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两人牙齿有些打颤地道。

隆禧太后在她进来时即知道了,但却没有吱声,现在额头疏解了不少,方才道:“兰鸢,你怎么看?”

“啊——”男子立时捂住疼痛的部位,身体身后弓,双眼不可置信以及愤怒地看着慢慢爬起的李凰熙,这个女人想要毁了他的命根子,刚才那一刻,只怕已经被她突然发难削落了一小部分,“贱人——”

“王妃,不能去,外头兵荒马乱的,啊——”姜嬷嬷拉着孙抚芳,郡主离去时嘱她要保护好王妃,再者她也听到那一声喊叫,心中的着急不亚于孙抚芳,可是李凰熙的命令在这一刻高于一切。

“凰熙?”李茴感到诧异万分,那扶着李凰熙的双臂竟感到她在微微地颤抖,心下更是骇然。

李凰熙摇摇头,这回不再吊父母的胃口,“这当然有分别,若是现在就立刻送过去,王祖业必定要起疑我们是不是暗设陷阱,毕竟太快了,若是拖上个十天八天再送,王祖业早已是迫不及待了,那会儿他只会以为我们是痛定思痛才给他换回大哥的,这样他将没有半分疑心……”

他那尴尬的表情她虽看不到,可那语气却是一个酸,蓝耀宗到没到京他会不知道?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梁家的消息网一向灵敏,这会儿掐指一算蓝耀宗是必然到京了,“表叔,你就装吧,愿赌服输,没想到表叔也是个喜欢赖的人……”

他仍是那样的神色看她,她似没有看到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我会这样做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芫弟,表叔,我想要与这个弟弟修复关系,他毕竟是我惟一的胞弟……”

落在众人的眼里,只觉得姐弟情深,更何况李凰熙尚在病中,似乎因这个消息病情加重,一想起刚才还上演着姐妹互害的戏码,顿时更觉这真情来之不易。

堂下是一具浮肿变紫的尸首,一身的淡绿色衣衫已经半干了,头发被掀开,露出面容来,没有丝毫的伤口,不过脸却扭曲着,可见死时有多么的不甘心。

辛姨娘一看夏香的样子就知道得到的消息非虚,带着冷然的气息走近夏香,“你真的收了她好处?”

李凰熙闻言一转头差点撞到蓝耀宗,在他赶紧一扶下才站稳,似有些吃惊地一捂胸口,站起来笑着看向蓝耀宗,“蓝御史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倒是吓着本郡主了。”

“哦?莫非你记恨本郡主让你去侍候安熙?”李凰熙道。

夏香见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更觉没脸,朝姜嬷嬷惟嚅地应了几句后即退了出去,一出去,即双眼含恨回头看了眼这院子,呸了一声,然后看到洒扫庭院的侍女侧目,塞了个铜板,那奴仆也识趣地收进怀中,方才放心扬长而去。

“怎么样?”她立即跳下梁晏的怀抱,两手下意识地一推,立即跑到怀恩的身边蹲下来专注地看着。

他,还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生命,因为,他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未曾得到,为了这个,他已付出了世人不可想象的代价。

其实这是睁眼说瞎话,可梁晏却用正经无比的声音说出,钳制她手的大手一松。

姜嬷嬷上前行礼,小声道:“回郡主的话,老奴出去暗中着人审问可有看到小世子进来前的情形,原本不抱多大希望,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真有人看到,府里负责扫地的小宁远远地看到二郡主与小世子有过接触,不过可惜的是他离得太远了,没听到什么……”

孙抚芳原本看到这何嬷嬷立即跪下时,脸上就一板,莫非是这乳娘在背后教唆儿子与女儿做对的?即使听到何嬷嬷的辩解,她也是不信居多,正想要借题发挥敲打一下这个乳娘,谁知女儿却是笑出声来?与怀中的儿子一样不解地看过去,“凰熙笑什么?”

李凰熙皱了皱眉,这个小孩子到底在闹什么?不由得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你这是做甚?”

