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女的看上去二十多岁,一身浅灰sè运动衫,衬托着白净细腻的皮肤,柔和的卷挂下来,在肩头像波浪一样荡漾着,ing巧白净的脸庞,笔直挺拔的鼻梁,灵动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这群山里人。

祠堂里叽叽喳喳的人群看到杜铭川进来,立刻禁了声。他们都知道了,是这个小伙子把左估阿通和拉铁治好的。

杜铭川走到兰珠面前,瞧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一阵酸楚。他忍不住想一把将兰珠抱住,但理智告诉他这不行。这个像山泉一样纯洁,像山茶花一样明媚,像鸟儿一样ziyou快乐的女孩,是属于大山的。而杜铭川知道自己却是一个不折不扣,被物yu横流的都市,污染了身体和心灵的人。

九公从腰间摸出一个木头小匣子,道:“我当年留了个心眼,收了乌龙的一只冰蛾。冰蚕蛊极难驯养,这么多年靠着灵觉总算摸出点门道。冰蛾是冰蚕的蛊母,坚如寒冰,飞如闪电。兰剑试试看,能不能用刀劈死这冰蛾。铭川你靠我近一点,我好借蛊灵石动灵觉,你也好好看看。”

兰珠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把香袋藏到身后。眼前这个人是最亲的弟弟,自己居然这样掩饰,想想她又觉得好笑,道:“阿弟,你莫要神出鬼没的,吓死人喽。”

阔哈推开门,把杜铭川拉进去,道:“放心喽,来前我跟塔台招呼过了,你就放心在我这儿吃着喝着,就是醉了睡这儿也没事哩。”

这是锻炼灵觉的方法。灵觉不但能产生无形的知觉,还能在意念集中的情况下产生有形的力量,九公说这种力量叫做灵力。只不过,灵觉对施术者消耗的比较烧少,而灵力却会大量消耗人的jing神。杜铭川记得当年在龙窑里莫名其妙获得那种异乎寻常的视听力,使用过度就会令肝肾之气受损。灵力也是一样,说它消耗jing神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其实损耗的应该是人的五脏jing气。如果说他的灵觉已经小有所成,那么灵力却还没有入门。

杜铭川离开阔哈家,就径直去了山腰上的草屋。他现在必须要和兰花谈一谈,没有兰花的配合计划就很难实施下去。

杜铭川假装气愤的说:“兰花婶多好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在外头住着,也没个照应,我心里看着不痛快。咱村里的人太愚昧了,还什么草鬼婆子,这是封建迷信。我看也就你阔哈哥有眼力,有见识,像你这样的人呆在山里真可惜了。你要是去城里,一定能闯出个模样来。兰花婶还年轻哩,总不能一辈子守寡,这要嫁人除了你阔哈大哥,还能嫁谁?你就干脆把人娶了,大不了搬到城里去,要是怕城里没照应,就去申州,我好歹在申州有些朋友。”

直到烟锅里抽得冒不出半点火星子,老人把烟锅转个面朝下,放在手上拍了拍,说:“你娃叫我一声师父,怕不得叫那人一声师叔哩。”

“你来了。”yin沉沉的声音,带着山洞里传出来时特有的回音,飘荡在寂静的野林子里。夜猫子以及各种各样的虫子大概是受了这声音的惊扰,也纷纷鸣叫起来,伴随着摇动树枝的呼呼的风,在林子里肆无忌惮地响。

“对对对,当年就是村长点的头把她赶出去的,阿通和拉铁点火烧的她男人,她现在来报复了。”

“冬虫夏草算不算?”杜铭川立刻想起了这种市面上比黄金还贵,而城市里几乎就买不到真品的稀有药材。

对于鬼神之类的jing神信仰,杜铭川是尊重的。相比浩瀚宇宙大千世界,人类实在渺小,但人却偏偏拥有一个复杂到可以用来胡思乱想的大脑,于是生存与死亡这种再自然不过的现象,却成了人类最高的哲学课题。如果没有信仰,生命和传承便失去了意义,越是聪明和伟大的人,越是对信仰有着夸张的笃定和顽固。

另外三个年轻人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眼里露出惊异神sè,不安的向四周张望着。他们知道这大山里有着大量的狼都是成群的,很少单独出来觅食。

兰剑这次没有从容的把刀插回腰间,而是斜斜地上举着,反shè出耀眼的ri光。他直起身子把刀收回来,恨恨地说:“还不够快!”

杜铭川没想到这个单纯的女孩除了像高山上的泉水一般纯净之外,还这么善解人意。他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兰珠,就像欣赏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兰珠并没有躲避,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问道:“看啥咧?”

女孩迅转身拿来一个装着水的陶罐,左手扶起杜铭川,右手将陶罐口放到他嘴边。杜铭川从来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水,咕咚咕咚大口喝着。干燥的喉咙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一下子咳嗽起来。女孩放下陶罐,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慢点喝哟。”

杜铭川努力眨了眨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终于看清了来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红,包着头巾,背着竹篓。穿一身红衣的女孩,有着一张清秀标致到极致的脸庞,她的到来一下子令这个山谷充满了生气,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sè彩,只剩下她和十步外那朵妖艳的花。穿黑衣的男孩,脸型同样的标致清秀,和女孩的脸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女孩那种红润活泛,却多了三分苍白冷酷。

