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台下的学生们倒了一片。

延夏河摸着她的头说,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杨汐他会没事的。

她掏出背包里的手电筒,顺便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手机,她已经把梁静修的电话设了快捷键1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只能希望他赶来的时候快些了。

够了,你跟他的事我不想管。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人,以后各走各的,不要来烦我。延夏河说完,走进了教室。

事实上,泉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向那栋楼的天台。她向来到校的时间很早,这时候校园还在夜色和晨光的交替里将醒未醒。连日的早上起了大雾,泉就在这湿润洁白的大雾中奔跑。片刻之后,那栋楼连同身边的翠色在雾里也隐约可见了,泉停在了楼下,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一股作气登上高高的楼顶。

坐在黑暗的房间一动不动的延立秋,下意识地把手伸到鼻子下面轻嗅着,湿漉漉的,不是酒液,而是雨的气息。

没有啊,我等一位话剧社的朋友。

这是一张用水浸泡过的红心1o纸条上画着一个长长的向下的箭头,写着:栖息在最高的绿光之上,玫瑰铺满天国的阶梯。——请等待你的命运。

大部分吧,有些不能用的就丢弃了。

餐厅正对庭院的落地窗开得很大,清凉的夜风倒灌进来,月色如水倾泻,照得室内的景物毫纤明。一个男子侧对着室外坐在一张雕花圆椅上,跷着腿,旁边是一张放置酒瓶和酒杯的高几。月光为他全身打上了柔和的轮廓,金色的酒液在水晶高脚杯中荡漾。

天悦突然插了句说,泉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慢聊。

看清礼物盒里的东西的那一刻,泉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知觉瞬间从她的四肢抽离,她动不了,失去声音,也听不见许悠悠在一旁刺耳的尖叫声,看不见有人凑上前后开始弯下腰呕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触目惊心的白色毛上的鲜血在眼前放肆地蔓延,流到了桌上,淹没了脚背,她看到自己掀开盖子的手还定格在那里,鲜血在手背上蜿蜒,像鲜红色的蛇一样爬行,粘稠,冰冷……

天悦看着一筹莫展的泉,也是无可奈何。突然,她眼睛一亮,站起身来高兴地对泉说,泉,可以去网上查查看啊。

泉知道她说的“这些”是指情书和礼物之类。她只是奇怪为什么许悠悠那么喜欢粘着她,尽管她对她的事情从来未表现出兴趣。

泉站在那边,看着关系亲密的两个人,那一声“夏河哥”隐隐刺痛了她的神经,想走却脚如灌铅沉重。

可以抱怨吗?这个世界的不公。以前泉从不抱怨,因为觉得这种无谓的怨怼只会增加向下的力道,而这个危危欲倾的家已经不可以再经受一点点外在或内在的风雨了。她是那么那么努力在改变,在挣扎,可是原来命运的潮水一旦汹涌,是那么一击则溃的惨淡,如果这是一场人生的牌局,那么毫无疑问的,她抓在手上的是一把烂牌,不得翻身。

他们走近前从人群中看去,那人全身湿透,头凌乱如藻,不过救醒,正在大口地咳出水来。

天悦!泉突然失声叫出来,挤出人群。

她抓住天悦的肩膀紧张万分地问,你没事吧?怎么会溺水呢?你不是……?

天悦打断了她说,是有人把我推下去的。

泉吃了一惊说道,是谁做这种事?杨汐也一脸凝重。

不知道,天悦虚弱地摇摇头说,有人约我早上过来这里,我到的时候没有人,湖面上却漂了很多纸牌,我走近水边看时,却一下被一股力量推进湖里,挣扎了几下就不行了,咳咳。

又是纸牌?泉的心沉了下去。是任意的恶作剧吗?不对,为什么对象偏偏是天悦,而且哪有这样危险的恶作剧?

杨汐扶起天悦,对泉说,先送她回家休息吧。

泉帮忙搀起天悦的另一只手,看到天悦惨白的脸,这只蝴蝶现在如同被暴雨中折断了翅膀,她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惊惧。因为在刚才,一个可怕的念头映入她的脑海——那个游戏还在继续。

送天悦回家之后的泉心里一片混乱,对今天突然生的事情她实在太震惊了。被推下水的是天悦,说湖面上漂着纸牌,这一切就像把过去生的种种重新带回了她的面前。可是孙朔已经监禁,最后一张纸牌也被找到,整个游戏就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陷阱,引诱她走向危险和死亡。可是现在出现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是另有隐情,还是自己忽略掉什么……?

