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紫月没解释,而是继续问:“你听到声音?什么声音?”

这时,我和岳鸣飞都看向唐紫月,想听听大学老师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听说唐紫月以前还在武汉的律师事务所待过,认识几个刑事辩护律师,也接触过一些案子,算是见多识广的一个人,怪不得唐二爷想到要去找她咨询事宜。唐紫月在昏暗的房间里,和两个爷们儿处在一起,倒也不慌张,而是问我们:“你们看过横沟正史写的《本阵杀人事件》吗?”

这页面上看不清记录时间了,可里面提到,那天是端午节。舟桥部队的人有文化的不多,大家都以为那是屈原从汨罗江送粽子来了,看来古代人也牵挂着现代人的战争呀!记录上没有提到粽子的来源之谜,其实那时的人就算有心要解开这谜底,他们也没能力办到。毕竟,那时他们天天要担心生死存亡的大问题,能吃饱就够了,谁有工夫下水去研究未解之谜。

“奇怪了?为什么有人给我们一样的短信?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我奇道,“你是大学老师,居然还会上当?”

金乐乐眼珠子一转,叫住我:“你先别走,我跟你说个事。明天是30日了,必须明天把唐二爷火化了,不然劳动节的七天长假到了,那就没人管了。你不是说,医院的太平间只能放七天吗,过要收钱的?渡场打捞又没钱进账,等不了那么久的。”

正当我出神之际,光着膀子的岳鸣飞鬼头鬼脑地走到我门前,看到附近没有其他人就走了进来,并把门关上了。我一见这情况,忙叫岳鸣飞把门打开,要知道金乐乐的办公室正好对着我的宿舍,她要是看见了,还以为我和岳鸣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岳鸣飞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只问我有没有接到纸条,他似乎仍未从阴影里走出来。

唐紫月走到跟前了,她就一脸抱歉地道:“我听说唐二爷的事了,真可惜啊,他前天还跟我咨询过一些事的。”

岳鸣飞不像我,没有探案追底的念头,只想把事情结束,好好地回去睡大觉。他看我已经知道了秘密,也了解我的为人,于是央求我不要告密,将来要是有机会,他可以介绍我去当游泳教练,那种工作总比去江里打捞要强得多。至于断臂水神,岳鸣飞想丢在房子里,不带走了,他才不管有没有人来取。可我总觉得这雕像有问题,于是拿起来准备带回去,岳鸣飞不肯,最后我只好在墙上用石头刻了一句话:“断臂水神在黄丁意手里,有种就来拿。”

彝山镇地处广西北部,是一个县级市的政府驻地,这里在古代是驿站,而“二战”时则是广西部队的军火重地。除了“二战”的屠杀,还有日本军机轰炸过彝山镇,炸死了好多人。近几年淹死人的事越来越多,为了汇集年轻人的阳气,市里的教育部门听了风水先生的话,他们开始着手申请让彝山师院扩招,因此从2005年开始,彝山师院就开始陆续到全国各地招生,在此之前都是只招本地学生。

金乐乐朝岳鸣飞白了一眼,然后沉住气,告诉我们警察刚才来过了,因为唐二爷的尸体在渡场里被找到了!原来,在我们离开不久后,大家饿了,一起去瓦房食堂吃饭。金乐乐看见唐二爷的房间开着门,想要帮忙合上,却看见浑身湿漉漉的唐二爷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凉了。等大家赶来,马上就报警了,尸体被人抬走后,金乐乐就一直想联系胡队长,可我们三个人谁都没带手机出去。

“你们别挡光。”胡队长戴好黑胶手套,回头就说了一句。

其中一个打捞员被我的眼神弄得不舒服了,恼问:“黄丁意?看什么看?见鬼了?”

人有三只脚吗?这不会是水鬼的脚印吧?

