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家乡的骄傲,是学校的骄子,是前程锦绣的大好青年,但过去的种种荣耀早已成了镜花水月。每一个正确的决定都可以向成功迈进一小步,而犯一次错误就可能让你跌入失败的深渊永远爬不起来。

丁少安举起酒杯安慰道:“铭川,孙娜也许有事来不了,你别担心。”又回头对身边的吴小丽使了个眼sè。吴小丽乖巧地站起身离开。杜铭川望着吴小丽的身影,自嘲道:“安子,我没你有福气。来,喝酒!”

连正星也没想到杜铭川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心里也不禁又点佩服。只是这个打击对手的机会,他却不会轻易放过:“说的轻巧!一句道歉了事?我倒是很乐意接受你的道歉,但你总得跟我们说说你拿着钱到底干什么去了?没签协议的钱,是不算公款,但到了学校的账上,就得受学校财务制度的约束。你凭什么便宜行事?”

台球厅是他们经常去玩的地方,一般有什么事情也都是一边打球,一边商量着。此刻,两人却没有打球的心思,开了一张球台,却连球杆都没有去碰。

杜铭川可不敢说自己有坐怀不乱的定力,对美sè也绝无可能视而不见,只是在申大根基未稳,没jing力去关注这些。

孙天寿来为他们送行,一向滴酒不沾的杜铭川破天荒地喝了两杯烧刀子。孙校长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承诺:“龙窑虽毁,龙魂犹在。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人打扰你爹安息的地方。我看你绝非池中之物,好好读书,等你回来之时,就是飞龙在天之ri。”

杜铭川看得奇怪,心说拿绳子干什么,再看这绳子觉得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不是雷管的导火线么?李翠儿拉开旅行包拉链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个个圆筒子,和这导火线一联系起来,立刻明白了——那是炸药啊!这一惊非同小可,杜铭川急忙跑下楼,朝母亲喊:“妈,要出事了,翠儿婶要炸龙窑!”一边喊着,一边跑出了门,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朝山坡疾步奔去。

铭川妈看着两口子抱头痛哭,心下不忍,就带着杜铭川离开了。

孙铁柱年前回过一趟家,说是转到了申州的一个大工地,还留了地址在一张纸条上。李翠儿一整年没见着丈夫,哪里顾得上听工地上的事儿,只把男人壮实的身体使劲儿按在自己肚皮上,等孙铁柱又推又拱地完了事儿,早就把纸条忘得一干二净了。女儿离家出走,李翠儿才想起那张纸条,再回去找的时候就现不见了。

杜铭川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说:“校长你放心,金学农拿到的材料没用的,不试烧还好,只要动真格的,就让他丢个大人。”孙天寿听他说的肯定,盯着他的脸问道:“莫非是你动了手脚?”

孙建业看出他的疑问,哈哈一笑,说:“这个原本是秘密,不过你也不算外人,我不妨告诉你,这东西是我埋下去的。不在地底下埋一阵儿,怎么能有古味儿呢?”他把手里的鬲式炉往水池子里一放,将水龙头稍稍开了点,任由细细的水流在釉面上流淌,便带着杜铭川进了屋,叫家里女人给泡了茶,然后才慢慢讲起了这仿古瓷里的条条道道。

孙娜看着杜铭川的身影随着车轱辘的滚动而远去,心中有些失落,却又弄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一辆黑sè轿车朝这边驶了过来,虽然离得远,但车身在夏ri阳光下散着的金属光芒却异常耀眼,在这还没几辆小汽车的七星镇上,显示着它的高贵与骄傲。虽然不能很肯定,杜铭川大致判断出那是金学农的车,心里一动,手把龙头拐进了一条小路,将自行车停好,定睛去看那辆车。是啊,他现在有乎常人的耳目可用,为什么不利用这个去了解一下金学农在做什么呢?兵法上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化解对手的屠龙术,至少也要知道对手用的什么招啊。

“他们会看个屁!”老杨头骂了一句,把大蒲扇一摇,神秘兮兮地说:“听说金家来了个大风水师傅,一大把年纪说起话来男不男女不女的,跟个太监似的,那可是个高人,呼风唤雨、飞檐走壁、撒豆成兵,估摸着金学农这回是花了大价钱了。”

杜铭川看过的报纸上总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有几份征得了老杨头的同意,用剪刀剪了几块小方块下来。

金学农知道他想要钱,就说:“我一会儿打个招呼,你到会计那里先支个几千块,回头报给我就行了。只要事情能办成,你那头花掉的都是小钱。”

杜铭川走出人群,望见孙娜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远处,就像空谷中的幽兰。他招招手走过去,大声说:“娜娜!我成功了!”孙娜没有看到那些美丽的瓷器见着阳光的那一刻,所以并不清楚杜铭川所说的成功是什么意思。杜铭川却以为她不忍心看见自己失败而躲了起来,所以不停地向她解释着。孙娜终于明白,原来那包粉末没有把铭川几个月的努力全部毁掉,原来铭川还是烧出了漂亮的瓷器,她抓住杜铭川的手高兴地跳跃起来。他们在山坡上跑着跳着,在花朵和树丛间转着。内心的负罪感在阳光下逐渐消失,孙娜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快得像一只蝴蝶。

杜铭川站在窑头,看着工人们满头大汗地将一车车匣钵从窑口推出来,心情激荡起伏。第一只匣钵打开的时候,里面的青瓷梅瓶表面布满了黑点,釉面泛绿,还有大块大块的缩釉,引来人们一阵叹息。随后的几车也是如此,没有一个瓶子能够幸免。

吃饭的时候,她借口说上厕所,独自一人来到了后院。洁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在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黑影。走进调釉水的棚子,孙娜站在那一缸调好的釉水前,转身回头望了一眼,才将口袋里那包粉末拿出来。但她却没有注意到,一条人影正站在屋檐下黑暗的角落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