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却无从说起,如同在骗大人的小屁孩一般。秦望看我还不走,脸色就变了,小声地说刚才是给我面子,换作普通人,这就是假报警,少不了要吃苦头的。我又争辩了几句,见大家都不相信我,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秦望的办公室。

“我和你想得一样。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跟警察说一说?毕竟,这可能会让案子从自杀案变成凶杀案。”我商量。

“就是有人跑过的声音,闹得好大声,好像踩翻了什么,吵醒了我。我以为有人偷东西,所以就来转转。”王叔回答时,一直打量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横沟正史写的《本阵杀人事件》?这好像是日本鬼子写的侦探小说吧?

我听到这里,觉得太夸张了,于是打断道:“这是真的?彝江能捞出粽子?即使屈原他老人家有这份心,汨罗江和彝江也是不同的水系,他怎么游过来呀?”

“我也不明白这短信有什么目的。”唐紫月承认道,“虽然我知道唐二爷真的死了,但有人这种短信,又有他的手机号码,想必是吃定我们了。就算我们这次不来,那个人还是有办法把我们骗来的。”

“那明天就去把唐二爷领走?”我停住脚步,转身问。

我摇了摇头,随即把雕像递过去,岳鸣飞望了望就问:“怎么多了两只手?你找人重新做了一个?”

我本以为唐紫月又要谈教游泳的事,听到这话就赶紧问:“前天?唐二爷找你做什么?难道他想来教游泳?”

岳鸣飞撇清了干系,他还是不放心,可能被纸条闹得有些敏感了。我左说右道,连“三个脚印”的怪事都讲出来作为交换了,岳鸣飞才同意让我把断臂水神拾回去。

奇怪的是,即使学生越来越多,江边还是会淹死人!真不知道是人们的安全意识不够,还是真有水鬼作怪。

我们一边听,一边走回渡场,谁都不知道唐二爷是怎么走回来的,又是谁杀了他。我们走后,渡场里有金乐乐、贾瞎子、韩嫂三个人,要是有谁进来了,应该会注意到才是。不过,渡场很大,大门从不锁,小楼和瓦房彼此相隔甚远,野草比人高,要是有人把尸体拖进来,只要有心还是能办到的。

我和岳鸣飞退了两步,心里等不及了,恨不得自己去翻尸体。张大户与我们背对背,不停地问,死者到底是谁,认不认识。我比张大户还要好奇,哪想胡队长把被泡肿的尸体翻过来后,我们都愣了好一下。那尸体尽管扭曲了,五官变化很大,但从他穿的衣服很容易认出身份。

这话刺痛了我的神经,回过神了,便答:“岳鸣飞,昨天你也在现场,你记得唐二爷氧气瓶上的编号吗?”

一阵寒意袭过身体,我没有颤抖,可忍不住地想,世界上真有鬼吗?可惜的是,脚印很快就干了,我要去找别人来看一眼都赶不及。就算这是骗人的把戏,谁会这么做?脚印为什么只有走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师院后门是一条老街,托了这所本地大学的福,街上的居民才靠着炒点菜赚些小钱。这边不似繁华的大街,一入夜就没什么人了,吃夜宵的学生都去前门的甜品店,很少有人来后门,原因就是后门靠近彝江的一处河崖,有时会掀起阴风,叫人心惊胆战。这条老街有百来米,晚上会打开昏黄的路灯,人走在路上,影子拉得老长,会有一种被跟踪的错觉。

我刚要从大排档迈入老街,这时就看见樟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个人是胡嘉桁。通常,渡场的人进进出出,这是很正常的事,可胡嘉桁大步流星地穿过大街,径直地朝师院里走去了。我愣了愣,心说胡队长不是有点瘸吗,怎么走得那么快,是不是有急事?当然,我不会想到胡队长平日里都是装瘸的,现实里没那个必要。

那么说来,胡嘉桁一定有急事?是什么急事让他夜里走进师院?

猛地,我怀疑胡嘉桁和岳鸣飞一样,都曾有过肮脏的秘密,既然我们被人整了,其他渡场的人就安全吗?我一激动就想跟去,然后用力拍了拍岳鸣飞的脸,让他快点清醒过来。好不容易,我弄醒了醉倒的岳鸣飞,当下就拖着他追进师院的林荫小道里。刚开始,我还跟得上胡嘉桁,并怀疑自己猜错了,也许他只是穿过师院,到前面的甜品店买夜宵。可是,胡嘉桁没有走上通往前门的校道,而是转进了师院的一片桃花林里。

那片桃花林没有路灯,一片漆黑,是师院的爱情圣地。每到夜晚,桃花林里鸳鸯无数,单身汉要是闯进去,一定会妒忌得冒火。我和岳鸣飞是两个爷们儿,如果这么走进去,其他人不以为我们有病才怪,再说岳鸣飞现在摇摇晃晃的,在夜里看上去,如同我在搂着他。同时,胡嘉桁也消失在桃花林中,那里面人影众多,很难分辨出谁是谁,又不好打着手电来找人。

“奇怪,胡队长来这种地方干吗?”我嘀咕着,“以前我念师院,都没来过这里。”

“算了,我们回去吧,还要藏证据呢。”岳鸣飞醉意不消,靠在我肩上说。

“好吧。”我沮丧地走回去,可不甘心地回头看了好几次,总觉得胡嘉桁那么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拖着岳鸣飞走了很久,我满身大汗,累个半死才回到渡场。好在岳鸣飞被腥腥的江风一吹,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一看金乐乐不在办公室了,那栋办公楼都熄灯了,马上就对我高兴地说,现在是藏证据的好时机。我点了点头,趁大家都关着门在房里做自己的事,随即踮起脚尖,偷偷地和岳鸣飞溜到了后面的废弃小楼里。

那边的湿气很重,因为靠着一座山,树林又高,太阳很难晒到院子后面。岳鸣飞还没换衣服,但脱掉了黑色西装外套,他的白衬衫一擦过树丛草堆,马上就染了花花绿绿的色彩。我也没好到哪儿去,脸上都被草叶刮破了,直觉得辣辣地疼。小楼下面碎砖满布,草堆东倒西歪,贺卡、信和钥匙藏在这里,恐怕会被腐蚀,有时雨下得大了,一楼会积水的。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就悄悄地摸到二楼,但没有用手电,就怕被其他人现。

等上去了,我实在看不到路,便打开了手机屏幕,勉强照明。没想到,一上去就看到了一副骇人的景象,当即整个人就冻住了。在荧光不足的二楼里,霉斑满布的石灰墙上,四处都是被指甲抓过的痕迹,从上到下,无处不在。那些抓痕很新鲜,剥落的石灰内墙有干净的白色,不像是以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