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姐儿耳朵,这夹子还是夹上一盏茶时间为好。此时若是卸掉,只怕会出血。”肥嬷嬷比了比海青的双耳,看了会儿,又似有惊疑地沉思了会儿才接着道,“八姐儿这耳,大小适中,形规内矩,以形观人,却是性懦身弱之人方才有此耳。偏八姐儿,这耳窝生色,内敛,松弛得宜,说的却是性稳持恒,腹有沉浮,多思多虑之人。当真是稀奇的很。奴婢观这耳窝之色,乃是后生,甚至时日不深,这沉色渐有外阔之势,恕奴婢多嘴,八姐儿近日可是心慌不安,多有思虑?”

水玉有些木然地再次拿起画纸,连她也不知多少次烧掉大鹏了,只是奇怪的是这大鹏却都是无目的。

“哦?”海青也是一愣。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新年的钟声由大内的第一次敲响而逐渐扩散出来,很快相府的大钟也随之敲响,随之一起响起的钟声不多,可见相府的地位之高。随后的钟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清晰。这般扩散全国的声响素来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情,百姓们往往通过各处的钟声先后顺序来判断各豪府的地位。

哥儿们都是吊过书袋子的,夫人们也都多少通诗书,再不济也有底下丫鬟们提前准备着,倒是比那些子蜂拥而至的奴婢们风雅得多,除了五哥儿……

海青却是又从一堆福字里抽出一张,那字极其端正,每一笔都掌控到了极致,看着平常,却难掩其中的气势。见字如见人,其人可想而知。

海青却是沉眉想了会儿才道,“还请嬷嬷指点。”说着更是将今日里写的以及前些日子写的字儿全都拿出来着长喜拿出去烧了。

别人不知道,海青却是偷听到了,母亲离去前可是把自己托付给这个男人的。

四夫人却是道,“八姐儿若是喜欢,自不必把自个儿当生人,时时过来坐坐。”

海青却是脸都揪起了,“姐姐最是明白妹妹的,何来福气之说?”

南宫菱皱眉道,“我不在的这几日,老夫人的心竟偏向了那丫头,好在有大夫人二夫人时常在老夫人跟前吹风,否则还不让老夫人生了其他心思。待会儿子将那金子偷偷给她们送去。至于三夫人,生不得事儿。”

开过年,海青便是十一了,十岁下为童,不着色。十岁上便是少女,到了十二三岁,更是豆蔻年华,等到了十五岁便是亲事女儿了。

想到这些,海青顿觉得浑身透着股寒气儿,脚底下直冒冷风,本觉得自个儿算是个明白的,却不料自己却是那大环上趴着的一只蚂蚁,不过爬了几步便以为这大环是圆的,却不知这其实只是错觉,或者说可以看到的错觉,至于看不到的,海青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明秋毫耸了耸肩,“偏做不来嘴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

明秋毫也不介意,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连把披风撩一下的心思也没有,斜瞄了方习聆一眼道,“方雅子,呆站着作甚,坐。”

“行了,莞丫头好生歇着吧。习津你也是的,整日里陪着丫头也不谨慎些,这若是犯事在差事上,你父亲也恕不得你。”常荣侯夫人站起身,随即又对跪在自己跟前的婆子道,“少夫人这儿出了这事儿,你也是个不尽职的,日后也不必在少夫人这儿呆了,自个儿到后杂房领三个月的差事,干不好也不必回来了。”说完常荣侯夫人带着一杆子人去得也快。

“你……你……”宋画眉吸了数口气才缓过劲儿来,“你纵使呆在相府也断不会有人迫你去给那位珠姐儿压枕,可你就这般跑了反倒落了下成,你外祖母如何想,外头人如何想,你就是要回侯府,也得你外祖母开口。你若是再耐心侯上个一天半日,现在坐在这里的你就不是那个让母亲失望的菱丫头了。”

“就是随你性子才让你瞧瞧。”妇人瞪眼。

郑夫人死前诞下一个死婴的事在前世海青还是从姨母那里无意中听来的,一个寡妇怎能怀孕生女,这府里头又有谁能碰得了她,老夫人的心里比谁都透彻。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重生改变的历史,还是原本那个女婴就未曾死亡。

海青披着外衣坐在床头,听得长乐的破罗嗓门又想见长喜那讷言的表情,不禁摇了摇头,正要唤长乐,却听见……

花穗听着倒是没有觉察出什么,只是道,“七姐儿于半个时辰前便到了。”

“是呀,大白日的……”想到再道下去确实不雅也不符合自己现今的身份,海青适时地住了口。

海青微微一笑,就唤长乐赠了小丫头一朵的雏菊绢花。

“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姑姑收着便是,大雪天劳烦走一趟,青儿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得紧。”海青笑道,随即取了一朵吐露的青色竹花起身站在脚踏上倾身便簪在了惜竹的右侧髻上,并赏了会儿道,“到底还是姑姑戴着好看。”

