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川在灵觉中清晰的看到了那些脓疮当中堆着大量白sè的虫卵。这些虫卵大多数是死卵,随着脓水流出体外后,就没有什么危害了。但有些地方的虫卵已经孵化出细小的虫子,在老人的皮肤里蠕动着。这种虫子不会比蚂蚁腿大多少,肉眼很难观察到。但在灵觉的作用下,杜铭川看得很清楚。这幼虫的形状有点像蚊子的幼虫孑孓,身子细长,只是头部和尾巴没有明显的区分。

杜铭川把兜里的半包申烟往阔哈手里一塞,道:“我先走了,阔哈叔你好好想想。”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回头笑着补充一句:“要是需要我帮忙,尽管说一声,说不定我能帮你,别忘了咱俩是同盟。”

阔哈才觉自己刚才光顾着享受香烟味,差点说错了话,吸进去的烟一下子呛到肺里,咳嗽了好几声,才说:“你看村长都病了几天了,不也没恶化嘛,依我看,这病只要九公肯来,就能治好。九公一定会来的吧?”

杜铭川知道这孩子看起来孤僻冷傲,却并不是那种偏执顽固的人。和兰珠的单纯质朴不同,兰剑有着少年人少有的老成和冷静,很少说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只是藏在深处不愿显露出来。杜铭川在现一些事情的痕迹后,愿意带着兰剑而不是兰珠去追查,除了那一手好刀法之外,更重要的是兰剑身上有着大概是源自他父亲遗传的‘每遇大事有静气’的品质。方才在山洞口突然知道杀父仇人时,换谁也免不了有冲进去的冲动,以他的身手,真要不顾一切失去理智,杜铭川根本拉不住他。

现在,他有了再次得到兰花的机会,尽管这女人已经是两个娃的娘,但在阔哈眼里依然像天仙一般。而他知道要赢得兰花的心,这次恐怕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肯定是兰花那恶婆娘搞的鬼。”

“金蚕只是一个叫法,并不是说某个具体的蛊虫。”九公笑着说,“五行当中,金属yin,主肃杀之气,而蚕能吐丝,又是缠字的谐音。所以凡是yin煞气重的邪虫,中蛊之后又像缠丝一样难以驱除的蛊,就被称为金蚕蛊。”

塔台用力在树干上掐灭了烟头,道:“就在前年吧,白易和兰花说要去一趟苗寨办点事。回来后没多久,白易就死喽,死的时候全身都烂喽,村里的老人说这是中了蛊。起先我们都以为是他得罪了苗寨的鬼婆子,被人下了蛊。可后来村里又死了两个人,死状一模一样。那段时间,村里就兰花去过苗家的寨子,你说不是她被草鬼附身了,那还能咋回事?村里人报告zhèngu,zhèngu说没凭没据,不能抓人。大家怕她报复,也不敢对她怎样,只把她赶出了溪头村。”

一个调皮的男孩抓了一大把雪,在手里揉搓成一个雪球,转身朝来时的路上扔了出去,大喊着:“后面有条大狗,快来打狗喽!”孩子们纷纷捡起雪球朝身后扔去,大声地叫着笑着。

“欢喜哩!”兰珠脱口而出,待到觉不对已经来不及,俏脸羞红道:“九公你戏弄人!我和他又不是很熟喽,再说,城里好远哟,去一趟要好多时间好多钱哟!”

也许是蛇毒让他的神经反应变得迟钝了,刚才出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时间。看着高挂在天空的ri头,杜铭川才现这会儿竟然是大中午,他明明记得被蛇咬伤昏迷的时候是下午呀,不禁有些错愕。他问兰珠:“我昏迷了一个晚上?”

男孩没有说话,一把将岩石上那朵赤sè的花抓了下来,捏住杜铭川的下巴,整个儿塞到了他嘴里,然后捡起他丢在地上的小刀,在他手臂上划过十字的地方又划了两刀,用力的将伤口的血往外挤。

死亡本身也许并不那么恐怖,让人难以接受的只是世上还有难以割舍的诸多人和事。杜铭川想起了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母亲,想起了父亲跃入熊熊烈焰前那凄惨的笑容,想起了李翠儿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点燃炸药时撕心裂肺地喊叫,想起了公鸭嗓子王爷和那只印着父亲灵魂的玉壶9,想起了孙校长和老杨头……

把母亲扶到房间里的竹榻上,老人挥手让他们出去:“回吧!三天后再来,能活就活了,不活就来收尸。”

杜铭川本来对连正星是极度厌恶的,现在却突然改变了看法。是的,风水轮流转,本已黯淡的前途在他眼前又明朗起来。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现在只不过一点小小的挫折。他现在不但不觉得郁闷,反而把这些事情看得渺小起来,包括连正星这个所谓的对手,在纵横天下的男儿志气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突然想起了庄子的《逍遥游》,想起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句话。

杜铭川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而且他也知道学校几个领导的喜好,这个张福全恰恰就是有点贪吝的。幸亏丁少安在强彪那里多借了一万,否则现在囊中空空,又拿什么去送礼。

强彪说:“行。我也没打算你们几天就还,申大学生会的,我还信不过吗?你们等着。”说完把烟头拧在烟缸里,一步三摇的走了。

从此后的每个周末,他们都要到这家叫做蓝sè霞湾的小咖啡馆里坐一坐,每一次都很有默契地选择最角落的位置。

申州大学是申州市最好的学校,也是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一堵高高的围墙将三万多学生围了起来,除了前后左右四扇大门,这里俨然是一个近乎uli的小社会。在这么密集的人群中,要想被人认识是不容易的,所以大多数中学老师眼中的尖子生、好苗子如千川万水中跃动的浪花般汇聚到这里,就立刻被淹没在一片汪洋里。

孙铁柱和李翠儿打点了行装,小年夜的晚上悄悄离了小窑村。临走前到龙窑尾巴边杜青松的坟上烧了纸,孙铁柱抹着泪说:“哥呀,你是好人呐,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哩……”

孙娜家里大门大开二门不关,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乡下人家夜不闭户也是常事,杜铭川没当回事,就回了家,可巧却见着李翠儿在他家,正和母亲叙着话。他见李翠儿双眼通红,脸上有流过泪的痕迹,就问出了什么事。李翠儿说孙娜已经两天没回家了,问她具体怎么回事却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