑,我家大人出了门与皇上议事,公主此刻又不在府中,我家公子的事向来是姑娘说了算,他也不听他人的,姑娘且行行好,随奴才过去一趟,救救五福那奴才吧。”琳琅微微蹙眉,略一沉吟,道:“若小四自个回去,夏大哥未必便信了,我现下脚程不快,蕊儿,你先随小四过去,与公子说,琳琅随后就到,让公子赏琳琅些须脸面,且莫动刑。”蕊儿颔,四喜大喜,千恩万谢领着蕊儿去了。琳琅看着手中花,苦笑,都赶在一处了,今日倒个个都兑些事儿出来,先是太傅书室里太子顶撞了皇上,现在夏雪那儿又——娘娘恰这些天与玉致公主出宫,到近郊十爷的别院探望十爷霓裳姑姑的女儿楚晚去,娘娘不在,皇上与太子之间倒一时成了僵局。虽父子情深,但二人之间会起磨执,倒也早有些征兆。前些日子,她与娘娘独处时,娘娘便露过口风,竟似有离宫之意,她一下震颤住,娘娘只笑说,皇上将要面对更复杂的局势,她自是随他左右的,只是无霜——这更复杂的局势,似并非指西凉。娘娘说到太子,也默默顿住了,没有再多说,她也没再问。她深爱着这个像娘亲像姐姐一样的女子。她怕离殇。这些天,皇上已开始让太子独立处理部分政事,太子想必也已嗅到些迹象,太子办事干练利落,端的是出色之极,但她明白,唯独一件太子放不下,他并不希望皇上与娘娘离开。这一分,此生遥遥,却未必再有期她总有这感觉,更逞论太子。太子,无垢,晓童,夏雪,夏雨与她都同在一处读书。今日,皇上也过了来考核。皇上问了件例案让太子作答,太子作述后,皇上却冷冷批下二字:胡闹。太子当即淡淡道,你携母后并离,何尝不胡闹。她咬了咬唇,看着手中的花。她与晓童都爱“凝霜”,晓童姐姐爱“凝霜”的傲骨,虽美丽却不谄媚,供人亵玩;她更爱“凝霜”的顽强:四季不凋,永生相伴。这花,她想交予他。虽是同岁,他却比她大不了多少,但他从小聪明,她的学问,武功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她明白,他是她的哥哥,但至于她,又不仅仅是哥哥。那些羞涩、不能出口的话,她想借“凝霜”告诉他。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管谁来了,不管谁走了。除非她死,否则,她会永远陪着他。从怀中拿出平日装药丸的小匣,将丸子倒进腰前一只小荷包中,又将“凝霜”装进小匣里,想了想,微微颤抖着拿起另一只小荷包,将下学前在太傅书室里偷偷写下的纸片儿一并放进小匣里。人命攸关。她加快步子,只想着将花给了那人便即上夏雪那儿去,突然后肩一股劲风袭来,她吃了一惊,矮身一避,那人掌风未老,稍撤回去,又如影随形往她身上打来。

5番外:不诉离殇——陪君醉笑三千场2琳琅看清来人,心里好气又好笑,遂不避也不还手,对方反吓了一跳,笑骂道:“你个小丫头。”“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个年琳琅也赢不了一个夏雨。”琳琅笑道。她对面的女子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你我且莫说笑,快随我去救命。”“是五福的事?”局“咦,你怎么知道?适才咱府里有人来过了罢!”夏雨恍悟,又道:“五福那小奴才平日乖巧,我也是极中意的,今日不知怎竟惹着我哥哥了。太子与皇上拌嘴,你与太子兄妹二个感情好,我便寻思你必定是到东宫来了,我劝不住夏雪,只好也找你来了。”“我方已唤蕊儿赶去——”“那个丫头脚程不行,待她过得去,人都给我哥打死了,我轻功好,背你过去。”百夏雨摆摆手,便要来抓她。琳琅一惊,忙颔,看及手中小匣,虽知那人此刻心里必寂燥,想第一时间将这东西给他,却又着实顾虑五福,只打算稍顷再来,却突听得夏雨笑唤道:“晓童。”她一怔,果见不远处晓童领着丫鬟走过,这位姐姐与太子交好,下学时,若非太傅将她留下问些事,她只怕早便过了来。她心里一喜,重重握了握夏雨的手,“雨姐,我与晓童姐姐说句话便来,你且等一等我。”夏雨微愣,骂道:“哎,死丫头,可是要与晓童说甚悄悄话儿,怎不捎上我?我也去。”花柳扶疏边,两个女子静立。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笑问,“小姐,你素来聪颖,倒给奴婢说说琳琅姑娘让你交与太子的这个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宝贝呐!”晓童笑斥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看破这匣子里的物事。”