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有些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了一下,这个延夏河,像是要极力撇清关系似的,也不想想,你撇得了吗?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未必想跟你有关系呢。明明就是要面子嘛,嘴硬的很。少不得要花点力气哄他一哄。毕竟是自己做错事。

栖息在最高的绿光之上……泉闭着眼睛轻轻念着,绿光……

他实在不该作出那个决定,这样他就不会再遇见那个人,那个带着潮湿和沉闷气味的人,那个人的眼睛为他织出一张大雨的网,一看见就知道自己无可回避地沦陷其中。

把我叫过来,有事吗?泉转身笑着走过去。

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飞快把它们放回自己的背包站起来。

泉随着他走进了后台。男生介绍说,后台主要有三个房间,化妆室,道具间,演员休息间。平常社员们开会,讨论剧情也在休息间里进行。

泉耸耸肩膀,准备回去。

嗯。你呢?

啊啊啊……!她扔下盖子,疯一样跑出去。凛冽盲目的奔跑,胸口的刺痛,胃中的冰凉,驱逐不了那一幕可怖的情景在她的面前抖动,狞笑……

不详?是诅咒吗?泉看着不语的天悦,本来脱口而出的话生生顿住,换了一个问题,天悦,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她拿出本子翻出抄下来的那句话。

还是听课要紧。

悠悠啊。我以为谁呢。是了,你也是大学生了呢。

泉确实是应该抱怨的,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倒霉,就有人生来是赢家。但这种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的幸运,反而日夜睡在理所当然上面,一面还肆无忌惮地捉弄别人的人生,非常无赖。在几千里外n市郊区的一栋豪华别墅里,就有着这么一个看似赢家的无赖。

又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泉终于伸出颤抖的手伸向了大门。

其实从自走下楼梯的开始她的紧张就让她犯下了错误。为什么这里有灯光?什么人需要灯光?

但她已无暇念及,那扇门在她的轻推之下无声地打开了,一阵阴冷的风混合着福尔马林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

在数里之外家中坐着的延立秋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泉现在的情形。倘若知道,他的心情也不会比较乐观。他已经将两个能力不在他之下的好友都安排到了他们的身边,纵然有什么人想对付他们,静修和学雅一定不会让这种事付诸真实。

但他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眼皮上下跳动,在一向镇定的他是极少的事。

也许是最近太累了,他想着,决定去开一瓶红酒宽宽心。不过拿着酒瓶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不如等他们回来之后大家一起喝吧,那样也有意思些。他决定等下去……

为何今天的等待格外漫长呢?……

泉在门外的时候没有过多想象里面的样子,只是一股不思后果的冲动推开了门,所以现在看到的样子很难说是否出于意料。没有预想所以现在只是接受。

里面是坟墓一样黑暗和死寂。泉用灯光下意识地扫荡着,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她只想快点看到纸牌拿走离开这里。借着灯光,她渐渐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这间房子很大,而且很空,粗粗一眼,大概只有五六张尸床七零八落地散放在那里,上面躺着……泉停止自己想下去,地上散放着一些工具之类,看不分明,四周沿墙摆放着几个器皿柜。大概就是这些了,那么纸牌会放在哪呢?她的手电光停留在器皿柜上,要不要走过去呢?站在门口附近的她犹豫着。

就在此时,她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是这些东西开始走动了吗?!她觉得全身的毛都要离她而去!

脚步声很重,而且越来越近!头脑一片空白的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从背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没有时间思考,没有多余的路径可以选择,她几乎是没有判断地跑进里面黑暗深处,按熄了手电光,她在排在最后的尸床边蹲了下来,屏住呼吸注视着门的方向,她的头和手已经完全湿透。

门口有外面些微的光投入,泉看到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不,他进来后似乎把肩膀上的什么巨大的东西往地上一掷,那东西砸在地上出沉闷的声音,男人开始向黑暗中摸索,泉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还好,他的方向是器皿柜。他打开器皿柜,拿出一些东西,唏唏索索一阵之后,随着火机嗒的扳动声,一粒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如果不是泉咬着自己的嘴唇,她真的会叫出来!

孙朔!

孙朔自然想不到自己此时正被谁注视着,所以他只是点亮了一根蜡烛,捏在手上,向着那堆东西走去。火光正对着泉的方向,所以她看清了那是只大麻袋。孙朔正在解开麻袋上的绳子,火光映得他的脸阴晴不定,巨大的投影在天花板上如鬼魅一样晃动。

袋子终于被解开,拉下。泉瞬间用手塞住了自己的嘴!

麻袋里面的东西是她万万想不到的,赫然是今天上午还在一起的延夏河!

