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在这种穷地方,哪有那种东西,我看就是一把普通的钥匙。”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那么想,如果是普通的钥匙,李小爱就不会寄给唐二爷了。邮戳的时间是上个月月底,正好过了一个月,唐二爷死了,还死得那么蹊跷,这个巧合难以让人信服。

“我劝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是不是累坏了?余雨雨的家人怕医院不上班,今天已经办好手续,把尸体领回去,这几天就要下葬了,你不要让她的家人再伤心了。那女学生是本地人,他们可以土葬,但丧事要马上办,未嫁出去的女儿都要立刻埋到土里。”秦望跟我解释。

“不用管那么多,明天我们一起去就是了。”唐紫月对我说,“这样吧,我现在先去找毛猫猫问一问,他们三个以前是好朋友,经常混在一块儿,也许毛猫猫知道点儿事情。等你回来了,再联系我。”

我脸一红,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岳鸣飞挠了挠脑袋,问我:“这可难倒我了,我想不出,黄丁意,你想得出来吗?”

让人没想到的是,舟桥部队在江底没找到武器,而捞起了许多粽子。那些粽子被打捞上来后,堆在江边上,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打捞的工兵摸不着头脑,武器怎么变粽子了?他们将一个个粽子剥开,里面的糯米居然没有臭掉,还新鲜着。时值战乱,工兵们很久没吃饱过了,他们就决定先把粽子运回部队,让大家饱餐一顿。

我总觉得唐紫月的说辞很夸张,当下就问:“唐二爷真的没说他要曝光什么机密文件吗?他又不是什么大官,渡场的办公室也能随便进出,怎么可能有那种机密的东西?你要是怀疑唐二爷的死有蹊跷,怎么不去跟警察说明?”

“算了,没事。”我懒得问下去,再问也不会有答案。

我也觉得自讨无趣,现在唐二爷的尸体找到了,警察不追究责任了,干吗想太多。这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每件事都去搞明白,不如去死好了。然而,事情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正当我想放手不管,一对男女大学生就找上门来。

韩嫂急着去买菜,见我要和年轻女老师谈话,她就乱点鸳鸯谱地叫我把握机会,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掉了。那个女老师叫唐紫月,在彝山师院教书,她来过渡场几次,原因是想请岳鸣飞教学生游泳,参加市里的比赛,以及溺水时如何自救或施救。因为胡队长不放人,所以这事一直没谈成。

岳鸣飞啧啧称奇,比我的反应还大,本来我还想跟他讨教,看他那样子就收住了话头。那团鬼火似的光闪了几下,这还不算完,竟又朝着上游移动,往彝江上游迅地冲去。这时的我恨不得跳进水里,奋力追去,这可是头一次看到彝江里的怪事。过了几分钟,红光越走越远,再也看不到了,我才想起来要快点回渡场。

默默地跟了近半小时,我离渡场越来越远,浪声也渐渐平息,水流缓了许多,这说明已经到水库区域了。我念大学时听人讲过,彝江上游的村子被日军屠杀过,尸体顺着江水流下来,下游乃至水库这边都有许多尸体。为了镇住阴气,镇上的人才把彝山师院盖在江边,因为风水先生认为江水能蓄积阴气,这样夜里就会有各种怪事生,比如不该下水的人会去游泳,然后淹死。

“这就怪了。”我嘟囔一声,没有责怪韩嫂,有人要偷东西,放十只狗看着都没用。接着,我又问,“警察把尸体抬走了,那唐二爷的房间锁上了?”

“慢点。”我哪有心思理会,只叫胡队长慢点翻尸体,别滑进水里。

“我在后面的小楼捡到的。”我实话实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个上锁的衣柜,要躲起来吓唬人肯定办不到。我正迟疑,低头想再看一眼湿脚印,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先前,我误以为唐二爷没死,只是开玩笑,没有察觉到走进房间里的脚印排列得很诡异。那脚印一排是两个,下一排是一个,再下一排又是两个……如此反复着,最后的那排脚印上,那个人似乎停下来了,脚印一排有三个。

说起来,除了本地人,知道彝山师院的人不多,可它曾与浙江大学有过一段关系。1937年“813淞沪抗战”爆,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带领师生离开杭州,一迁浙西建德,二迁江西泰和,三迁广西彝山,四迁贵州遵义、湄潭。1938年,浙大迁到广西彝山,后来1939年2月,彝山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1939年年底日军又从广西钦州湾登陆,北上攻打南宁,浙大不得不再一次迁往贵州。虽然浙大迁走了,但催生了彝山的办学力量,可以说浙大就是彝山师院的始祖。

我记得,浙大标营办学旧址就在镇上的老东门外,那里还剩一块石碑,标明着那段历史。史料上记载,1939年2月的一天,日机轰炸标营,投弹118颗。浙大师生逃避江边,突然一颗炸弹落下,38级农化生徐守渊这样描述:“碎石与弹片齐飞,江水共泥沙一色!”之后,一些师生不是被炸死在江边,就是躲入江中淹死了。少数师生幸遇舟桥部队,由其掩护躲入老渡场避难,有的还潜入了深山,因此得以生还。

我想到这段历史,便问:“这跟你偷偷跑到渡场有什么关系?编校史需要跑这里来吗?”

毛猫猫解释:“当然没关系!可是那些资料只有在师院的图书馆才能找到。我那时为了编校史,去图书馆翻了那些影印的珍贵资料,可是现有几页被人撕去了!图书馆现在有两栋,有一栋是老建筑了,里面放的资料和档案都是不能带出去的,进去查阅都要登记!我现有几页被撕掉了,后来跟管理员查过进出记录……”

“里面的资料那么多,你怎么知道谁看了哪本?”我打断道,“记录只有进出人员的名单而已吧?”

“我是不知道,图书馆里也没摄像头,可我把名单都拍在手机里了。前段时间,我把那些学生都找过了,他们都否认撕过有关校史的资料。只有一个人,他不是学校的人,是外面的人,他的嫌疑最大。”毛猫猫刚说完就拿出他的手机,把照片调出来后,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不明白那些资料有什么好偷的,不就是几张废纸,收破烂的大爷都懒得要。可我接过来一看,一个熟悉的名字就跃入眼帘,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住了。我把手机挪给岳鸣飞过目一眼,两人相顾一望,都感到很诧异。手机上照片是图书馆的出入名单中的一部分,渡场的一个人在清明节那天去过图书馆,那个人就是唐二爷。

“这……”我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又无从说起。唐二爷怎么会去师院的老图书馆呢?那里除了一些影印资料,就是一些老版本的小说、文集、档案,很少有师生再去那边了。毛猫猫需要的校史资料有什么秘密,值得唐二爷抢先一步,撕走了那些内容?难道这就是唐二爷声称要曝光的机密文件?既然都影印出来了,这算什么机密?实在是太矛盾了!

“唐二爷的死果真不简单。”岳鸣飞思索道。

“那本资料是以前的政府人员编写的县志,在图书馆一共有3本,分别是30~60年代县志、70年代县志、80年代县志。30~60年代后面几页被撕掉了,80年代那本县志被偷了,我本来想去查校史资料的,谁知道……只有70年代的县志还在。”

我手一摆,又打断道:“你是说丢了80年代的县志,60年代的县志还被撕了几页?这些资料在政府的档案室应该也有,犯不着偷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县志不是出版的版本,是那些年代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然后拿去影印珍藏在学校里的。原始手稿在政府80年代末的大搬迁中遗失了,学校的影印版本是唯一的一份了。那时根本没人知道备份是什么,谁都没想过要去备份。现在流传的版本都是90年代重新编写的!”毛猫猫对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