第一天夜里,洁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把他照得像一尊镀了银的雕像。

几个人推杯换盏,豪兴大。丁少安干脆站到凳子上,用钢勺和盘子敲击着,出有节奏的“叮叮”声,吼起了《三国》里的插曲:“壮士功名尚未成,呜呼久不遇阳9,君不见,静谷遗贤空对酒,谁人曾与叙经纶……”

丁少安拎着东西上了楼,杜铭川此刻就像个望风的小弟一样,在楼下等着。没多久,丁少安从黑暗的楼道里钻出来,示意杜铭川离开。

丁少安很麻利地点完塑料袋里的钱,整好八万,一分不差。他又接过强彪递来的纸条,准备签字。强彪却指着杜铭川说:“让他签!”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杜铭川大概会一直这么优秀下去,直到毕业,然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和母亲过上安定的生活。如果有机会,他当然还想找回父亲用生命的代价烧成的那只瓶子。

所以当孙娜这朵娇花悄悄进入申大校园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杜铭川的注意,他从没有想过命运会出现这样的安排,让他们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了一年多却彼此从未见面。如果不是丁少安的缘故,他们重逢的时间很可能还要推迟许久。

“哟,你娃还在这儿扫雪呐!别忙活啦,这龙窑已经不是你家的哩!”金海山边冲杜铭川囔囔,边指挥着几个工人学着样儿去扫雪。

“借钱?什么时候?现在人在哪儿?”

孙娜反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愣了,往外涌的泪水就停止在眼眶里忘了流出来,使得视线有些模糊不清,眼前那张帅气的脸庞和那条通向远处的路一样变得朦胧起来。是啊,她究竟喜欢他吗?如果喜欢,又为什么犹豫不定?如果不喜欢,又有什么委屈不安?

在此之前,杜铭川一直把老杨头当成一个爱扯闲篇的无聊老头子,会下围棋已经让他意外,而今天这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他对老杨头的看法。再仔细回顾过去一个多月的ri子,老杨头每次唾沫横飞的闲话里,竟都透着深刻的人生感悟和对世事的ing辟见解,这哪里是在扯闲篇,分明是一个老师对弟子的谆谆教诲。

到了山坡上,顺着龙窑一路往上走到窑尾,杜铭川在父亲的小坟边跪下来磕完头,点了三炷香,把菜一样一样摆好,又洒了些酒在地上。孙天寿就一直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他做完这些事情,才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头说:“坐下说话。”

金龙拉着孙娜的手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一下他可开心不起来了,要是让杜铭川再烧一窑,说不定真能成。按照那天听证会上的约定,只要这孩子烧出几件像样的东西,龙窑就继续归杜家所有,那他要买窑的事不就泡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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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寿不紧不慢地说:“这事儿好办,我出个主意。让孩子烧窑,也就是试试看,我们定个期限,我看就以半年为期,如果能烧出几件像样的东西来,那就算成了,这口窑以后还归老杜家,杜家瓷坊的营业执照给他续上。如果烧不出来,那到时候就搞个拍卖会,谁家出价高,就把窑转让给谁,拍卖得到的钱归杜家。”

杜铭川和母亲去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变更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工商的人说杜青松死了,那口龙窑没人能烧,等于是停产了,正好执照也快到期,所以不能变更,除非他们能证明生产场地还在继续使用,或者更换场地。

“以小见大,不过不过!”孙天寿忽然想起关于杜家龙窑的事情,眉头一皱,心头转了几转,做出了一个决定,对老伴说:“是不是孙仲谋现在不好评说,但如果真是的话,那谁夺了他家的龙窑,恐怕将来要倒大霉。”

从小在蜜糖窝里长大的金龙没想到父亲下手这么狠,捂着腮帮子跑了出去。

陆嘉平笑道:“果然是聪明人。听九公说,寒石寨已经有几十年没其他人住了,但这里的楼群保存得很完好,这就符合开的要求。这一带附近环境优美,自然资源丰富,民俗文化保存得也很好。我想就以寒石寨为中心,囊括周围两个古镇,三十几个村寨,加上周边的几处山涧、峡谷、瀑布,形成一个湘西自然人文旅游区。溪头村就作为整个旅游区的门户,寒石寨则建成五星级度假中心。我初步估算,一期投资在二十亿左右,zhèngfu投一半,我们陆氏集团投一半。相信建成后,就算比不上凤凰古城,也不会差到哪里。”

这种商业上的东西,杜铭川接触的不多,但是听陆嘉平这么一说,一副恢弘的景象便在眼前展开来。如果这个投资项目真能实施,那对溪头村来说就是咸鱼翻身了。他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刚来这里,就已经有了这么详细的计划,不禁有些佩服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九公就没法呆在寒石寨了,这是绝对不行的。他担心地看了九公一眼,心里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陆嘉平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说:“九公的情况我知道,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几十年,要搬走在感情上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你放心,就算他想搬走,我还要求他留下来呢。九公医术高明,又德高望重,简直就是天然的旅游招牌,度假村怎么少得了九公这样的镇村之宝?当然,我对九公很尊敬,这只是纯商业角度的说法,你们不要介意。”

杜铭川道:“既然你已经考虑这么周详,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你能遵守诺言,让九公留在寒石寨,其他的我都举双手赞成,这也算是造福一方的善举。”

陆嘉平看着杜铭川,说:“还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

“尽管说,只要我能做。”杜铭川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他还能帮什么忙。

陆嘉平道:“第一,当然还是想请你带着我们到处转悠转悠。虽然来之前,我们已经派人了解过周边的情况,这次省里也给了我不少支持,不过我还是希望实地走一走。第二嘛,我想请你来做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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