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里据说离着就不远,

“那陛下……有没有提到我呢?”李煦战战兢兢地问道。

“嗯,那个,你流鼻血了。”

崔莺莺黑亮的眸子里攸然噙满了泪水,她失神地望了眼李煦,情不能禁,肩头微微颤抖。李煦起先还以为她是感动的,片刻之后就觉察到有异,遂拉着她的手,侧头问她:“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杨赞可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因为僧多粥少,因为怕场面失控,因为有许多像仇士良和李煦这样的作弊者,所以酬功宴的压轴大戏“散花福”一直被刻意隐瞒着,直到乐声突然停止,她们被像羊群一样驱赶到舞台正zhongyāng,多数人还是懵懂不知为何,久处禁宫,她们的眼界已经被高高的宫墙圈住了,外面的世界她们所知甚少。

“我,我眼涩。”李煦慌忙揉了揉左眼,右眼仍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

那都是人呀,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怎么能像手机、电暖壶、平板电脑一样当做抽奖礼品给散了呢?这特么还是大唐吗?这跟殖民者贩卖黑奴有什么区别?!

李煦羞惭地说道:“大哥教训的是,小弟如今想来,也十分后怕。”

这样的好ri子才刚开个头呢,湖南观察使是敬国公的门生,换句话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这将来要是打点打点,表现表现,说不定摇身一变就是个刺史。

刘默彤最后用力地拍了拍李煦的肩。

想到这,李煦夹起一个炸响丸子塞到嘴里,狠狠一咬,“咔”地一声脆响,就觉得满嘴流油,霍,这丸子里面不是荠菜馅,不是猪肉馅,不是韭菜鸡蛋馅,竟是猪油馅!而且连一片油渣都没有,纯粹的是猪油。

此次京西北剿匪大军回朝,他受命监察军人行状,对不法妄为之徒固然毫不手软,对那些衣冠不整,行为不检的军校也一体弹劾不殆。

“啊咳。”声音算不得很大,但那股子威严内蕴的气势却是不可小瞧。闹哄哄的偏殿小院霎时安静了下来。李煦移目望去,只见小院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出头,身材魁梧,着绯sè官袍、配银鱼袋的文官,一手背负于身后,一手捻着颌下三绺文士须,虎目灼灼如电。观其人丰神俊朗,仪表不俗,令人肃然起敬。

换到第九碗茶时,李湛才接过去喝了一口,忽地把茶碗往地上一掼,叫道:“小王又不渴,喝的什么茶。”说着他站起身来,朝慢吞吞正在脱靴子的仇士良说:“甭在那磨叽了,随小王去万9坊走一遭。”

“慢着,带回来。”李湛叫道。

领了官服,李煦一路哼哈着进入偏殿,洗澡、洗头、沾青盐刷牙,伍分钟搞定,捧着新领的官服,热气腾腾地朝殿角两个梳头太监走去。

我来了——

李煦也学着他的样子合上了眼,其实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的心里油煎一样难熬。

“这话怎么说。”刘默彤正在举石滚子,一声大汗,听到这话,皱着眉头问道。

更让刘默彤欣赏的是眼前这位“杨赞”脑子够活络,好话歹话跟他说一遍他就明白,利害关系是一点就透,让他做替身他就做替身,让他装孙子他就装孙子。聪明。

不过眼前这个唐朝真的就是历史上李渊创建的那个李唐王朝吗?看起来有点不像啊?媳妇嘴里那个风华绝代,匹世无双,雄立世界之巅的大唐,毛影子也没见着啊?

胡三娘站起身来,轻盈的如一只蝴蝶,向侍立在一旁的茉莉、流云招了招手,便淡若清风般地去了。瞧她那风摆杨柳般的身姿,李老三不觉心旌又是一荡。

李老三捏着她的小鼻子,问:“好么,会唱《大风歌》吗?”

