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母亲的心愿?

长乐刚拿起长喜方才捣腾来的花汁,满鼻子的香味,忍不住又嗅了几下,“只可惜那小秀香不能压汁儿,要不然给小姐润润身……咦,小姐,您没说错吧。那小秀香可是只有四夫人院里才有的,这花儿也就四夫人才能养得活,难道四夫人也……”

松了松脸,南宫菱挤出笑脸追上海青道,“妹妹好福气,姐姐这儿先恭祝你了。”

“可是……”南宫菱蹙眉。

长喜在那头却是将金粉银面分别放入黛粉香脂珍料,调制成色调深浅不一的妆粉半成品,倒进模具待晾干后便是各种精致的眉黛眼熏腮红或是唇蜜。

只是老夫人并不知道,就是那上等金丝血燕也是被老爷每月取半的,永敏姑姑知道这些年老爷对老夫人不似从前般敬爱有加了,而老夫人也早早就收了争斗的心思,只顾着自个儿的儿孙,府上的诸多事宜确实真不再管了。

明珠见方习聆走远,才对着明秋毫斥道,“我观那方习聆虽言行不同心,到底是行文就礼之人,倒是你嘴巴比手脚都快,真正是惹人嫌的家伙。你也不怕得罪人。”

海青不禁觑了明秋毫一眼,却是见着这男孩浓眉飞眼的,长得也英姿勃勃,此刻正瞪着眼盯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的方习聆。

只有那女人手底心直冒冷汗,心里头不知晃过多少念头,都说常荣侯小公子最是心思难以琢磨,她原是不信的,这会儿子却是心有余悸。

待得海青回到藏花阁理清思绪,才算是明白,南宫菱这时候离开相府虽情有可原但倒底是在老夫人心里埋下了根刺儿,毕竟老夫人与太后的交情摆在那儿,南宫菱母亲若真不平安也罢,倘若不是,只怕是这跟刺儿还会分叉。这事儿容不得南宫菱自个儿说不,要说也是老夫人说。

明秋毫更是恼怒,“您不是说这事儿可以随我么,怎么又……”

“所以——”海青的声音很平静,自己抓起帕子擦了擦手,看着锦婆婆欲要接过的手,海青顿了下却是没有将帕子递给她,只是往小几上一搁冷冷道。

“我,我我…”长喜一紧张憋得脸愈红了。

海青套在袖笼里的双手下意识地握住了,看着前方的眼却不知为何似空似幻,却带着一股锦婆婆都看不透的情感在里头。

“大哥儿放荡不羁是府里出了名的。”锦婆婆随着海青掉头直到走得足够远才道。

惜竹原就是和永敏永宁等是一道入得老夫人眼的,偏生因为某些原因,最终没有留在老夫人身边,而是被安置在了膳食堂,归于永敏姑姑管辖之下,两人本就关系亲密,因而她在丫头们中也算的上是说的上话的。

“奴婢不敢。”惜竹面色平静,既不惶恐也不欢喜。

南宫菱硬压下想要抽出胳膊的冲动,笑道,“这次来也是给妹妹带来些个东西,兴许妹妹用得上。”说着一摆手,南宫菱的嬷嬷们便主动让开身来,露出后面一箱箱物什,竟然全是上好锦锻,“来年,也好给妹妹添衫不是。”

长乐的视线被硕大的包袱遮挡了大半,大大咧咧的她更是没有注意到海青的动作。

“哼,跪,凭什么,难道他是皇亲国戚,是雄鹰在世,即便是也不过是只蛰伏的雄鹰,只要一天飞不起来,就不是雄鹰。”海青怒极反笑,两眼眯起,狠道,“入不得水的鱼,哪怕是鱼中王者,也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它凭什么以王者自居,颐指气使,哼,现在的他根本不够格!”

海清一笑,“锦婆婆,可是这片林子,来得时候不注意看,此番远看来确实花晕映眼,枝遒如墨。”

“噗通……”

海青随着老夫人身边的永宁姑姑来得藏花阁,果真不见半花只叶,却满眼的锦花灼眼,更有甚着一堆丫鬟婆子搬过长方脚凳,嗑瓜子的嗑瓜子,唠嗑的唠嗑,很是没有规矩。

老夫人瞧着坐不住的哥儿几个,只道,“你们哥儿几个各自行事即可,下去吧。夫人小姐们便留下陪婆子我用饭吧。”

只见大夫人似有一愣,随后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般,在老夫人犀利的目光下微抬了眼,却是看向了二哥儿道,“大哥儿不在,有二哥儿也是不差的。”