偏生这种巴子却是个毁人的东西,因为太薄,巴子抽到脸上便会因陷入颊肉而两侧和前端如刀锋般划出两横一竖三道口子,口子不会太深,甚至一开始只会觉得火辣,并不疼,但若是每一拍都在同一位置,不用说,伤口很快就会入骨。

海青对着锦婆婆一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咱们走吧。”

海青的身体被一道劲风扫过,只觉得颈间一痛,一只竹萧在她眼皮子底下猛得架住一把冰冷的长剑。

锦婆婆点头,“当年太后驾临相府也夸赞此地为一绝景,梅林进深两里,又有梅树数千棵,品种近百,光色彩便有十数种,由浅入深,刹是漂亮。若于观景楼五层俯瞰,便是一片缤纷。”

“永宁姑姑,老奴笨手笨脚伺候不好八姐儿,还望永宁姑姑念及老奴多年来侍奉主子并无过错另给老奴指派个差事吧……”

面对如此场景,方才还与海青齐头并进的永宁姑姑却是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虽算不得冷眼相看,却明摆着毫不尽心的样子,好似眼前一幕并未看到一般。

倒是南宫菱很是出了番风头,不论是布菜添羹还是端盏盛饭皆让老夫人很是满意。

大夫人说这话时,海青敏锐地觉察到大夫人对二哥儿的在意和骄傲,在提到二哥儿这三个字的时候口气竟异常温暖。

三夫人亦是满面笑容,也不尴尬,明声道,”今日老夫人大喜,媳妇也想着沾沾老夫人的喜气儿,这不一着急什么都顾不上了么?”

想到此处,海青的心里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其四,斟茶添水拜高堂。

海青只觉得耳边似有嗡鸣之声,吵的慌,不禁蹙眉,怎生的一个好觉都不许了么,到底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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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点了点头,眼神却是往源头望去,不会儿子,却是见着一只船灯晃晃悠悠地漂了下来,不禁问道,“这上头也是有人的?”

湘茵也是看了那船灯一眼道,“却是府上丫头们为了添些兴致放的,八姐儿既然遇上了,不妨看看。”

海青见湘茵似有推怂之意,便点了点头。

湘茵不会儿子却是用网子将那只船灯罩住了,海青靠近岸边,却是见得那船灯上有一排字,细看去却是对对子的,当下也是摇了摇头,“姑姑还是放了它吧。”

湘茵见海青的模样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

海青随着水河一路往下走,也不拘着什么,只是看看,偶尔把玩一下精致的彩灯,有时候见着船灯一只只顺水而下,也是网住个看看,却现不是赋诗作词便是对对子,不禁叹了口气。

许是海青这一路下来叹气的次数多了,竟也引得一些人的关注,尤其是往中游靠近时候,海青更是眼看着那船灯从自己身前漂过,竟也不再去细看了。

“原来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一道嘲弄声从对岸传来,口气刹是嚣张,“宋知寒,本公子可是记得你有个小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女娃娃吧?”

海青听着也是心头一愣,虽想开口,但似又更想听听知寒如何说,当下也是垂了眉眼,没有出声。

对面的人见海青一副懦弱样也是低哧了声。

“原还在疑惑闻小哥今日为何不来,现在看来想必是闻大公子才华横溢,闻小哥自惭形秽,这才缺席的。”知寒的声儿似带着股冷意,缓缓由黑暗走向光明,出现在了海青的视线里,看向海青的眼很深很沉,“小妹还不见过闻大公子?”

海青福了福身。

“哼。”闻大公子愤哼了声却是转身离去,一副羞与为伍的样子。

知寒这会儿更是走到岸跟前,整个人都充斥在灯光之下,身上是一套簇新的青紫重袍,外面披着披风,随风扬起,一头却是没有束起,只是额间绑了条暗紫带玉的细额,长舞动,模糊了他的脸,海青被面前的灯笼下穗子挡住了视线,只觉得知寒的语气有些护短,“小妹自不必跟这等人计较,能到这里的大都是些附庸风雅之徒。”

海青听着心里也是一暖,只是念着身后的湘茵的存在,便朝着知寒福了福身,“多谢大哥替小妹解围。”

知寒听得这客气话,心里也是不喜,虽也知道这未必是海青的本意,脸上的慵懒邪乎更是凭空增加了一分,只是道,“小妹若不喜这等人,不妨到上游呆呆。”

海青却是摇了摇头,“小妹还想再看看,若是缩在上头,走这一遭岂不可惜。”

知寒听着也是眉头微拧,“既然如此,大哥也不多劝你了,妹妹好自为之。”说完却是朝着中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