小石头觑得他黑着脸,怕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小声地辩解道:“哥,这骡马市里不卖马,它是卖……”

如此,黄昏净街鼓前能回来就不错啦。

不过为策万一,先排演一下进宫后如何应对,做到有备无患,也是十分必要的。其实这也很简单,只要记得八字箴言即可:天子接见时,少说多听,天子赐宴时,少喝多吃,如此想不糊弄过关都难。

石雄道:“是啊,是啊,这件事不这么简单啊。唉,不过,不行,嗯,还是可以试试,唉,不行,或许又……”

两年的军旅生涯,刘默彤已经成长为一名旅帅,这固然因为他的亲叔叔是西北大帅,却也不能一笔抹杀了他的功、勤、能、力。至于杨赞,“杨姑娘”芳踪难觅,剩下的只有一条铮铮铁骨的好汉子。

他现染布赤心的行踪后,没有像其他小猫一样,见了老鼠扑上去就咬,而是潜行其后,仔细观察老鼠的行踪,窥得它的五巢六穴,摸清了它的活动规律,然后他才开始行动,他没有生猛地扑上去,而是巧妙地设了一个局,来了个请君入瓮。

蓦然,沙陀人的左侧出现了一股唐军骑兵小队,人数虽只有六人,却十分致命,他们中的一个人箭无虚,显然称得上是神箭手,沙陀人并不惧怕,对方只有一名神shè手,己方人人都是神shè手。

说你放着这么好的ri子为啥来大唐,你丫才想来呢,若不是胃里的白酒、红酒、黄酒、洋酒、啤酒混合在一起有了化学反应,麻痹了俺的中枢神经,让俺眼不清,手不稳,又悲催地错把油门踩成了刹车,谁想把车子当飞机往桥底下开?

吃的太多,活动的太少,自然而然就肥胖起来。

胡八狠狠地瞪了李十三一眼:

“说你不懂,还要硬充!军中再好,能比的了长安舒坦?中军帐再稳妥能有鸳鸯帐暖和?人家坐在家里,喝着小酒,听着小曲,抱着美女就啥都有了,还需要去军中苦熬吗?不需要!只有像杨家这种倒了血霉的破落之家,才不得不受点苦,去求个上进。”

李十三气焰顿时全无,这回他算是真服了。到底是在御史台待过的,见识就是不一般,这种道理自己的父兄亲友就没一个人能说的出来。

在他们的世界里能为自己谋一个门吏的差事就足以夸耀邻里了。

“咳咳,老八叔,我给你煎个茶去。”李十三跳跃着出了耳房。

街口就有一个熟食铺子,店主赵老实卖胡麻饼、熟肉和酱菜,他婆娘秦四娘则卖煎茶。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赵家小铺,铺门半掩着,烧水的铁壶嘴儿吱吱冒着白气。

“两人又忙活上啦?”见不着赵老实夫妻的人影,李十三心里嘀咕道,随手提走铁壶,盖了泥炉子。

黑洞洞的门缝里传出了哈哈哈的声响,已经是“过来人”的李十三一听就明白了。

“这俩没羞没臊的,果然干上了。”李十三兴致勃勃地把耳朵贴到窗户上,脚步轻柔的像只猫。屋里除了哈哈哈的呻吟声,还有咚咚咚的有节奏的声响。

李十三点破窗纸朝里打望,面案前站着一个人,举着两条白花花的腿,正抖个不停。李十三捂嘴偷笑,踮着脚尖退到了街心,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扯开了嗓子大吼一声:

“秦干娘,给我煎碗茶来。”

铺子里顿时声息全无。

“晓得啦——”

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女声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少少放点姜丝,多加点盐。”李十三掏掏耳朵,既是促狭搞怪,也是善意提醒,近来盐价又涨,秦四娘的煎茶里姜丝放的越来越多,盐却越来越少,简直没法入口了。

“晓得啦——”

这回是赵老实的声音,穿透力远不及他婆娘,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老赵,悠着点,细水长流,来ri方长嘛。”

李十三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砰!赵老实的熟食铺里传来了东西坠地的声响。

指点过赵老实夫妇正确的夫妻生活方式,李十三捂着嘴吃吃哈哈地回了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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