“是。”敏姑姑福身应道,这才举快步上前撩开富贵花开门撩,随之先入的三夫人一脸明媚笑意,却是只身一人急急而来,状若匆匆。

看来所谓的大命,终究与皇后命差了千万里。

“不愧是侯府调教出来的丫头。”三夫人的目光随之错开。

刚一接触空气,丫鬟那幼小的身子便是一抖,鼻子里呼出的气儿都成了白雾,不禁抱紧手炉,小跑着迎向缓缓靠近渐停的寒碜马车。

锦婆婆猛然惊醒,狼狈地爬起又险些栽倒在地。

“长喜,你怎么杵在这儿不进去?”外头突然想起长乐的声音。

哐啷……

铜盆落地,长喜脸色苍白,双唇直哆嗦,眼睛也有些呆滞,“居然是真的。”

长乐不晓得长乐听到了什么,只是震惊与她居然不结巴了,“长喜,你,你……”

“丫头……”锦婆婆扶着门框,伸出手想要抚摸长喜的头,却被她猛的躲过,长喜噔噔噔地后退数步,咬住了唇,眼泪流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锦婆婆,然后猛然转身疯跑了出去。

“丫头——丫头——”锦婆婆嘶吼道,急急地追了出去。

“冤孽!”海青低叹了口气,缓缓带上窗户,不再往外看,“长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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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显然还处于震惊之中,半会儿子才回过神来,“是,小姐。”

海青看着长乐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长喜先天不足,生长缓慢,远不如我们,看着十一二岁,实则已经有十五了。你平日里不要总欺她老实,日后我希望你能待她如亲姐姐,护着她。你不是总觉得她身上有古怪么,今儿我告诉你了,你那心思也给我收起来,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可莫要再嚼舌根子。”

长乐听着也是心里沉甸甸的,想着自己平日里对长喜的所作所为也是一阵自责和羞愧当下狠狠地点了点头。

海青素来知道长乐心底善良,没有心眼,招招手让长乐凑过来,“入府时候,七姐儿给的八宝手炉我让你收好了,如今有同色的丝线,你今儿晚上小心着把它拆开……”

长乐点了点头。

第二日,长喜虽然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但眼睛里倒底还是有些神采的,海青只看了一眼便心里有数,伸手从妆盒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又抓过长喜的手摊开,将纸包放在她手心,并推动她的手指将其抓住,这才转头对着正在擦洗花盆的长乐道,“那沾了水的小秀香碰不得,一碰就掉。”

长喜似听懂了海青的话,有些红肿的眼扫了自己的手一下,便偷偷地将那纸包藏进了袖子。

“昨儿个老夫人便去了閖山寺,说是奉佛三日,后日方才能回来。”长乐道,“大夫人身边的珠音传话说正月里正是给八姐儿开耳的好时节,老夫人在寺里求了签,说八姐儿大富大贵,念着灯会是十六,便定下了初六为小姐开耳。”

海青听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不算大的耳垂道,“可测了吉数?”

长乐回道,“原是选定了吉数八,可想着七小姐也才对三六,所以改成了双二,只是委屈小姐了。”

海青却是舒了口气,想着耳朵总算逃过一劫。

“小姐也不必担心,大夫人找的经验嬷嬷手下开的耳不下百数,断不会痛的。何况,奴婢和长喜可是要试耳的。”长乐喜滋滋道,“奴婢私底下还和长喜准备了银钉子,也不知道用不用得着。”

海青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看那小丫头欢喜的样儿。

“年节时候用的荷包,红结,福袋,窗花,彩灯,奴婢们都可以准备,只是这福字却是要小姐自个儿写的。”长乐又想到,“大公子亲手写的福字早早的就送过来了。眼下已经二十六了,小姐难不成想拖到年三十?”

海青却皱眉道,“明明这房里的福字不止一张,怎的你就偏生只提大哥儿?”

长乐却笑道,“那是大哥儿的字写得真正是极好的,奴婢见着龙飞凤舞,比那六哥儿敷衍的福字不知好多少倍。”

海青却是翻了翻,抽出一张福字道,“这又是谁写得,我看着就很好。”

长乐探头一看道,“一看这一板一眼的样子,也晓得是三哥儿的笔墨。”

海青却是皱了眉,总觉得这字里有那么丝压抑,随即将那张福字放在边上,摊开裁好的方红纸并调了个头,执笔舔墨就要落笔,却又停顿了会儿方才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