晚饭之后回到房间里的泉呆了片刻,慢慢拉开了抽屉,把手伸入书本的下层,那里静静躺着六张纸牌和五张字条。

第一张,假的大鬼:指引复仇的纸牌,以禁忌的名义天降。昼夜交替而变色,爱情是政治的傀儡。——请等待你的命运。

第二张,黑桃k:四之七,上弦月。孤独的国王弹奏悲歌,黑白的寂寞流淌。——请等待你的命运。

第三张,一半的红心5:十二之十六,石棺。午夜心碎,唤不回的茱丽叶。——请等待你的命运。

第四张,潮湿的红心1o:栖息在最高的绿光之上,玫瑰铺满天国的阶梯。——请等待你的命运。

第五张,破洞的黑桃4:十之负一,逆位。幽灵徘徊之地,守护出口的是天使也是魔鬼。——请等待你的命运。

第六张,染血的梅花Q没有任何字条。显然命运已经降临,游戏走到了出口。

那么,今天的事是和它们没有关系了?泉看着桌上排开的纸牌,陷入了沉思。也许是我对这件事太印象深刻吧,所以才会有意无意地处处把它们牵连起来。如果是有人针对天悦的话,那么以后就要让她更为小心了。

接着又是一个多星期的平静,天悦谈及那件事还心有余悸,可是也说不出所以然,泉干脆和她形影不离,看紧的样子连天悦都有些好笑,打趣说,要不要这么紧张啊?跟管犯人似的。泉敲了一下她的头说,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天悦愣愣地看着她,眼睛里忽然就涨满了泪水。她说,泉,如果有一天,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嗯,亲爱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泉煽情地握起天悦的手,也整出一幅泪眼婆娑的样子。

我是说,天悦破涕而笑着说,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天天跟着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去跟男生约会啊?

我晕!泉做出一幅备受打击的样子说,还说不是重色轻友!死丫头。算了算了,泉摆摆手一脸无可奈何,放你去吧,不要在草丛里迷路就好。

天悦如获大赦一般,开心地冲泉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跑远了。

泉看着天悦跑开的身影,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地淡下去,忧伤像雾气一样一点点笼罩了她的眼睛,她喃喃地在心里说,天悦,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自从何薇如的态度和缓之后,泉在这里的生活越来越平顺了。泉把妈妈的遗物带过来之后,就知道那个家已经被这里代替了,她在心里答应妈妈一定会在重要的日子回去看她,毕竟那个地方是妈妈的故乡,妈妈应该按照自己的愿望在那里长眠。

咖啡店的工作何阿姨和夏河的意思都是不要去做了,可是自己说不为了工资也可以在那里学到待人接物的很多东西,于是立秋哥哥说服大家赞同自己的想法,于是仍然在假日里来这里上班,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那时因为自尊的心境和现在的单纯相比,实在有些沉重,想到这里,泉心里有些感慨。原来自己已经在无意识之中渐渐改变了对他们的称呼,也许是真正地把他们像家人一样接纳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唇角浮现一线微笑,把咖啡端起,走向等待中的客人。

夕阳西下的时候,今天的工作就正式结束了。泉跟店里的人愉快地打了招呼之后,就出了门外。经过咖啡店外对着大街的落地窗时,泉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理了理头,无意中想起来,第一次遇到雪雅姐时,她就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外面的夕阳,是那么美丽的身影。雪雅姐突然想回去继续中断的学业,她现在大概正轻松自信地走在英伦迷人的春日里,变成一道令人侧目的风景吧。泉想着微笑地直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一转身的瞬间,她突然看到几米远的地方,在夕阳的逆光中站着的一个身影。雪雅姐?!泉惊讶地差点叫出声,不,不可能!

泉定睛看了一下,现果然是自己认错人。这个人的身影和气质在迎面的光线虽然有些像曾雪雅,但面孔上已经显示了她的年纪。泉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好笑,真看见雪雅姐的话,那才是白日见鬼了呢。不过这位是……?泉疑惑地看着,那个女人注视着她,在阴影里是高傲莫测的神情。她向泉不一言地走过来,高跟鞋敲打着地面,眼睛却冷冷地盯住她,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泉心里充满疑惑,就在刚刚她还以为这个人会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她就像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泉回头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大街的拐角,总觉得有那么一些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可是刚刚明明温馨的夕阳,为什么突然在那个背影的映衬下变得格外苍茫,难道,这只是我的错觉吗?……

第二天在湖边的时候,泉还在想着那个神秘出现的女人,以至于杨汐叫了她两遍都没有听见,后来才突然惊觉,问,小汐,刚刚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太累?休息一下好了。杨汐笑着说。

没事,我只是分心了。你说了什么?泉抱歉地笑笑。

我是问你,上学期说过的,你选修了什么课没有?

选修课无非是那些,我挑了两门。不过,你说的对,每一种技能都是打开这个世界的一把钥匙,不同的钥匙开启不同的门,所以我另外加入了一个社团。

哦?是什么社团啊?姐姐不是对学校的活动兴趣不大吗?杨汐果然有些意外。

呵呵呵。一直在旁边没说什么的延夏河憋不住笑了,对杨汐说,你猜不到的。是花雨啊。

泉扔书过去砸他,说,喂,你敢笑我?!

后者接住书转而对杨汐说,你说,学校乱七八糟的社团那么多,她干嘛要去想不开加入那个啊?他笑得弯下腰来。

花雨?杨汐想起来,这是学校唯一的魔术爱好团体,因为有时表演中会从帽子里不断抖出像花瓣一样的彩色纸片,又象征魔术的绚丽手法,所以才用了这个名字。想起来就更加疑惑了,他看着泉,后者正期待着他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啊,想不到姐姐会喜欢魔术,还真是奇怪呢,你学那些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