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哈推开门,把杜铭川拉进去,道:“放心喽,来前我跟塔台招呼过了,你就放心在我这儿吃着喝着,就是醉了睡这儿也没事哩。”

杜铭川知道他说不出话来,摆摆手说:“大爷您别动,九公给你配了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哩。”

杜铭川离开阔哈家,就径直去了山腰上的草屋。他现在必须要和兰花谈一谈,没有兰花的配合计划就很难实施下去。

“哪那么容易死!”阔哈低头就着火点着烟,舒服的吸了一口。

直到烟锅里抽得冒不出半点火星子,老人把烟锅转个面朝下,放在手上拍了拍,说:“你娃叫我一声师父,怕不得叫那人一声师叔哩。”

从祠堂出来以后,阔哈就一直心神不宁。杜铭川的眼神里总藏着一种说不清的东西,让他心里不踏实。这娃莫非知道了什么?阔哈摇摇头,觉着不可能。这么些年了,村里那么多人也没对他起过疑心,一个外来的娃娃怎么会清楚。

“对对对,当年就是村长点的头把她赶出去的,阿通和拉铁点火烧的她男人,她现在来报复了。”

九公说:“差不多吧,不过这个说的只是生蛊。从大的方面来说,蛊术只是个统称,除了生蛊,还有死蛊、灵蛊和人蛊。生蛊就是用活的虫子来做蛊,生蛊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施蛊者可以和这些蛊虫沟通,并控制它们,就能在人体内挥作用。当然,这个能治病也能害人。”

对于鬼神之类的jing神信仰,杜铭川是尊重的。相比浩瀚宇宙大千世界,人类实在渺小,但人却偏偏拥有一个复杂到可以用来胡思乱想的大脑,于是生存与死亡这种再自然不过的现象,却成了人类最高的哲学课题。如果没有信仰,生命和传承便失去了意义,越是聪明和伟大的人,越是对信仰有着夸张的笃定和顽固。

那年冬天,早早地下起了大雪。塔台和另外三个年轻人护着一群孩子,踏着积雪走在回村的山道上,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头,就能望见溪头村的吊脚楼群了。

兰剑这次没有从容的把刀插回腰间,而是斜斜地上举着,反shè出耀眼的ri光。他直起身子把刀收回来,恨恨地说:“还不够快!”

兰珠看他脸sè有异,以为他因兰剑的冷漠而不高兴,说:“我阿弟就是这样,你莫生气哟!”

女孩迅转身拿来一个装着水的陶罐,左手扶起杜铭川,右手将陶罐口放到他嘴边。杜铭川从来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水,咕咚咕咚大口喝着。干燥的喉咙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一下子咳嗽起来。女孩放下陶罐,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慢点喝哟。”

杜铭川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一种麻木的感觉从小臂迅的向上延伸。蛇毒在蔓延,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小命就搭在这里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坐倒在地上,用右手迅撕下一片衣襟裹扎在左臂上,阻止血液的流动,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在被蛇咬过的地方划了一个十字。黑sè的血随着挤压,沿着手臂流出。

第一天夜里,洁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把他照得像一尊镀了银的雕像。

法拉利像一阵旋风,片刻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丁少安拎着东西上了楼,杜铭川此刻就像个望风的小弟一样,在楼下等着。没多久,丁少安从黑暗的楼道里钻出来,示意杜铭川离开。

强彪猛地吐了一口烟:“八万,不多。这点钱,哥有。不过兄弟归兄弟,这利息得照算。你好好考虑清楚。”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杜铭川大概会一直这么优秀下去,直到毕业,然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和母亲过上安定的生活。如果有机会,他当然还想找回父亲用生命的代价烧成的那只瓶子。

所以当孙娜这朵娇花悄悄进入申大校园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杜铭川的注意,他从没有想过命运会出现这样的安排,让他们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了一年多却彼此从未见面。如果不是丁少安的缘故,他们重逢的时间很可能还要推迟许久。

一条巨大的青sè长影从四散的砖石和烟雾中腾空而起,杜铭川的脑子里响起了一声龙吟般的吼声:“吼——”。他的脑袋就像是被炸药炸裂了一般,正觉得难受的时候,眉心处没来由一阵剧痛,接着便看到一道金光细如绣花针,从双眼间飞出,瞬间变成了一把金sè长剑,一闪划过天空,刺穿了那条青sè的龙影。

“哟,你娃还在这儿扫雪呐!别忙活啦,这龙窑已经不是你家的哩!”金海山边冲杜铭川囔囔,边指挥着几个工人学着样儿去扫雪。

专家组考察完了以后就把全镇的窑工都集中起来召开会议,宣读了文物保护的规定,说明了传统工艺继承的重要xing,最后宣布对龙窑经营权进行招标,凡是镇上有实力有技术的人都可以投标。大家都清楚这种会议也就是个过场,最终投标的只有金学农和孙建业两家。专家组决定让两家各试烧一窑,谁烧得好就让谁经营龙窑。试烧时间就定在开年后的头一个月。

“借钱?什么时候?现在人在哪儿?”

孙娜连续来找了他几次,不是见不着面,就是刚说上一句话杜铭川就走了,这让她心里极度失落,时间隔得越久,就越没有坦白的勇气,到后来,孙娜连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去找杜铭川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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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杜铭川一直把老杨头当成一个爱扯闲篇的无聊老头子,会下围棋已经让他意外,而今天这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他对老杨头的看法。再仔细回顾过去一个多月的ri子,老杨头每次唾沫横飞的闲话里,竟都透着深刻的人生感悟和对世事的ing辟见解,这哪里是在扯闲篇,分明是一个老师对弟子的谆谆教诲。

杜铭川嘿嘿一笑:“是您老教得好,没有好师傅哪来的好徒弟。”

到了山坡上,顺着龙窑一路往上走到窑尾,杜铭川在父亲的小坟边跪下来磕完头,点了三炷香,把菜一样一样摆好,又洒了些酒在地上。孙天寿就一直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他做完这些事情,才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头说:“坐下说话。”

金龙拉着孙娜的手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孙建业走到铭川身边蹲下,拿起一只如意瓶看了看,问道:“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