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媳。”胤禄在后面笑嘻嘻的唤了她一声,她没听见,直到第二声才回过神来。

她是她的陪嫁,也就她的通房丫头,怎么说也算是个妾,可他大婚之后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她日日紧跟着他们,却只看着他二人出双入对,自己倒像个寻常宫女一般,而宫女可以出宫,她不得他允许却不得再嫁,若始终不得宠幸,定会过得比宫女还要凄惨。

福宁道:“据奴才所查,至今都不曾。”

弘晋走前的一夜,四人在弘晳的书房里下弹子棋。据说这是南怀仁从西洋带回的玩意儿,当时带了三副,一副在南书房,一副给二公主做了嫁妆,另外一幅赐给了太子,太子则把他送给了弘晳。

弘皙笑着摇摇头,“这玉清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瞥了眼桌上那两碟糕点,“自然包括它们。”

“前几日,户部尚书王鸿绪向皇上奏报,江苏浙江等地农民开展夺粮斗争一事。皇上很震惊,特地派你五皇叔去调查处理此事。”

“福晋,药煎好了!”云锦在帘子外面道。

下午的课业一般是武术,今日是练习枪法。教枪法的先生是个汉人,姓杨。据说还是杨家将的后人,却不止会杨家枪。各路的枪法招数以及套路大多之前都已经教过,现在都是以练习为主。先生会站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一二,可以几个人一起练习,也可以两个人之间互相切磋。

那个时候他刚刚亲政,迫切的想知道宫外的百姓过得是怎样的生活,若他穿着龙袍,坐着龙辇,御林军开道,那他所看到的一定是假的。于是便在早朝后拉着滨仪微服出了宫。

“哇塞,那只鸟那么有趣?”烟云顿时来了兴致,抓着弘晳的胳膊继续问:“那只鸟还会说什么?”

“你先回去吧。”弘晳扭头对烟云说。

烟云翻了翻白眼:“要不要我来帮忙,那可是他们说了才算。”

烟云偷偷瞟了他好几眼,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来。

后来,当皇祖母说要让选她做自己皇后时,他心中蓦然一喜。

“哎~”弘晳站在烟云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十六皇叔是长辈,怎么能和那些小辈们一起胡闹呢?”

烟云心中惴惴,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那大格格的鞭子落了空,第二鞭立即又朝他甩来,这一次是脖子,他身子往后一倒,靠在马背上,便又躲过了这一鞭。

“真是护主心切啊!”齐溟冷笑,“不过,你以为放了那鸽子,我就找不到她了吗?”

声音虽然低如蚊蚋,但年少时的心意却坚定不移。

02

莫桑从小竹筒里抽出纸条,邻座的一个凑头过来看,疑惑道:“咦,怎么是空的?”

那年的他,是骄傲的翩翩少年。第一次见她时是他来杜棱王府的第一日,他在围场与兄长们比试射箭,而她躲在树下搓着泥丸用弹弓打他,知道那是端静皇姐的女儿,前几个打偏了,他都没去管,最后一个竟然正中他脑门,他瞬间变得灰头土脸。那几个兄长都笑趴了,他恼羞成怒得冲过去揪出她倒拎起来,拿箭杆在她屁股上狠狠抽一下,她“哇”得一下就哭了出来,竟跑了,拉出皇父过来指着他说:“皇外祖父,这个坏哥哥欺负我!”

那纸条上没字,昕薇却吃吃的笑了起来。她迅又到书桌前裁了张粉色的塞进小竹筒里。然后跑到窗前将鸽子放飞。

齐溟早就坐在那里了,她方一落座,他就搬着案几上的书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

齐溟低声道:“孩儿拿马摔了她。”

“奴婢。。。烟云。”她的声音低如蚊蚋。昕薇并没听清楚她说的前面几个字。

03

那颗黄子烟云挖地三尺找了整整三日都没有找到。

每次在院子喝茶的时候都会心不在焉的在那石桌左右瞄来瞄去的。她实在想不通明明这么大个院子,就掉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而且偏偏掉的是一色黄色的,这样黄色的就只有九粒,那副棋就不完整了。上午的时候太子妃来过一次,那日在院中下棋争吵之事不知谁传的,连她似乎都知道了,虽没有明说,但言语中都颇有暗示。

弘晋从江宁寄了信来,下午的时候一个小太监送到玉清宫来的,弘晳还未下学堂,烟云把信放到了他书房的桌上。走了一步却又折了回来,她瞥到桌上的一本字帖。杏黄色的封皮,是太子亲自写的,翻开一看,那字果真是铁画银钩,堪比鸥虞。让她暗自称妙。

字帖底下有厚厚一叠纸,应是弘晳平日练的书法,可以看出,练得正是字帖上的诗句和字词,可以看出,弘晳的字就是仿着他的,已有七八分相似,但笔风却没那么锋芒毕露,多了几分随性,看起来便更潇洒俊逸一些。

她忍不住也拿了张纸提笔模仿了起来,却怎么都仿不出神韵来,先前没觉得自己的字写得多难看,而才写了一行,和二人的字一对比,便觉得自惭形愧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在宫中的生活寡淡的像白瓷杯里的水,紫禁城上空的云。

她想,格格一定过不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哪怕是过一天,她都会跳到玉清宫的房顶上把瓦给揭了。如果她真的嫁过来,她会用弹弓打得所有的鸟都不敢飞到玉清宫的树上,她一定会拿着毛笔给那些面无表情执勤的太监都画上胡子,她会在院子里翻开每一块石头找蛐蛐,而且她绝对不会唤比自己小一岁的胤禄皇叔,说不定,两人常常会打起来。想到这里,她不禁“噗嗤”一笑。

如果格格真的嫁过来,她会爱上他吗?

那个人性子可真怪啊,大格格嫁给他一定会天天和他吵架的,说不定会被他气得吐血。可是都说这字如其人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脾气似乎很臭,但偶尔又会有很温柔的笑容。谁都说他沉稳,有时却很任性。看起来很狡猾,好像什么事都逃不过那双慧黠的眼睛,却始终看不穿她的心意。轻轻抚过那一行行潇洒俊逸的字体,单看自就会觉得应是清风白露一般的少年。不笑时清冷如雪,笑起来时更是让人觉得春风十里。想着,心不知不觉“咚咚”的跳了起来,连脸也开始烫。

她将冰凉的手贴在脸上,真奇怪,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