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个时候我刚下学堂。”弘晳有些有气无力道,“而且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到自己寝宫的,而且这头,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

胤禄似笑非笑道:“欸~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氅子上可有侄媳对你浓浓的情谊啊!”

弘晳侧过脸,难以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在皇祖父的南书房里,早晨的时候我们偷偷跑进去看了,结果被那鹦鹉耍了一通。还把十六叔骂了,十六叔就一直憋着气,下学的时候趁着南书房没人就又溜进去会那只鹦鹉了,结果他说什么,那鹦鹉就回一句什么,他说:‘傻瓜’,那鹦鹉就回一句‘笨蛋’他说‘小畜生’,那鹦鹉也说他‘小畜生’,他说‘小杂种’。没想到那鹦鹉现学现卖,‘小畜生,小杂种’说得别提有多顺溜,把十六的鼻子都气歪了。”

“啊?”弘晋大惊。

弘晳冷哼:“得了吧,谁要你帮忙,你只要不来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一点雪我还是扫得完的。”

说完这段话,烟云的脸涨得通红,却久久得不到回应,抬起头,却见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弘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很好。”康熙满意的点点头。

胤禄诡秘一笑:“我们,自然是来闹洞房的!”

哼,一个假格格。

她的个子很小,却稳稳的坐在马背上,手上的金色马鞭甩的猎猎作响,却不是打在马背上,那鞭子一甩过去,便卷住了她前面那人的手臂,再一扯,那人便从马上摔了下去。这一路却没人敢动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杜棱府里的大格格。

“你!”

“额娘是皇上的亲女儿,当年皇上为了拉拢祖父,把她指婚给阿玛,远嫁喀喇沁,皇上本就愧对额娘,而又对阿玛存了几分忌惮,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昕薇道:“这些年,阿玛虽然待额娘很好,但我可以看出,额娘其实一直都不快活。我不想蹈额娘的覆辙,你明白吗?”

“你真是这样想的?”昕薇问道。

唯有隐在酒馆角落喝酒的一人冷笑了一下。

她朝他望去,似乎在考虑的样子,半响真的认真的点了点头。

莫桑是一个喀喇沁西南面一个小部落族长庶出的儿子,十七岁上下的年纪,会耍花枪,练得精湛的马术,曾经在喀喇沁一年一度的马术大赛夺魁。生得一张白面书生的脸,也算在喀喇沁小有名气。

烟云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采蓝一起进了书房。里面一个先生见到她便行了个礼,她回了一礼,先生便开始讲学。

卓玛雅沉下脸,“听说你们下午又闹了一场,你可是又去招惹那小祖宗了?”

这是她第二日进杜棱王府。郡王爷乌梁罕·噶尔臧是康熙帝的三额驸,统治整个喀喇沁平原的领。面前的女孩便是他与端静公主的女儿,大格格济尔默·昕薇。喀喇沁的天之骄女,亦是噶尔臧的掌上明珠。

烟云望着胤礽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那明黄色纹着蟒的龙袍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她开口道:“不知弘晋若知道阿玛要派他去江南会作何反应?”

弘皙笑道:“知道自己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的时间不用去书房,他该雀跃才是。”

“可听你们方才所言,江浙一带饥民暴动,此行必定也是凶险万分的,就怕他会被乱民所伤。”

“此行还是在五皇叔的保护之下,他只要自己不乱来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安危,日后将会遇上的或许会比这一趟要凶险的多,他总要去面对的。”弘皙若有所思,看着桌上从窗外爬进来的阳光对烟云道,“在屋子里躺了一上午,今日天气甚好,你随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好”烟云立即取来氅子为他披上,弘皙淡淡一笑,低头看她正在为自己系氅子的手,瞥见她手背上有二三个水滴般大小微微凸起的红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在那微微凸起的红点上摩挲着,问道:“你以前长过这东西吗?”

烟云低下头摇了摇。

弘皙又问:“这可是那日在乾清门前扫完雪之后长的?”

