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试探着问:“你们不是救了杜铭川这个城里娃的命吗,可以叫他带你们去呀。”

山路逶迤,山林茂密,眨眼间身后那三间草屋已经失去了踪影。

火头青对这个新来的侵犯者毫不犹豫地起了攻击,一跃而起,闪电般窜到了男孩面前,张口露出了雪白的毒牙。就在这瞬间,刚才一动不动的男孩突然拔出了刀,刀光一闪,右手又回到腰间,握着刀把,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

杜铭川想起了大学里的那些花,校花系花班花,在城市里吸引着众人眼球的各种各样的花,和这山里的花一比,立刻失去了sè彩。他突然很想去摘,伸出的手却停顿在半空,担心这样糟蹋鲜花是不是一种罪过。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遭受这一场打击让她旧疾新病齐,再也支撑不住,而号称东部最达的城市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医院却都束手无策。

丁少安重重的把酒杯摔在地上:“你敢说不是你搞的鬼?”说着就要上前和连正星动手。杜铭川一把拉住丁少安,抬头看了一眼连正星:“想喝酒就坐下,想干架的话,咱们另约个时间。”

一直不说话的副校长张福全终于开口了:“好了,既然钱拿回来了,那至少说明你们两个是值得挽救的。只要你们把事情说清楚,要是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也可以私底下找我来说。不管你们初衷如何,学校都会给你们机会。当然,我们也不会纵容任何欺骗和不法行为。”

丁少安回头就看到强彪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彪哥,有些ri子没见到你了,财了吧。”

“当然记得。”那天孙娜把杜铭川堵在路上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杜铭川清楚地记得他问了孙娜一句“你喜欢我吗?”,然后丢下一本假配方笔记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母子俩趁着夜sè悄悄离开了生活十多年的江南小镇,杜家这个外来户终究还是从七星镇上消失了。

李翠儿咯咯地笑起来,光溜溜的身子挡住了身后的视线,笑声掩盖了导火线燃烧融化雪水的声音。然后她身子一伏,和金海山趴倒在窑顶的雪地里。

李翠儿带着哭腔说:“你划花我的脸吧,你划了我脸,就再没有男人看我一眼啦……你不划我自己划……剪子……剪子……剪子在哪儿……对了在这儿……”

丢了女儿,李翠儿就每天哭哭啼啼,一张俏脸眼见着消瘦下去,齐整的刘海不见了,头变得蓬松散乱,眼眶浮肿着,衣服也是胡乱穿着,时常松着领口晃荡着两只大nǎi在村里走动,一边走一边问人有没有见着娜娜。金海山起初还来看过她,可刚一见面,李翠儿就像个疯子一样扑上来抓他的脸,要他还她的女儿,弄得他狼狈不堪,就再也不敢来了。

杜铭川听得唯唯称是,出了一身冷汗。父亲在世时常以三国作比喻,说诸葛亮多智近妖,却也无力一统中原,yin谋诡计终究不能长久。要让人明知如此却又无可奈何,才是高明之举,所以大成者都讲阳谋而舍yin谋。孙校长今天这番话也正是这个意思。

孙建业所用的就是土埋法。他天井里的土和别处有所不同,是从山涧深处的地下挖来的,yin气较重,用来埋东西的效果比一般泥土要好很多。除了这个天井,他后院的墙角里有一方用牛粪和泥灰杂堆而成的土塘子,那里更是埋了不少好物件,比埋在天井的效果又有不同。

老杨头按照往ri的架势摆好了棋盘,却没有急着和杜铭川下棋,而是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想不想学功夫?”

