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杜铭川对这姐弟俩的好奇,不亚于兰珠对城里人的好奇。他试探着问:“兰剑,你的刀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兰剑握了握刀把,淡淡的说:“阿爸教的。”杜铭川问:“你阿爸这么厉害啊?跟我讲讲你阿爸的故事。”

“那快点去救,不然要死人喽。”看男孩没有去救人的意思,女孩就有些焦急的说,“你救不救?你不救我去救喽。”说着就要迈步往前走。男孩一把拉住女孩,摇了摇头,然后独自朝杜铭川所在的位置走过来。他的脚步很慢却很沉,右手已经握住了插在腰间的刀把。

这声音虽然美妙的让人心旌荡漾,但明显是一声急促的jing告,杜铭川没有来得及回身去看出声音的人,就已经缩起了瞳孔,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杜铭川是三十年来唯一的例外,他已经跪在这栋四合水式楼门内的院子里三天三夜。这个荒凉的寨子和孤独的老人,是他最后的希望。

“不必了。你不也说风水轮流转吗,别高兴的太早。”面对连正星的挑衅,杜铭川突然间生出一股豪气。

丁少安简直要为杜铭川的这番话鼓起掌来,这里面的关节丁少安自然也想到了,只是要他这么义正词严又条理清楚的说出来却做不到。孙娜此刻也抬起头来,脸上略带欣喜和吃惊的表情,看着杜铭川。

强彪眯着眼,掏出一包中华烟,一人散了一根,笑着说:“财倒谈不上,不过最近手气好,弄了点小钱。回头我请客喝顿酒,就怕你们这些大学生不赏脸。”

“你在学校风头这么劲,谁会不认识你呢?开学没多久我就听说你杜大才子的大名啦!”孙娜幽幽地说,“我在新生当中也算出sè了,人家说我是新校花的候选人,还把我的相片贴到校园网上,我想这下你总该来找我了,可没想到你杜大才子对美sè丝毫不动心,居然这么久都不知道有我孙娜这么一号人存在,我又怕送上门来被你嫌弃,只能通过丁少安来和你见面咯。”

铭川妈等到儿子身体好转,就默默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湘西娘家。失去了丈夫,失去了龙窑,这个小窑村再无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何况这龙窑的邪门让她心惊胆战,她再不想自己的儿子出什么事了。杜铭川虽然不舍得,却也无可奈何。

山坡上的积雪深得足以没膝,这减缓了他的度。眼看着快到龙窑的窑头了,杜铭川这时候看不见窑顶的情形,但窑顶传来的声音却更加清晰。原本一直在痴笑的李翠儿声音忽然变得悲苍,蚀骨痛彻心扉地大叫了一声:“柱子,再没人会戳你脊梁骨啦!”

孙铁柱一把推开李翠儿,吼道:“回来也是遭人白眼,你叫她受得了这气?”说完又抱着头哭起来:“是我不好,我没用!可我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是绿王八呀……”李翠儿又趴过来搂着他一起哭,边哭边说:“把闺女带回来吧!你也别出去了,我给你做牛做马,我就求你住在家里,以后咱好好过ri子,啊!”

这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眼瞅着快放寒假,也没见孙娜回来,派出所的人说外头骗子多,一个漂亮丫头最容易被人拐走,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估计是没希望了。这话谁也不敢和李翠儿提,怕她受不了刺激做出什么傻事。

“这是应该的。”孙天寿对杜铭川笑了笑,又转头对孙建业说:“你这边得准备一下,考察组来了以后,需要一份材料,说明你有恢复龙窑工艺的能力,到时候再从投标人中选出优秀的进行比较,很可能要试烧一窑。我知道你在杜家几个月学了些东西,加上有铭川帮忙,烧龙窑应该不成问题,可我听说金学农不知从哪里搞来了龙窑工艺和釉水方面的技术材料,据说很有说服力。他厂里有不少老窑工,金家过去也是烧窑世家,所以这事儿现在还有点玄。”

孙建业哈哈大笑:“我是仿南宋官窑器,可没说这就是南宋官窑器,算不得造假,只能叫仿古。何况我每件器物上都做了独特暗记,和买家也都说得一清二楚,不赚那个昧心钱。”

“我会小心的。”杜铭川说着推了自行车出了院子,“我要去学校拿报纸,回头再说。”

杜铭川急忙跑到酒店外面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俩人的身影。他犯了难,七星酒店就像一座高山一样挡在面前。虽然上一窑的瓶子莫名其妙卖了二十万,这笔钱放在七星镇也算小富之家了,去七星酒店吃一顿也未尝不可,但他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要是不花钱,进去干什么呢?看孙娜的样子不像是被金龙胁迫来的,他也不好强行去把人拉走。

杜铭川还是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摇摇头说:“啥好风水,咱们镇上那几个看风水的,谁不认识?从前也没见人说过我家那块坡地好的。”

“我不会下围棋。”杜铭川挺难为情地摸摸头说,“我把这书当兵书看来着。”

金海山讪讪地笑着,有点为难地说:“那个……上次那事儿……那娘们现在不大搭理我,再说我最近手头也挺紧,拿不出啥好东西去勾搭人家。”

“什么!”孙天寿和孙建业同时一惊,急忙起身冲出屋外,朝龙窑所在的山坡疾步走去。

“巧克力很贵的吧?”铭川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脏手,“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ri,本来应该我送你礼物才对。”

孙天寿却摇头说:“建业啊,你的眼光还是短了点。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做个工艺师——委屈啦!”

此后的每一天,人们几乎都能看到这个少年,顶着炎炎烈ri,跋涉在没有路的老林子里。他那白净的皮肤渐渐被晒成了古铜sè,身上的衣衫常常被荆棘刮刺得破烂不堪,每当夕阳西下,便见他将一捆捆干柴从山林间背出,整整齐齐叠置在龙窑边上。第二天一早又一捆捆搬下来,在空地上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