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绿光,除了那些松树还有什么?杨汐可以把画像挂在那棵最高的雪松之上,自然有人就可以把纸牌放在那边。上次没有看见,大概是疏忽吧。

那个乱糟糟的晚上生了太多事情,震耳欲聋的大雨持续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整个明川在雨泊里象溺水的人在挣扎,快要窒息,持续了一个月的梅雨把所有的东西都浸泡潮湿,那种霉的气味在接下来几个日晒的天气里还隐约可闻。

小汐怎么可能会输呢?泉用有些夸张的口气质疑说。

她用眼睛扫着座位的排数,一二三四……十十一十二。再横着数过去,一二……十五十六。眼睛一亮,对,就是那个了。她慢慢地走过去,在那张椅子的后面弯下腰来,把手伸到座底去摸索了一会,只听刺啦一声撕下了一块胶带,拿出来看,上面果然粘着纸条和第四张纸牌。

男生推开门让光线透入,泉看到一片凌乱,舞台上颜色鲜艳的衣服挂成一排排,有些搭在背景板的边缘,箱子开着大口塞满各种奇怪的道具,长椅桌子错乱地架在一起,地上到处散落着丝巾,冠冕,珠串之类的小东西。男生用脚扫开一些走到一排服装前翻检着说道,这个房间阴暗潮湿,东西会霉变色,所以天晴的时候就会整理一些出去晾晒。如果任由它坏就太可惜了,因为它们的做工都很精致逼真,是历届话剧社的心血呢。

突然有玻璃碰撞的清脆的响声,短促却清晰,像一根银针扎进泉的意识,接着是与木头桌面沉闷的接触声。

选修课?有什么有意思的课可以推荐一下,下学期说不定可以一起上课。泉笑着随口说。

这些日子的巨大宁静让她心中平和。也让她心头有一种隐隐的细微,仿佛千斤的石头已经落下,而有一种如丝般的敏感牵制着她的神经。

天悦想了一阵,也是摇头说,我不知道。

一切轻描淡写,如泉所料。

是啊,你是恨不得早生几年,在延立秋还在的时候就到明川吧?!你这点鬼心思,糊弄谁啊?

好了啦,妈妈,早点休息,记得吃药。我回房了啊。

曾雪雅与泉相视而笑,泉对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的事?延夏河莫名其妙。

你准备再当掉几门课啊?延立秋说。走了不远的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管太多了吧。延夏河看了泉的背影一眼,又羞又恼,恨恨地说。

你没忘记妈交给你的任务吧,想完成的话最理想的方法只有一个。延立秋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

延夏河真的快忘记了。以他的性情,如果采取什么卑劣的手段来阻拦泉完成遗书上的条件那是万万做不出的,所以他一下子明白了延立秋的意思。他紧张地说,你别告诉我雪雅姐是来辅导我功课的?

曾雪雅对他露出一个答对了的优雅微笑。

不……!关上房门的泉,最后听到的是延夏河夸张的惨叫。

听到关门声之后,延立秋对苦着脸的延夏河说,以你现在的成绩,想过泉恐怕只能当笑话讲吧。雪雅目前没有开始工作的打算,所以我拜托她来做你的辅导老师,她今天就是过来跟你确定补习时间的。

雪雅姐,我很忙的,没有时间补习。延夏河赶紧说,一边瞪了延立秋一眼。

呵呵。夏河莫非是不相信我吗?曾雪雅眯着眼睛打趣他。

绝对不是。你可不在延立秋之下。雪雅姐,说真的,他也没多厉害,就是老蒙别人帮他做事,你可不要受他差遣。延夏河一幅出卖的表情。

曾雪雅看看表情无奈的延立秋笑了起来,然后认真起来说,夏河,的确是你哥拜托我,不过答应是我的意思。我去帮你补习的话,也可以在明川里走走,怀念一下校园时光,这很好啊。

女人都这么怀旧吗?延夏河郁闷地想,不过嘴上含糊地唔了一声。

那么,把你的课表拿过来吧。

延夏河磨蹭了一会,终于还是乖乖地把课表拿了过来。

十分钟之后,确定了到考试前的补习时间。看着差不多没事了,延夏河收拾了东西打招呼离开,心里对延立秋嘀咕了一句说,反正怎么补也不过你。

曾雪雅在他走之后饮了一口茶说,夏河其实很聪明,只是不太用功。

延立秋说,他不肯用功是因为有心结,功课怎样本来也不是重要的,以前我不愿束缚他的心性,但现在他的功课确实要好一点才行了。

因为小泉的关系?曾雪雅听说了那张遗书的条件。

不,他们两个谁比谁优秀都不重要,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最好的。但泉一定要实现这个条件,对她来说,从明川拿到优秀毕业比得到百分之十的遗产要重要的多,何况她也很需要为她的妈妈拿到这笔钱。而夏河,延立秋看着曾雪雅苦笑了一下说,你认为他现在的样子能接任延家吗?

可是延家的事务不是一向由你在打理吗?曾雪雅有些吃惊。

万一有一天我管不了呢……延立秋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当初用激将法让泉留下,也是考虑到这是对他们两个人最好的选择。但我妈那边,在这个家里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她要闹起来,也是迟早的事。在这之前,得谨慎地做好准备才是。

曾雪雅笑说,夏河说你老蒙别人倒是说的挺对,你这样也算是欺上瞒下了吧?不过呢,她的话锋一转说,其实你从来都是考虑别人,是个烂好人呢。

恐怕你听完我要告诉你的事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延立秋看着她,表情凝重起来说,除了辅导功课,让你在夏河身边还有一个原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那个人留在了明川。

谁?

孙朔。

啊。曾雪雅听到后一声低呼。她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即使他在明川,你也不用这么紧惕吧。

几个月来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延立秋简单地说,你到明川之后静修会告诉你的。

静修也在明川?上次碰面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啊。曾雪雅吃惊地说。

没有必要,他只是去代泉的一位老师上段时间的课,现在看起来要延长了。

曾雪雅盯着延立秋不说话,过了好久才感慨道,延立秋啊延立秋,人说圣人有七窍玲珑心,我看你的心眼多的不止七窍吧。

我只是太想保护在意的人。延立秋长长叹息一声说,如果他们因为我的过错受到伤害的话,我想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曾雪雅看着这个面容疲倦的男子,心里感伤,为什么上天要你与幸福隔绝呢?

在客厅的谈话悄悄进行的时候,泉看完书之后把纸牌拿出来看,这样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她并不勉强自己去绞尽脑汁地思考,而是把以前许多细枝末节的信息进行整理,偶尔现一些被她忽略掉的东西。就像一片片拼图,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泉抓起一看,是杨汐的电话。

上次之后泉因为延夏河心情低落也没有再去找过杨汐,杨汐来找她也因说不清的原因避开,杨汐大概担心她所以才特意打来。

姐姐生我气吗?为什么避开我?杨汐在那边说,声音透过话筒像沙沙的小雨。

没有啊,要气也是气那个笨蛋啊,最近功课重啊,快到期末了。你别多心,小汐。

那就好。那边语气高兴起来,然后说,宿舍突然停电了,黑灯瞎火的,什么也做不了,大家在聊鬼故事,我没兴趣,所以就跑出来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