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谋,一定是yin谋!”金学农气得摔烂了手里的茶杯,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分了叉,成了个汉iān头。

看着人们惊叹的表情,杜铭川长出一口气,满意地笑了。到处都是夸赞的声音,他没有理会太多,径直走到孙天寿跟前,问:“孙校长,我这样算不算成了?”

孙天寿把脸一板,责问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处理,也不告诉铭川?”

十三根蜡烛只吹灭了十二根。最后一根蜡烛的火焰不停地跳动着,就像一个濒死的灵魂在挣扎。孙娜忽然想起了杜铭川的父亲——那个死在火焰中的人。她转头望向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再仔细看,窗外除了空旷的马路,什么都没有。

巧克力的浓香仿佛透过金灿灿的包装纸散了出来,她咽了下口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似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拿着巧克力的手在空中作势挥舞了两下,最终还是轻轻放进了口袋。

铭川妈却独自一人站在作坊后院的小楼顶,遥望着山坡上拥挤的人群,似乎和那里正在举行着的盛事毫不相干。她为十三岁的儿子感到自豪,却又满心的烦躁和担忧。就在这时,她看见两个身影脱离了人群,缓步走进了作坊。

没想到母亲听到他这话非但面sè不缓,反而悲容愈甚,更有些怒气,说:“你爸撒手一去什么话都不留,是因为对你放心。孙校长肯帮咱们,是对你寄以厚望。你动不动就说个死字,怎么对得起你爸在天之灵,怎么回报孙校长的情谊。要是连隐忍二字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宏图大志,又怎么为你爸报仇?”

孙天寿早已得到消息,知道杜铭川买不到泥,有心想帮他,正打算上门游说,若实在不行就打算自己买点泥回去,再转卖给杜家。他没想到杜铭川居然会登门道歉,不禁对这个孩子更加青眼,十三岁便知隐忍智谋,加上如此的胸襟气度,不是正印证了他“此子或如孙仲谋”的料想么。

……

金海川一听有宝贝就来了劲:“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杜家一个外来户还能有多能耐?不过你得小心别让孙家占了便宜,先稳住杜家母子再说。”

派出所所长是孙天寿带出来的学生,不敢不听,却又担心得罪镇长金振堂,就给镇上的几个混混头子打了招呼,谁也不许参合这事儿。

金龙冷笑一声:“干嘛?我要你做我马子,你不答应我就揍他。”

骨灰盒自然是不能拿到市场上去卖的,只等着有人上门来收。好在老杜家的手艺不错,每年做的量又不大,还从来没有做出来卖不出去的情况。但骨灰盒生意毕竟赚不了多少钱,殡葬场里卖三五百甚至几千块的盒子,杜氏瓷坊的出货价还不到一百,没办法,这年头赚钱的从来不是出力气的人。这点利润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困难,但杜铭川小时候的ri子过得并不清苦。杜氏瓷坊真正赚钱的东西,是一种和骨灰坛子很像的青sè瓮罐。

这时候铭川妈从里屋出来,冷冷地问:“孙校长莫非也是为了买龙窑的事来的?”

金龙被金虎这句话气得够呛,骂道:“你怕个球啊,他罚你,你不会揍他?”

杜铭川就觉得怀里抱了个软绵绵的身子,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传来,在浓郁的油菜花香里依然闻得清楚,叫人心神荡漾。

金海山说:“还不是为了杜家那口窑嘛!我们厂长说那口窑风水好,非要买下来。杜青松活着的时候不肯卖,现在人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也不会烧窑,总可以卖了。翠儿你跟杜家比较熟,跟他家的女人都不是本地的,也好说话,你帮着去说说。”

杜铭川“哦”了一声,暗道:别人不会用耳过度,可我这种情况不正是特例吗?

铭川妈说:“你得好好谢谢孙校长,他刚才还来看你了。”

“嗯,用力……,再……用力……嗷……使劲儿……”

他又试着将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盯着河滩上离他十来米的一块石头仔细观察起来。开始的时候,那石头没什么变化,慢慢的,石头在他的眼里就变得越来越清晰,连纹理都能看出来了。

“你们跟他去看看。”公鸭嗓子果然如他所料,只让两个手下进窑。

“调查过了,我们也是觉得古怪才给王爷传了信。这一带的龙窑大部分早都废弃了,当年搞大炼钢铁时连剩下的砖石都被拆了拿去建炼钢炉,可这口窑却几乎完整地留了下来。”王爷的手下恭敬地回答。

里屋没有开灯,杜铭川在黑暗中顺着墙壁摸索,找到了那根电灯开关绳,轻轻一拉,二十五瓦的白炽灯泡亮起来,橘黄sè的灯光将房间照亮。他看见母亲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