“嗯。”烟云点头,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冻疮。”弘皙拖着她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柜门,拿出一盒药膏,“过几日会很痒的。”他说着拧开了盒子,里面是墨绿色的一种奇怪气味的药膏,他用手指挑了一点抹在她手上。刚开始有点凉,被他用手指一点一点抹开后被抹过的地方渐渐烫了起来。

“这是什么?”

“自然是冻疮药。抹了之后不会立即消退,却能让冻疮好的快一些,也可以止痒,你以后每日到我这边来抹一些。不然这小小的冻疮不但会变大,甚至还会溃烂,最起码都会让你的手痒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弘皙细细的涂抹着,将每个红点上都均匀的涂抹,还将手上容易长冻疮的几个穴位都细细抹了个遍。此情此景,烟云蓦然感觉到分外的熟悉,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天气,一个少年像这样牵着她的手为她细细涂抹药膏,山顶的风吹过后背被汗浸过的春衫,凉丝丝的。

她曾悄悄告诉他,她其实并不喜欢采绿这个名字,整个府里除了大格格外就只有他知道她原来叫烟云,“云儿”便成了他的专属称呼。

他曾无数次与她并排坐着听着夫子讲课,共用一张书桌,他敛着袍袖坐的端正,斯文而儒雅。有时微微勾起唇角,有时侧与她相视而笑,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君子一笑,春风十里。

温和的他在她离开喀喇沁的前一日却变得那么粗暴,他揪着她的领子吼道:“康撒里·烟云,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居然记住了她自己都快忘掉的姓氏。她并不是没有心,只不过当时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而今再想起他的时候,她现心里会酸,会痛。这种感觉第一次作是在和弘皙的洞房花烛夜,当他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她推开了自己的丈夫。

无论他是谁,自己有没有心,如今他不过是一个红尘过客罢了,路过少不经事的那段时光,纵是脑海中明灭的记忆如璀璨的花火,也不过是河畔顺流飘走的莲灯,天边逝去的浮霞。

她是一个安份的女子。既然已披上了别人的凤冠霞帔,就告诫自己的心不可再为他而动摇。

当她回过神来时却现弘皙正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望着她,几乎洞穿她的心事那般,看得她心里一阵虚。而自己的手仍在他手中,却已变得僵硬。

忽然被他猛地一拽,便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告诫道:“不许想,不许再想别人!”

她滚烫的泪忽然就“啪嗒”“啪嗒”滴在他的胸口,她小声道:“对不起。”他的后背忽然变得僵直。

一个小宫女此时却忽然闯了进来,看得这一幕慌忙避开,弘皙却已听见了脚步声,扬声道:“是谁?”

那不怒自威的声音让小宫女骤然停下,只好折回来,而弘皙此时也放开了烟云。

弘皙见那宫女隐隐几分面熟,却不是玉清宫的宫女,便问道:“你来玉清宫何事?”

那宫女不敢抬头,福了福道:“禀告世子,奴婢是惜晴格格的婢女,格格下午的课是练习马术,不巧方才格格的马鞭坏了,格格知道世子今日不用上课,便遣奴婢来借用世子的马鞭一用,格格说,明日便还。。。”

“好了好了知道了。”弘皙挥了挥手,你去马房直接拿吧,墙上挂的那个镶了蓝宝石的就是我的,拿给她便是了。

“慢!”小宫女正要走,烟云却唤住了她,“我这里有也有一根,不过我想我也不怎么用的到了,还是新做的,你便拿给格格吧,就当是送给格格的,不用还了。”

烟云说完就走了出去,走到自己屋里,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有些衣物,最上面的就是那根马鞭,她取出来,递给她。

那鞭子的确是用上好的材料做的,质地轻,又柔韧且长,手感也好,鞭尾手握的地方嵌了一圈细细雕琢的复古银花纹路,顶端是一圈银质的小铃铛,鞭子晃动时便一阵脆响,格外动听。

昕薇喜欢鞭子,一些别的部落的人要讨好她便送她一些做工精致的鞭子,有些是长鞭,有些是马鞭,都多得数不清了,也不知道送了多少跟给她和采蓝。她走的时候就挑了一根带上。

“多谢福晋!”那小宫女兴高采烈地捧着鞭子走了,烟云走出来遇见弘皙,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