那丫鬟灵珠一声微哼,道:“这琳琅姑娘,她自己去看夏爷,又着你跑腿去给太子爷送礼,她倒好,一个人承两家情。”“灵珠,你胡说什么!”晓童俏脸一板,冷声道:“琳琅是这宫里的主子,也是我妹妹,你若再乱嚼舌根子,我定不饶你。”灵珠一惊,咬了咬唇,低声道:“奴婢知错。”她心里记恨琳琅,却是事出有因。年前中秋,随晓童进宫赴宴,宴到尾声,太子又在东宫设下小宴,几位公子爷便在一处吃酒,几个女主子和贴身婢女笑闹着玩在一处。也合该灵珠有事,一个不当心竟绊了琳琅一脚。琳琅跌倒受伤,太子大怒,当即掷了酒盏。任谁求情都不管用,灵珠当时苦苦看着琳琅,琳琅紧锁眉鬓,却终究没有出声。灵珠被杖打了三十板子。事后,琳琅亲自出宫送伤药,与晓童说,当时她若劝一句,按太子的脾气,只会责罚更重。晓童一声微叹,说,是,太子见不得你受伤,你一说,他倒更记恨灵珠。灵珠心中冷笑,若劝一句责罚更重?不过是诳人之说罢!好等你年琳琅来我家小姐面前款摆!现下只说灵珠看晓童搁了狠话,不敢再说,只随主子前行,转过一个廊子,却迎面见着龙无垢。她赶紧随小姐见礼。龙无垢止了二人,道:“便知道你会来。”晓童笑应,“你这个做哥哥的来得,我这姐姐反来不得了?”龙无垢没说话,只深深看了她半晌,晓童脸上一红,微侧过头,却听得龙无垢淡淡道:“小童,舍我盏茶时间,可以吗?”晓童愣了愣,点点头,心里虽惦着龙无霜,但无垢如此说,倒不好拒绝了去,想起琳琅的嘱托,怕那匣里装着些要急要紧之物,遂吩咐灵珠道:“你先将东西给太子送去。”灵珠应了,接过匣子。龙无垢便令随侍太监领灵珠过去,灵珠忙叩谢,道:“谢太子厚意,不敢相劳公公,公公指路,奴婢寻去便可。”龙无垢轻瞥了她一眼,与内侍道,便随珠姑娘说的做罢。说着虚扶晓童腰肢离去。却说灵珠问了路,往湖畔亭子走去。心里还有几分后怕,世子与太子一样,都是眼犀之人,倒莫让他瞧出端倪才好。她谢绝龙无垢,实是存了些想法,想一瞧手中小匣的物事,也不知为何便鬼使神差这般,但适才看到那年琳琅将匣子交给小姐时紧张的神色,她便忍不住好奇怒恨起来。虽恨琳琅,但到底是主子的东西,她也禁不住有几分忐忑,只是她自小跟在段晓童身边,晓童聪睿,她耳濡目染,也沾得几分灵敏之气,加之晓童待她极好,从不当奴仆看待,日久下来,她不觉竟也有了些娇纵之情。走到一偏僻处,她咬了咬牙,打开了匣子。入目是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笺,匣里又另有几枚花儿。她皱了皱眉,将纸笺展开。看罢笺中书墨,她一声冷笑,“什么公主,呸,倒是个勾~引自家哥哥的小浪蹄子。”她是小姐贴身之人,知道小姐一些隐秘私~事,然而小姐便是对太子有情意,但忌讳与世子自小订下的婚约,又度量着自己比太子年长三四岁,向来规行矩步,不敢多露半分情绪。这年琳琅,太子本已对她爱惜之极,怎能再教她勾引了太子去!太子日后是要登基为王的,此时便如此待那妮子,若又与她好上,这以后可还怎么使得!那小狐媚儿可不是要翻了天去!

529番外:不诉离殇——陪君醉笑三千场完结

灵珠攥紧手心,思虑半晌,一个大胆的主意在脑里慢慢成形。世子方才说携小姐相谈盏茶时间,想来时间足够——她跟随小姐多年,小姐别的才能没学会,这字迹临摹倒有七八分相像。局一念及此,她再不犹豫,转身往来路跑去,她要出去找纸砚,还有些东西要换掉,例如匣子。最重要的是,她不能亲见太子,若答话时教他瞧出一丝纰漏便是杀身之祸!东宫,亭心。百木景澜垂手侍立在一旁,目光掠过柱侧崩裂的栏杆,旁边两名小太监浑身颤抖,惶恐地瞪着地面,不敢看前方少年的身影一眼。“琳琅姑娘去了昇平殿?”过了片刻,少年淡淡开口。木景澜是打小跟着这位爷服侍过来的,不比那两名被吓得呛的小内侍,欠身答道:“是。适才晓童姑娘的婢子是如此回禀,说夏爷那边出了点琐事儿,琳琅姑娘赶过去照看一下,晓童姑娘担心出了麻烦事,遂吩咐那婢子也到夏爷府邸探看一下,那婢子便托奴才将她家小姐嘱咐的东西转交给太子。”“琳琅,”少年负手,远眸轻轻一笑,“夏雪的琐事,便忧了你的心么?”“爷,可需奴才去传琳琅姑娘——”木景澜咽了口唾沫,道。“不必。”少年微侧过身,勾了勾唇,“我以为我是她哥哥,却是女大不中留。”这人的语气分许慵懒,木景澜正抬头,却陡见那睫如墨下眸光沉峻霜冷。他顿时一惊,凉汗湿脊。琳琅虽无名份,但依陆总管私下对他所言,年后娘娘既认琳琅为女,太子与琳琅便是兄妹,只是太子对琳琅姑娘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吗?