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屏和母亲走过来,一人一条胳膊要拖扶苏起来。可扶苏就是不起来,一口一个银妹妹,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呀,要走咱两个一块走呀!哭着哭着,扶苏突然问:是不是你们逼死了银妹妹?是不是你们认为银妹妹还小,不准她嫁人她才死的?要不然她为什么死不暝目?你们回答我?

9“苏哥哥,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呀?”银屏公主急切地叫着。

5离家越来越近了,扶苏的心却感到越来越烦。这些年来,他每次从外边回来都有这种感觉。他试图改变它,但做不到。因为理智告诉他,感情和其他的东西不同,不能随便施舍的,也不能随意改变。更何况,对于这个女人的宽容,就意味着对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的犯罪。不过,尽管如此,他有时也免不了动隐恻之心,这是他的天性使然。他也深知这个女人深深地爱着他,过去爱,现在依然深爱,但他无法接受她的这种自私地狭隘地爱。爱有时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爱,就免不了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事情;因为得不到这种爱,它就很有可能走向爱的反面,金屏公主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2灵芝的出现使得这天更蓝了,风也不刮了,鸟也不唱了,连河水也不流了,伫足向灵芝姑娘行注目礼。

也许父皇说的对。自己都二十八岁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长长知识了。长期呆在这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新鲜空气的皇宫里,每天看到的是一张张曲意逢迎的笑脸,听到的是一句句阿谀奉承的蜜语,至于天下老百姓真实的生活,真正的疾苦,有哪个君主又能了解呢?从这一点来讲,自己确如一只井底之蛙,太需要到外面透透气,见识一下了。想到这儿,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精神为之一振。

在垮入家门的那一瞬间,他又想到了金屏公主。该怎么跟她讲呢?对于一个年轻的少妇来说,有谁希望丈夫远离自己呢,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那么和谐。说不准她还会怀疑是扶苏见不得自己而主动向父皇提出的这个请求呢?

16天刚亮,灵芝就起来了。今天,她的心情特别的好。和往常一样,她先是打扫干净院子,然后就担起扁担一趟又一趟直到把水瓮挑得满满的。

父亲终于有了音信。

昨天,村西头一个后生来到了她家,带回了关于爹的消息。这后生和她爹一样,也是让拉去修长城的。那个叫二娃的后生告诉灵芝和灵芝她娘,说自从去年冬天扶苏公子来到这儿后,修长城的人们算是走了运气。吃的比过去好了,住的不过去强了,打骂民工的现象也越来越少。有有叔在那儿也不怎么受罪,干了一个来月力气活儿,有一个管事的小头头看他人老实也勤谨,就让他当了火头军给民夫们做饭。他们俩住的地方离的不太远,断不了能见上面,他这次能回来还是有有叔给说的情。

“二娃哥,我爹怎就不知道回家来看看呢?”灵芝问。

“你爹说先让我回来报个信,你们就歇心了。过上一段时间他再回来。对了,有有婶婶,有有叔还要我告诉你,如若有对事的,给灵芝妹妹寻摸上个人家。”

“二娃哥,看你说的些些甚.”灵芝的脸呼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说。

“你爹真个说这话来,可不是我瞎编的。害羞甚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紧说慢说,就十七大八了。”

“梁家沟她姑倒给说了一个,在口外做买卖,前两天给回了话,那娃倒愿意,就是人家大人们不想让娃娃做上门女婿。”

“他想来我还不一定要他哩。”灵芝有点恼火地说。

“说的对,咱灵芝要人样有人样,要脑筋有脑筋,炕上地下拿得起放的下,还发愁找不下个合适人家?恐怕是拿上搂耙搂回来用镊子挑哩!要不是生在这穷山旮旯,咱连他的碴儿也不搭。婶,家有梧桐树,还怕招不着凤凰来?说不准哪天灵芝妹妹让皇上碰上了,还接到宫里当娘娘哩!”二娃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咱庄户人家也没那想望,寻个人家有口饭吃有件衣穿不饿肚不露肉咱心满意足了。二娃,你和你叔俩个在外头千万要注意身体,出门在外,万一有个灾儿病的,找谁照顾哩!”

“知道,知道。有有婶,时候不早了,你今天把捎的东西拾掇拾掇,我明天前晌过来拿。”

二娃拿着东西出了门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这个平时伶言俐齿的小伙子一下变得腼腆起来,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

灵芝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有事没事,要是没事我就关门了!”

二娃这才咬咬牙下了决心说:“婶婶,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当你家的上门女婿。”说完,头也不回一下,咚咚咚走了。

17二娃走了,灵芝和娘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叨拉到后半夜。

从二娃来的那天起,灵芝就记住了那个叫扶苏的人。

刚才在河边打水的时候,灵芝蹲在水池边,看看自己的模样,想起了二娃昨天说的那句“哪天让皇上碰上了,还接到宫里当娘娘哩”的话。她没见过皇上,也没有去过宫里,当然更没有尝过当娘娘的滋味是甜是酸是苦还是辣?但她猜想皇上一定是世上最有福气的人,宫里的房子一定很大很高很宽阔,娘娘一定是想吃甚就吃甚想穿甚就穿甚想买甚就能买起甚的有钱人。她很想知道住在宫里的是些什么人,这些人是凭什么住到那里去的?她久久地想着这些自己一点儿也弄不明白的事,直到耳边传来母亲的吆喝声才慌乱地担起桶离开了那儿。

自从有了爹的消息,娘的病一下就轻了许多。今天早上,竟然能下地了。等灵芝担着水走在路上时,老远就看到从她家房上的烟囱里升起了一缕缕乳白色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