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拍了一下丁少安的肩膀:“兄弟,瞧你一脸丧气样,怎么啦,有什么事说出来,看老哥能不能帮忙。”

“是啊,我怎么能放下呢?又不是圣人。除了这个,其实我放不下的还有你。”虽然说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可杜铭川总觉得孙娜后来的遭遇以及李翠儿的结局多少和自己有点关系。

李翠儿和金海山死得干净彻底,剩了些残肢断骨东拼西凑却再也拼不回人形。孙铁柱隔了许久才回来了一趟,将李翠儿的骨骸挖个坑埋了,从此后便没了消息。

细绳子被扔在地上,李翠儿的手伸进了金海山的衣领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柴,抽出一根放进金海山的嘴里:“我给你点上。”金海山好像迷了魂儿一样任由李翠儿摆布。火柴把香烟点燃后,被李翠儿扔到了身后,引燃了地上的导火线。

“现在在哪儿呢?”

以前几个和孙铁柱一起干工地活儿的,因为讨不到工钱,早几年就相继回乡了,就铁柱子一根筋地在各种工地上流窜,死活不肯回来,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孙天寿就出面联系了能联系上的镇上所有在外打工的人,尤其是来往申州的,看能不能打听到孙铁柱的消息,结果也是石沉大海,连个回音儿都没有。

孙建业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叔你有办法,这标准不就是为铭川订的嘛,放眼七星镇,谁能比老杜家烧得更好了。”

古代的瓷器做出来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世人谁也没见过,如今能见到的除了少数一代代沿用传下来的,大多数都是地下出土的东西。泥土经过火烧,刚出窑时带着火气,釉面贼亮,历世时间长了,表面形成包浆,这燥火之气就渐渐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之感。而若是在地下埋藏多年,因受yin气腐蚀,釉面包浆更是不同。研究制作仿古瓷的人都有各自的办法,在短时间内造成经年累月的埋藏或传世的错觉。比如有人用酸液浸泡,有人用牙膏打磨,有人用化学染料等等不一,耐得住寂寞的,就用土埋法埋上个一年半载,也有效果,但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器物本身已经接近古瓷的工艺和成sè。

“有什么事你说吧。”杜铭川也是一夜不眠,要不是父亲教他打坐的方法可以安心养神,此刻双眼只怕已经布满血丝了。他心怀怨气,自然不会给孙娜什么好脸sè,只是他一贯懂得隐忍,脸上倒也看不出特别的怒意。

镜头推近,他的视野里清晰地看到快行进中的车辆,果然就是金学农的那辆新桑塔纳,只是由于车快加上车窗反光的原因,无法看清车里的人。等车子从路口过去,杜铭川蹬上自行车跟了过去。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老杨头就忍不住了,笑骂道:“人不大,鬼不小,正事儿不琢磨,倒琢磨起我的xing子来了。算了,看你那可怜样儿,我就跟你说说。金学农要买你家的窑,是看中了那块地的风水,想把祖坟迁过去。”

看完报纸,他就学习父亲留下的几大箱书籍,除了瓷器制作鉴赏类的,从诸子百家到历史传记,大多是古籍。那天刚看完了《孙子兵法》,他就到书堆里去翻书,希望找些兵家注解类的书籍便于理解,却翻出了一本《棋经十三篇》。杜铭川没事常去学校门口的棋摊观棋,看见这书还以为是和《橘中秘》一样的象棋谱,就翻看起来。看了半天才现这书是讲围棋的,而且根本不是棋谱,反倒是和《孙子兵法》有点相似,竟是些大道理。

金学农指着金海山的脑袋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叫你平时少玩女人你不听,你那脑袋里除了女人还能装点啥?杜家没钱,那孙家还没钱?你以为凭他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娃,真能从龙窑里烧出好货sè来?我说姓孙的搞什么名堂,让个孩子去烧窑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山野间的最后一缕炊烟散去,夕阳缓缓沉到山的那一边,西边的天空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斑驳的树影在晚风中挣扎着,逐渐淡去。夜幕降临,幽蓝的天空慢慢闪出一颗又一颗星星,就像众神的眼睛,注视着人间。

孙建业起初还不服气,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冷汗,急道:“是我欠思量了,我这就去告诉铭川。”远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嘈杂喧嚣的声音,孙建业低着头说:“开窑了,结束了。”他为自己的过失深深地自责起来。

孙娜的手有些颤抖,心里想象着添加了粉末的釉水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出窑的时候瓷器表面会布满了麻点。从情感上来说,她是不愿害杜铭川的。她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半在杜铭川身上,另一半却在七星酒店。所以当她拆开粉末袋子的时候,心还是乱的。她紧张地将粉末倒进缸里,胡乱将袋子丢在一边,然后愣愣地站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随着粉末一起,跌落在釉缸里。这口缸就像无底深渊,她的半颗心也跌了进去,再也找不回来。

第二天,孙娜兴冲冲地跑到杜家瓷坊,将手背在背后,神秘兮兮的对杜铭川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ri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