“哦,蓝大人说错什么话惹得表哥动怒?”梁晏一副好奇的样子。

蓝耀宗看这对父女一唱一和的表情,不由得有几分尴尬怔愣,不过心下的天平却左右摇摆,原本就想要试探一下这个忠王是怎样的人?现在看来倒像是个办实事的人,以他素往在京里的表现来说,这样已实属难得,看到那仆人也一脸怒相地看他,心中更添几分歉意,这样的怀疑试探难怪忠王动怒。〖〗

“三公子放心,属下必定不会让那人有活着回建京的可能。”周晓扬声道,这次失败,他还有机会,下次一定能将此人杀死。

李凰熙摊摊手,笑道:“颇久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只是突然想起才会向你们相询。”

“我不甘心……”李云熙一把推开生母,步步筹划以为这次可以除去最恨的人,到头来却是成就了她,她如何也想不通。

梁晏一拳包住他的拳头,严峻道:“要打,我随时可以奉陪,小王爷,你的脑子就只有这么点大吗?凰熙身上有伤口,需要人上药。”最后点明的话更是加重了语气。〖〗

李茴看得撇撇嘴,“这群人真是现实得很,没粮就是贱,有粮就是爹娘。”

“放你娘的狗屁,姓梁的,你果然没安好心,把我妹妹带到崖下就是为了这局面……”李茴怒目圆瞪骂道,早就说过他不安好心,把自家妹妹带到崖下就是为了帮助王祖业那人渣,难怪刚才一直躲在后面,原来就是等着要自家妹妹许下那样的承诺来安民心,这梁家的人心好毒。

一时间,掷小石子的人增多,哪还记得三日前李凰熙对他们的恩德?

李凰熙心疼地撕开裙子,拿着布条给大哥包扎流血的伤口,手掌的关节处尤其损伤得厉害,眼里有泪花在闪,“大哥,你怎么那么傻到崖下来找我?”

“谢公子。”阿三小声嚅动嘴唇道,没有大的动作,“小的只是遵照公子的指令行事而已。”那天在三公子临时决定要掉到这崖下时给的手势,他瞬间就明白,牺牲了好些个兄弟的命自己才得以逃生,所以出崖的方向早已是明确了,在修路之时也顺带拖延周晓寻找的速度,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他那张恢复了俊帅的脸靠近她,她又本能地一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呸,他要当狗,她也不会是那坨屎,再怎么避,他的手还是抚上她嫩滑的俏脸蛋。

没有武功的李凰熙瞬间被他一震跌倒在地,一双凤眸死盯着他冰冷疏离的目光,这一世她似乎看到了他很多面,有无赖的样子,有正儿八经的样子,当然更少不了昨天愤怒的他,以及今夜疏离的样子,这,兴许才是真正的梁晏?

李凰熙看着他带着怒气的动作,嘴唇抿了抿,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却觉得像是对不起他似的,看到他将头发随意地一束,然后转身看向她,向她走来。

“凰熙,我是我,他是他,不可混为一谈。”他突然严肃道。

孙抚芳一听忙止住哭声,正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这节骨眼怎么连这个也跟着出事?辛姨娘一怔跌坐在地,想去看看,但又偷瞄孙抚芳,一脸的为难。

他的动作一怔,两眼火热地看着那个少女的背影,心中突然涌上了强烈的感觉,她信任他,这一点让他的嘴角怎么也拉不下来,脚下步子一加快就迅速地跟到了她的身边。

梁晏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在风中听来有点怪,“凰熙,你真没有骂人的天份,能不能换个清颖点的?”

李凰熙一刺就刺在空气中,应是后方之人及时闪避,还要再度出手,头顶上就传来一道极其令人讨厌的声音,“小表侄女就那么恨表叔?非要置我于死地?”

“啪”的一声,李凰熙却是伸手朝梁晏的脸上甩去,用足了吃奶的力气,看到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一把挣开他的钳制,退后几步看着他被她打偏的脸,小脸上同样有着不容侵犯的表情。

梁家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她自知得罪不起,遂屈膝行了一礼转身赶紧跟上郡主的脚步,这个梁公子没说错,怀恩师父再怎么说还是年轻人,可不能让他坏了郡主的声誉。

夏夜只有屋外的蛤蟆在叫,她睡得并不安稳,重活才不过一天就觉得心异常的累,此时才能将今天的事情慢慢疏理一遍,想到偷听的人是安熙非李云熙时,她就觉得心里面堵得慌,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事情的走向有了偏差?

