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娜就在院里的小矮凳上坐下来,静静地等。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木头桩子才哈赤一声缓过神来,活动活动胳膊腿,用毛巾擦了把脸,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么早?”

老杨头说:“一个金学农没什么大不了的,难弄的是他背后那个指使他买窑的人。这事儿的根本还是出在杜青松和那口窑上面,什么好风水那都是胡说八道,这口窑究竟有什么秘密,恐怕只有死去的杜青松和金学农背后那个人知道。能逼得杜青松一声不吭丢下妻儿走了,可见那人的厉害之处,只怕不是你我对付得了的。”

杜铭川不紧不慢地收拾了棋子,才笑嘻嘻地望着老杨头的脸。孙校长护着他、关照他,他心知肚明,全校几百号学生,你要校长一个个关心过来不可能,大概是自己身上总有点什么被孙校长器重的品质吧,这里头究竟什么内情他不需要去琢磨,他只要记住这份情就行了。所以老杨头提孙校长,杜铭川根本不接茬,没什么好说的,但金学农的事儿却不能不关心。

杜铭川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若有所悟,点点头说:“校长,我明白了。”

“你懂个屁!”金学农大声叫着,“杜青松在的时候也没烧出过这么贵的东西来,老子死了,儿子反倒比老子还出息了?申州来的客商哪个咱没见过?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不着调的?二十万不是钱?二十万在七星镇能买两栋小楼了!”

杜铭川点点头,表示明白孙校长的意思。孙建业也想夸赞铭川几句,更想知道这件事其中的奥秘,不料刚张开口,杜铭川却别过脸,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糊涂!”孙建业的话还没说完,孙天寿就站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连嗓音都颤抖起来,“建业你真是糊涂啊!我叫你帮铭川,不是为了什么手艺,更不是想要这口窑,而是看好杜铭川这个人。你这么做,是把一个孩子给毁了,弄不好,要连累整个孙家啊。”

杜铭川骑着自行车在镇上穿梭,他不知道孙娜的生ri,却吃了半块巧克力,心里有点感动也有点内疚,就决定要给孙娜买一件礼物。经过七星酒店的时候,那辆黑sè的桑塔纳就停在门口。虽然这辆车很眼熟,但他对车没什么兴趣,更不会想到孙娜会在酒店的包厢里。骑过那扇窗户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恍惚,一片炫目的白sè光芒跳动着炸开来,晕眩的感觉让他失去了对自行车的控制,摔倒在窗台下的墙角边。

孙娜“嗯”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把看见金龙的事说出来,手伸到口袋里将那颗巧克力紧紧攥住,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决定不提这事儿,转口说:“你的功课比我还好,今晚就不用再补习了,你也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是好是坏都在前几天的火里定了,我看与不看有什么用?还是不看的好,免得心焦。”铭川妈叹了口气说。

酒菜果然没有白准备,当天夜里,孙天寿就带着本家侄子孙建业和几个工人到了杜家瓷坊。他见杜铭川已经准备了酒菜,即不惊讶,也不客气,招呼众人坐下喝酒,趁着铭川妈去炒菜的功夫,对杜铭川说道:“看来你是料定我今晚会来,我也不辜负你这顿酒,建业和这几位拉坯的师傅以后就留下来帮你。”

孙天寿笑而不语,心里却早已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杜铭川度过这个难关,即使这孩子烧窑不成,拼着得罪了金学农,他也要帮杜家保住那口龙窑。

只有孙天寿看着杜铭川暗自点头,心说:“杜家还有男儿种啊!”

所以金学农没有阻止金龙去给杜铭川认错的事,相反他还亲自备了礼登门道歉,一个劲地夸赞杜铭川学习好,有出息,倒把娘儿俩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金龙对这个“疯子”无可奈何,每天放学都要和弟弟金虎在一起才敢上路。

金龙的话音还没落,杜铭川就先制人,一个箭步冲过去在金龙腹部来了个膝撞,紧接着一拳揍在金龙腮帮子上。金龙没想到杜铭川吭都不吭一声就开打了,本来是自己过来揍人,结果反被人揍了,心中愤懑至极,大吼道:“金虎!”

方方正正的骨灰盒不赚钱还不好听,而那个不让摸不让碰的圆坛子,却又透着一股邪xing,让他看着很不舒服。

铭川妈见孙天寿坦荡,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忙倒茶赔礼,答应让杜铭川过几天就回去上学。

杜铭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哭啥?我没事,回去吧。”说完便扶起自行车,装作不在意地伸了伸腿脚,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上车!”

杜铭川急忙解释:“娜娜,是我!是我呀!”

就听李翠儿说道:“就为这事儿?你们不会自己去说?只要价钱合适别亏了人家就行。”

孙天寿听了一愣,说:“前清的最后一位王爷几年前就去世了,现在还活着的,据我所知是没有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铭川妈说:“是啊,他去院长那里叙话了,说过会儿再来。”

杜铭川的心砰砰跳起来,脸上烧得跟喝了半斤烧酒一样,不停地吞着口水。他忍不住想掰开灌木丛的枝桠看一眼,心里劝慰着自己:我不是要偷看,那人说什么厂长要买咱家的龙窑,我总得看看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