骑出一身臭汗,桑塔纳却越开越远,好在他的视力像老鹰一样好,七星镇又不大,车子在从视野中消失之前停了下来,杜铭川认得那地方是七星大酒店。

“这哪儿知道?”老杨头摇摇头,“高人哪能让你见到真面目?只怕连金学农自己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儿。”

虽然不会下围棋,但因为刚看过《孙子兵法》,对棋书里“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之类的话有种亲切感。杜铭川也不管那些看不懂的“立二拆三”之类的术语,把这《十三篇》当成了兵书来看,竟也看得津津有味。这一看就看过了头,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他一看过了平时还报纸的时间,急忙拿起报纸,连带着把这本《棋经十三篇》也给裹了进去,腿上自行车直奔学校。

李翠儿这会儿正在杜铭川家里吃饭。杜铭川挣了回大钱,就和母亲商量把这次烧窑帮了忙的人都请来吃一顿。铭川妈说干脆把左邻右舍都请来,大家乡里乡亲的,谁也别冷落了。结果这一请就请了五桌人,胡吃海喝地闹腾了一整天,热闹得跟过节似的。

“爸,我没给您丢脸!”杜铭川跪在窑头,眼里噙满了泪水。昏暗中的龙窑犹如一条黑sè的巨龙,匍匐在山腰上。一弯新月破云而出,窑头漆黑的石壁反shè出微弱的白光,恰似巨龙睁开了双眼,将yu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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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业等孙娜走远了,才走进棚子,捡起那个还残存着些许粉末的破袋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他皱了皱眉头,将袋子塞进衣服口袋,回到屋子里,朝杜铭川笑了笑,却什么话也没说。

阳光有些炙热,山坡上一片片红的黄的花灿烂地开放着。俩人找了个背yin的地方坐下来,相视一笑,才把巧克力包装剥开。杜铭川一口放进嘴里,嚼了个口齿生津,使劲咽了咽说:“好吃。”孙娜却舍不得一口吃掉,只轻轻在舌下含着,慢慢享受着甘甜和浓香溢满唇齿,也享受这夏ri早晨难得的好时光。

“今时不同往ri,你别忘了他是在他爹那里继承的技艺,和当年那帮人恢复失传近百年的老技术可完全不同。”孙天寿提醒了一句,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和你一样,也不看好这一窑,但若再给他三两次机会,结果就不好说了。”

铭川妈虽然一言不,只用心照顾好孩子的起居饮食,但脸上却早已表露出忧虑之sè。杜铭川总是笑着对母亲和孙娜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这是孙校长的一片苦心呢。我撑得住,你们别担心。”

杜铭川毕竟还只是个少年,没想过那么多,听孙校长这一说,心中大惊,暗想镇上拉坯工人就那么一群,抬头低头大家都熟捻,谁也不会愿意为了他一个孩子而去得罪金学农这尊大菩萨,那么他雇不到工人的可能xing是极大的。

镇上大部分手艺人和杜家本没有什么瓜葛,长了心眼的人都看出来是金学农仗势欺负人。现在杜铭川站出来,又有孙天寿撑腰,大伙也乐得看个热闹,想瞧瞧一个十三岁的娃娃怎么去伺候那口巨大的龙窑,便开始纷纷附和起来:

孙天寿仔细看完那一纸摁着红手印的简陋协议,摇摇头说:“这个不行,村里说了不算,镇zhèngfu要找你们麻烦很容易。”

孙天寿对这件事情的进展出人意外的关注,就如他当初出人意料地不加约束一般,让老师们看不懂,就连同样在镇中学教书的老伴都不理解。

“那他们以后每天都来打你怎么办?”孙娜担心的问,“要不,我……”

那一幕杜铭川永远无法忘记。父亲决绝的神sè和母亲的哭嚎,成了他最惨痛的记忆。

杜铭川刚出家门,就听到远处响起了一阵阵如泣如诉的呜咽声。起初还以为谁在哭,仔细一听却又不像。这ing神一集中,异乎寻常的耳目能力便自然动起来。呜咽声渐渐清晰,竟然是有人在吹箫,而且从方向来辨别,正是从龙窑那里传来。

孙天寿却说:“让金虎说吧,这孩子耿直,反正都是你金厂长的儿子。”

他刚扶起自行车准备带着孙娜走,金龙就紧跟着从菜田里钻出来,恨恨地指着杜铭川说:“就这么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