他不敢再多想,总归眼前这个少年略一看人,便被震慑了半魄。少年却身影安定,许久不见一丝微动。“爷。”木景澜轻咳一声,又唤了少主子一句,将手上檀木盒子呈上。“嗯。”少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半晌,沉默接过。启盒那声细响还盘桓在耳,实已过了甚久,木景澜却看到少年紧紧捏着从盒里取出的纸笺,指节间都透出青白。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这人身上极有这种不稳的情绪出现,今日在书室已是大出他意外,如今——饶是得陆总管教诲,宫里最探不得的便是主子的秘密,木景澜仍是忍不住对这纸笺产生出强烈的好奇,相询的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下。惊诧间,听得少年声音微低,“是晓童让婢子送来的?”他忙回道:“是。”少年点点头,木景澜看他慢慢阖上眼眸,良久,才道:“倒难为她有心了。”木景澜悄悄朝檀盒看去,却见里面是几枝花,再有便是少年手上一张纸笺。仔细辨去,笺上也不过数行笔墨。他心里赞赏,只想,都道段家小姐聪敏,果是不假,不过是数枚花,几笔字,便让太子愉悦起来。木景澜知道,这次与皇上争执,对太子来说,是命中一次大折。他平日处事虽稳,到底年少,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已禁不住朝那纸笺暗暗看去。少年指间纸笺,上半张垂下,他无法看见,却另有下半张平展着,墨迹微微擦开,只见上面写着:今日之事,承与不承,不论君意若何,惟求君万莫与他人再言,即便妾身,望君记。木景澜一怔,这半阙词句的意思却是说,那晓童姑娘问及太子一事,无论太子怎么想,应不应允,都不可与他人再提及,哪怕是在晓童自己面前。这倒是奇怪了,晓童姑娘到底在还说了些什么?一切秘密,似乎便在纸笺的上半阙里。晌午,碧云轩。驻足下来,远远看了眼那被阳光拢住的美丽轩室,灵珠笑道:“蕊妹妹,便送到此处罢。”“哎,”侧后方的少女应了,道:“灵珠姐姐好走,他日与你家小姐来咱们姑娘这吃茶。”盯着返身入轩少女的背影,灵珠眸里的笑意一点点敛去——及此,她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小匣恐是年琳琅常用之物,换了;纸笺上半阙,她按年琳琅写的,仿小姐的笔迹抄了下来,尔后自己又加上下半阙几句话;并又到这碧云轩一趟告诉年琳琅,说晓童有事,匣子乃她代为呈上,太子看罢匣内物事,转嘱她过来回话:琳琅姑娘笺上所说之事,以后莫要在太子面前再提,太子不喜欢。她总算报了晓童小姐之恩,也报了对那女人的恨,年前被杖足踝致残,她被人弃了婚约。莫说这纸婚约毁掉,她脚足不灵光,今生只怕嫁杏无期,她这一生,算是毁了!都是拜年琳琅所赐!今日掉包之事,若他日被揭出,她抵命便是!夕阳斜,碧云宫。“姑娘,你好歹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太子稍会过来见你饿着肚子等他,责罚的可是咱们。”蕊儿劝道。昇平殿里,五福的事既了,夏爷留姑娘用膳,姑娘谢拒了,匆匆赶到东宫,太子却已不在,问底下服侍的人,只说太子爷出了门,至于到哪儿去,却并没说下。姑娘午膳已没用,现在晚膳又——只说等太子,主子素来爱惜下人,她只好拿责罚搪塞,好让她吃点东西。倒也是。素常年后娘娘在宫,姑娘是过去与皇上娘娘太子一起用的膳。这些天娘娘出了去,太子便到姑娘这边用膳,从未有迟缺。今儿个却两顿缺省,可是为了书室里的事还是另有了事?也不见来个内侍通传一声,这太子到底来是不来。太子做事稳重,从无一次如此,想来倒是奇怪。反是晌午时分那晓童姑娘的贴身婢女灵珠过了来一趟。说来又有怪事,自灵珠走后,姑娘便默了言,倚在榻上,没再多一句闲话,仔细看去,她眉心紧蹙,双眸内里隐有湿意。蕊儿又劝得一句,终于忍不住问她,琳琅却突然拂袖而起,哑声道:“他既不喜欢,我又何苦让他徒增烦恼,以后不再提便罢。倒是我逾越了,我是他妹妹,这样的身份伴着他便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与皇上在拗气,米粒不沾可是不行。”蕊儿怔怔听着,心里不觉生了丝凄楚,心想太子又岂会米粒不沾,只是没过来咱们这里用膳吧,这从早到晚没有吃过一丝东西的是你。又看得琳琅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