辛姨娘忙颤了颤身子,扶着一脸乖巧的女儿往前走,“嬷嬷言重了,二郡主的伤口刚刚疼了才停下的,这就去,这就去,王爷那儿还是不惊动的好……”

只见她伸手状似悄然,但那力道又让孙抚芳感受得到,在她转头看过来时,她的眼泪就猛地往下掉,更见可怜,蚊子般的声音:“母亲……”

“放手,我让你放手,李凰熙、李茴,你们是不是反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李盛基怒道。

忠王府那间可以说简陋不已的大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一府的人都挤在里面,正翘头朝外看着,一看到李盛基与孙抚芳进来,各人的脸上都忙收起看戏的面容,摆出一副乖巧的面容,屈膝,“见过王妃(母亲)。”

孙抚芳轻抚女儿的手一顿,身子冰凉起来,女儿知道她到太守府去的真实原因了?身体的血液倒流。

马车帘子被陈叔放下,鞭子一挥马儿就扬步往太守府的大门而去。

“梁晏,你放开我妹妹……”李茴想要拉开他牵着妹妹的手,这人知不知道礼节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他拉着妹妹的手算怎么一回事?

李凰熙虽然这一世年纪轻轻,但上一世时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老不羞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的眼,她也轻哼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转向那不露声色的男子,刻意唤道:“表叔,你也看到这里生灵涂炭的样子,凰熙身为大齐的郡主,未免痛心……”

太守府门前依然人声鼎沸,随着日头的日渐西斜,更多的人往这儿冲过来,将一座太守府的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李凰熙觉得那被刘海遮住受伤的地方一阵刺痛传来,她的身子歪了歪,难怪父王一直犹豫不肯前来,王祖业的嚣张可见梁家的势大。

李盛基听到女儿的话,一时间怔住了,父亲真的在天之灵都还记挂着他?所以他做的荒唐事他老人家都知道?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悲屈处,再想到父亲在世时自己过的荣宠的生活,遂流泪跪地道:“父皇,儿臣不孝啊,累您老人家在天之灵还要忧心儿臣,儿臣愧对您,愧对列祖列宗啊……”

这一声进耳,李盛基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长女李凰熙,一看到那张俏似爱妻的脸,他就痛苦地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不是人,居然想要牺牲芳儿来换取荣华富贵,但一想到自己在此默默不得志,一瞬的心软又硬了起来,只要能回建京,这点牺牲是值得的,等芳儿回来他会好好地补偿她的。

姜嬷嬷一愣,郡主如何得知小王爷被罚的事情?莫不是夏荷这丫头嘴碎?两眼狠厉地瞪了一眼夏荷,看到小丫头缩肩求饶样,这才和缓地朝李凰熙道:“郡主,不就跪一下嘛,当得什么大事?小王爷差点害郡主破相,这点处罚还是小的。〖〗”

蓝耀宗却摆手道:“非也,娘娘,臣在湖州与这大郡主略有交情,不瞒娘娘,正是她献计,臣才得以回京见到娘娘。这既是她的一片孝心,臣没有推却的理由,再者,大郡主言此物极其高产,在荒年可抵百姓之口粮,确是有利民生的作物。”

正是这一句话让她对那长相并不出众的农作物多看了几眼,继而也对那个自己从来没有上心的孙女多了分好奇之心,现在看到她恭敬地跪在下面,刚进殿时那张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看出她有哭过的痕迹,心里对梁兰鸢的说辞有了计较。

她姑且看看这个孙女到底是何性情?若她敢戏弄她这个皇祖母,她也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有些许皱纹的手伸出接过自己心腹太监容公公递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轻茗起来。

皇帝李季基小心翼翼斜睨了一眼母亲,有些同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母女,想要唤她们平身,但又不敢开口,母亲的强势已不是他能抗衡的。

殿上静悄悄的,孙抚芳略有不安地身子动了动,李凰熙赶紧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安抚她,隆禧太后仍没有表示,想到母亲身怀有孕不宜久跪,遂朗声道:“皇上叔父,皇祖母,今晨父王出门仓促,有一物遗在家中,母妃略为提醒后已着人抬来,还请叔父与皇祖母开恩,准人抬上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