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冬天从咸阳来到这里,扶苏就像一只离开笼子的鸟儿,心情舒畅多了。不过,他还是免不了会想起咸阳,想起父皇,想起宫中的兄弟姐妹,想起自己那个家。

他想起了跟父皇在咸阳宫南书房里的那次谈话。当时他向父皇报告了他到曲阜宣抚的经过,父皇很是高兴。但在如何处理那些被株连的儒生的问题上,他同父皇发生了分歧。他劝父皇:“那些儒生们全颂读并效法孔子言论,如果全部用重法惩处他们,天下会因此而不安定。”

父皇大为恼火,在他们的谈话结束时,父皇派他北赴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当然,那四百六十多名儒生一个个最终未能幸免“坑杀”的命运。

扶苏是在同父皇谈话后的第二天动身的。他之所以如此匆忙地离开咸阳,除了如父皇所说的是为了看看民间疾苦,跟蒙恬将军学习军事知识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借机避开金屏公主。

4那天,他从魏地返回咸阳时天已经快黑了。听到家人禀报扶苏回来了,金屏公主对着铜镜草草地整理了一下稍稍有一点乱的头发,躬身站在门口,等候着扶苏的到来。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几个月不见的夫君,她的心里矛盾重重。她希望看到那张英俊的脸,也渴望偎依在那宽阔的胸膛上,尽情地享受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幸福。但她知道,这仅仅是自己的想法。结婚整整六年了,他和她一直是同床异梦,任凭她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有时她越是努力,他就越是反感。为这,她不知在背后哭过多少次。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是相敬如宾幸福和睦的楷模。想到这些,她流血的心就在颤抖,她害怕看到那张熟悉的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热情的脸。这张脸让她心动,让她牵挂,让她内疚,让她不安。

也许,他们已经有几个月不见面了,他说不定会比以往多一点温柔吧。

5离家越来越近了,扶苏的心却感到越来越烦。这些年来,他每次从外边回来都有这种感觉。他试图改变它,但做不到。因为理智告诉他,感情和其他的东西不同,不能随便施舍的,也不能随意改变。更何况,对于这个女人的宽容,就意味着对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的犯罪。不过,尽管如此,他有时也免不了动隐恻之心,这是他的天性使然。他也深知这个女人深深地爱着他,过去爱,现在依然深爱,但他无法接受她的这种自私地狭隘地爱。爱有时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爱,就免不了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事情;因为得不到这种爱,它就很有可能走向爱的反面,金屏公主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刚进大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倚门而立的金屏公主。

凭心而论,金屏公主不能不说是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能让许多男人动心的女人。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但身材依然像一个少女,一点也不显得臃肿,也许这是她结婚六年来至今也未生育的缘故。朦蒙胧胧的灯光下,金屏公主那脉脉含情的眼神,足以让多少男人走神,陶醉,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离门口还有四五步远,金屏公主就快步迎了上去。她过去挽住扶苏的胳膊,身子几乎是紧贴着扶苏,两人来到了客厅。一进门,她没有让丫环动手,亲自给扶苏脱去了衣服挂在衣架上,等扶苏坐下后她又过去对丫环耳语了几句。

用毕晚饭,休息片刻,金屏公主吩咐丫环们下去,娇滴滴地对扶苏说:“苏哥哥,你去洗洗澡,水我已经让人烧好了。”

金屏公主一声苏哥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了许多。这种亲呢的称呼一下把他带入了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年代里。实际上,扶苏和金屏公主本来就是亲戚,金屏公主的母亲是扶苏的母亲苏姬的妹妹。她父亲是一个商人,他们全家当时住在离咸阳近百里的一个小镇上。金屏十岁那年,父亲突然病故,当时母亲只有二十八岁。后来,是姨母也就是扶苏的母亲把她们全家接到了咸阳,让她们住在了皇宫里的一处不算大但有假山有花园风景秀丽环境也很幽静的院子里,直到她出嫁。

6扶苏静静地坐在冒着热气的池子内。他微微闭上双眼,任凭那热乎乎的水浸泡着自己的躯体。他现在什么也用不着想,只是尽情地享受着只有在家里才有的那种感觉。随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淌,他的疲劳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他这时才体会到老人们说的那句话“好出门不如歹在家”的内涵。此刻,他从内心里感谢金屏公主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尽管他长期以来对她的这种关心很不以为然。

在水雾的抚摸和包围中,他渐渐地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恍惚中,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全裸的女人。这女人的的身体仿佛是一尊冰雕玉琢的塑像,但与雕塑最大的区别还在与它用手摸上去,光滑如玉,柔软而富有弹性。在朦朦胧胧的水雾中,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面孔,看到是两个高耸的坚挺如山峰的乳房以及中间那条深深的乳沟,在两座山峰的下边,是微微隆起的光洁的腹部,再下边是两条修长的腿,腿的中间有一块黑色的三角洲。他感觉到那个身体正慢慢向他靠近,于是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刚站起来,身体就被两条蛇一样柔软的东西紧紧地缠住了。那两座坚挺无比的山峰挤压在他的胸膛上,同时,他的嘴里似乎也多了一样东西,不知不觉中他下边的那个东西也在蠢蠢欲动……

7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金屏公主侧着光滑如玉的身子躺在床上,鼻翼一张一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从她脸上流露出的那甜蜜的十分满足的表情来判断,昨天晚上她一定睡的很香。

扶苏看着那张熟悉又让他厌烦的面孔,仿佛想起了什么。然后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他第一次见到金屏,是在金屏的父亲去世不久她们全家从那个小镇迁到咸阳来。那次,他见到的不仅仅是金屏,还有她的妹妹--银屏。那时候,金屏小他两岁,整10岁,而银屏又小金屏两岁,才8岁。金屏和银屏年龄虽然相差两岁,但个头长的差不多,而且姐妹俩的长相也十分相似,属于人见人爱的那一类女孩子。一开始,扶苏很喜欢她们两个,对她们一视同仁,从没有厚此薄彼。可渐渐地,他发现这姐妹俩的性格却大相径庭。一天,姨妈让他们几个在一块儿画画儿。姨妈给他们每人一块绢,要他们在绢子上画一个鸡蛋。第一个画好的是金屏。她手里拿着自己的作品,连奔带跳递到了母亲手里,然后又朝扶苏和银屏撇撇嘴,一副很神气的样子。扶苏和银屏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当他们过去交卷的时候,早已站在那儿等候的金屏向他们得意地笑了笑。看母亲手拿着他们的画儿称赞说画的好画的好时,她一把拽过了那两块绢子,不屑一顾地说:“好什么,好什么,母亲你看苏哥哥和妹妹他们画的这叫什么呀!像个萝卜,难看死了。”

母亲说:“金屏,你怎么一点也不谦逊,你苏哥哥和银屏妹妹画的是比你好,你好好想想,鸡蛋到底是椭圆的还是圆的?”看金屏红着脸不说话了,母亲又说:“以后,不管办什么事,首先要动动脑筋,等想清楚了再做。”

金屏的嘴一下噘得老高,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她突然冲到母亲的跟前,从手里夺过扶苏和银屏画的绢,咬着牙撕了几下撕不碎就在手里来来回回揉了又揉,揉成了两个小团儿之后就丢到地下用脚狠狠地跺起来。想到那绢是撕不破也揉不碎踩不坏的,金屏在跺了几脚以后,那小团儿竟然顽强地挣扎着舒展开来,露出了两颗让她恼火让她丢脸的椭圆形的鸡蛋。

因为这件事,金屏让母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直到扶苏和银屏两个人一直地为她求情。这件事,给扶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件事,也在金屏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