泉呆呆地看着孙朔往延夏河的脸上泼了些水,被粘住嘴巴绑住手脚的延夏河恍惚地醒来,意识清醒之后,瞪着孙朔,在麻袋里剧烈挣扎起来。

片刻之后,泉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掐了一下,不行!眼前的状况很明显,延夏河的处境危险,自己迟早也会被现,如果不赶快镇定想到办法,……她想起那只鲜血淋漓的兔子头,心里一阵寒噤。

她摸到了自己背包里的电话,对,摁下1字键。为了提醒危急,她摁下了很长时间。

而这时孙朔已经把蜡烛放在一张尸床上,他就靠在那里对延夏河说话。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在这里见到我吧?啊,说起来,咱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呢,小朋友。他倾下身伸手抚摸延夏河的脸,笑容邪恶。

延夏河愤怒地把脸撇开。

呵呵,跟延立秋长得真像呢,尤其是这双眼睛。孙朔收回手去,说,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延立秋吗?能力?学识?相貌?没有。甚至说这些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差了什么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跟他站在明川菁英的领奖台上的时候,你才是个一心贪玩的小鬼。那份我为之拼命的荣誉,在延立秋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哈哈哈!真是讽刺啊。

看到那场事故的人,其中就有你,你一定比别人更震惊,为什么被你丢失的纸牌会出现在那个女孩的手中?延立秋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是巧合吗?验尸的报告说女孩在坠楼之前已经窒息死亡,但在天台上没有任何人,也找不到死亡的第一现场,再加上你们延家花了大力气洗脱延立秋的嫌疑,这件事就被压了下去。但延立秋是绝对看清了女孩手上的纸牌——他的纸牌!这个女孩是为他而死的!他会痛苦一辈子!孙朔又笑得身体抖抖起来。

你一定还有很多疑问问我,孙朔靠近延夏河的眼睛,比如说为什么我对你哥哥有那么深的怨恨。告诉你,这是他残暴行为的报应!他活该!

看到这只手了吗?孙朔把一只胳膊拉起了袖子伸到延夏河的眼前,温柔地笑着说,它是假的,真的那只连同两根肋骨已经被延立秋打断了,扔进医院的垃圾箱里了。

延夏河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而泉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人说的话,明明知道这很可能是事实,她的嘴里涩,也许是咬破嘴唇的血吧,可是心里的苦涩更多百倍。

你一定不会相信一向以沉稳持重出名的延立秋会作出那种事吧?没有人相信!你父母花了很多钱给我治疗,装上义肢,还为我申请留在明川深造的资格。呵呵呵。真是有钱又贴心的父母啊。我就没有这样的父母。我跟延立秋的差别就是如此。一出生就注定了我在平凡的家庭中长大,没有光辉显耀的家境,但这样就可以受到如此的虐待和践踏吗?是他毁了我!孙朔说得激动起来,笑容变得狰狞,他的腔调是一种极力压制着愤慨和仇怨的哭音。

泉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延夏河也停止了时不时的挣扎,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一定很想知道他狂的原因吧?先提醒你,这里没有人能够听到你的喊声,就算有听见,也不过以为是鬼吼鬼叫。医学院的人对这种事都见怪不怪了。孙朔撕开了延夏河嘴上的胶布,答案就是,我找曾雪雅说话让他不爽了。

不可能!延夏河叫起来,一定是你对雪雅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哥一气之下才……

我承认我爱曾雪雅。我也很恨她选择延立秋而不是我,但这恨在住院之前从来没有过。她选择延立秋有她的感情和立场,延夏河你把我想象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魔鬼是个错误,孙朔停了一下说,我尊重她,爱戴她,她是那么出类拔萃的女孩,站在我们三个男生的身边像明亮的太阳,而我们就像是反射太阳光辉的月亮。而我在她的面前从心底感到卑微,甚至我觉得她选择延立秋而不是我是明智的,我只要在她开心的时候看着她,不开心的时候陪她说话就很满足。你说,孙朔语气凄凉地看向延夏河,这样的我怎么会做出对雪雅过分的事?

延夏河沉默了,他听得出这不是假话。泉想起了白天雪雅姐说,这个人很可怜,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懂了。

延立秋害怕了,逃去了国外,可是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终于,我等到了。孙朔又阴骛地笑起来,在这黑暗冰冷的房间中,站在一群尸体间,这种森然的气氛渗入头皮,叫人心寒。延立秋在意的人,呵呵,你,许悠悠,还有那个后来出现在你家的商泉,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们刚好都在明川,我可以一个一个地来,让他的恐惧一点一点渗入到骨头里。说到最后,他变得咬牙切齿,突然离开了床边,向泉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