铃声持续了约半分钟,我刚要接电话时,特地设置了录音,没准儿能当做呈堂供证,至少秦望不会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当岳鸣飞捡回了骨灰罐,我就接通了电话,那一刻我手心都冒汗了,犹如跟本·拉登通电话一般。我还没问你是谁,电话里就窜出一声女人的尖叫,不停地大喊救命,恐怖的感觉甚至能传到我这边。

“喂?你是谁?你在哪儿?”我急问。

“救命!救命!啊!啊!啊——”女人凄厉地长叫,一转眼声音就没了,电话随即断掉了。

我再打过去时,唐二爷的手机已经关掉了,怎么都打不通。岳鸣飞就坐我旁边,虽然没完全听清楚,但女人最后的惨叫,他听得脸都变色了。我心想,事态紧急,不能再玩什么侦探游戏了,必须马上把通话录音交给秦望。也许,某个女人的生命危在旦夕,我们动作快一点,还能救她一命。

岳鸣飞看我激动起来,他就压低声音地道:“你别急!偷走手机的人是不是塞纸条的人,谁都不清楚。你报警了,我的秘密怎么办?”

“救人要紧!”我坚持道。

“你……”岳鸣飞争不过我,一气之下就放下骨灰罐,坐到另一头去。

其实,我左右为难,并不想让岳鸣飞的秘密晒在太阳下。秦望要是拿到证据,这几日的经历铁定要记录下来,缺一环都无法讲清楚。我听不出那女人是谁,不知怎么地,渐渐地担心起唐紫月来。那本日志现在在她手上,会不会像电影那样,有人潜入她住所偷走,然后将她杀害?这种不安的情绪将我笼罩着,小巴车刚开进彝山镇上,我就拨了唐紫月的电话。

“喂?黄丁意?有什么事吗?我和学生正在陈十万家里,不方便说话。”唐紫月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听到后,松了一口气,忙道:“没事,没事。那你先忙,我们晚上再见。”

唐紫月很快挂了电话,之后我就一声不吭地坐着,来回地望着渡场的其他人。这一次,苗姐也在车上,每个人都在场了,大家都没有打手机,这可以证明偷走手机的人不是自己人。可如果不是自己人,谁能出入渡场如无人之境,不被别人现呢?何况,唐二爷的房间没有被撬开,外人怎么会有他的钥匙?除非……

我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没用,想来想去,居然又想到鬼怪的方面上了。就这样过了十分钟,车停在彝山师院侧门了,我们就走了进去,准备绕到渡场那边。苗姐赶着去南宁搭飞机,匆匆地与我们告别了,然后其他人要去买东西,随后也分道扬镳了。只有岳鸣飞留了下来,好像他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当只剩我们俩了,他就跟我说对不起。

我能体谅那种心情,谁都不想名声变臭,于是在路上就承诺,尽量把纸条的事省去。岳鸣飞对我说了谢谢,并问我要手机,想要再研究那通录音,也许能听出女人喊叫的地点在哪儿。这时候,我们已经穿过了樟树林,我准备回去放好骨灰罐,接着就先去找秦望这些警察了,救人的事缓不得。可岳鸣飞执意要再听一次,我就不怎么情愿地递了过去,哪知道他一拿到手机,忽然就把我的电池给拆了下来,并把内存卡取出,扔到了彝江里。

我愣愣地望着,没想到岳鸣飞会来这一手,当即气得大骂:“他妈的,你干什么!你这样会害死那女人的!”

“你别怪我!”岳鸣飞自知理亏,摆出一副歉疚的神情。

我气坏了,大步地走进渡场,放好了骨灰罐就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再看岳鸣飞一眼。我出门时,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整了,为了救人和赶在警察下班放假前,几乎是跑过去的。好不容易,我在警察下班前赶到了公安局,并找到了秦望。在把原委讲明后,秦望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我有证据吗?我的手机录音内容都设置存放在内存卡上,证据是拿不出了,那么小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打捞不上来。

逼不得已,我在秦望的办公室里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让秦望过目。办公室还有其他警察,他们都当我是小丑,好像我在捉弄他们一样。我看他们不信,想叫他们学电影里的那样,通过技术手段查唐二爷的手机定位。可秦望告诉我,要做手机定位,这得通过移动手机运营商,而且必须经过机主本人同意。虽然现在唐二爷死了,他也没有其他亲属,用不上机主同意了,但必须把死亡证明办下来才行。中国就是这个样子,等你把手续办齐,人家都投胎去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