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虽心里头疑惑,却依旧唤来长喜替海青收拾。

老夫人深看了南宫菱一眼,“明白就好。”说完又朝着众人道,“今儿个你们都不必留下伺候了,去吧。老三家的,你留下陪我这个老太婆用用饭。”

南宫菱见海青如此便也不再强求,只是道,“倒底是妹妹想的周全。”

“是。”似火道。心想,那婆子被箫主称呼一声祖母,就真当自己是箫主的祖母了么。就是那八姐儿,连自己都得敬上三分的,何况她可是少主亲定的……想到少主,再看着眼前的箫主,似火心里一阵复杂。

老夫人却不知海青在外头,又道,“老爷有需要的尽可满足就是。就是那人参多备下些也是好的。”

方习聆听着也不作辩解,只是笑道,“师傅那板子却不是好糊弄的。”

方习聆只是微微一笑,却不往心里去,这又笑着对海青道,“这位妹妹可是相府的八姐儿?”

“母亲却不知道,儿最是不信这个的。这不是握在儿手里么,还怕它咒了谁不成?”少年笑着转身,也不管常荣侯夫人气的胸膛起伏,“儿今儿告假回来,见得母亲大哥大嫂安好,这便过去了,唔,韩学宰那儿可是严着呢?”

“你脑子都是装什么的?当真要气死我么?咳咳……”宋画眉怒急攻心大咳出声,“你如今可是相府七小姐,地位比不得你原来不受宠的侯府嫡长孙女身份高么?”

妇人叹了口气,整个府里太干净,他们夫妇对于儿子的培养太欠缺世态的磨练,以至于他没吃过苦头,性子执拗不似姐姐般内敛,这孩子明显的外刚内柔,经不起打击,日后少不得给他物色个细致的媳妇。

“跪下!”海青喝道,“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有所留意,不说她竟有三分像那人,就是她身体上经年累月用灵芝人参温养的气息即便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我。你待她如何,我不是没长眼,但凡留个心思也能看出几分。不管你心里存着什么心思,都给我灭了,为了长喜,为了她日后能有个好日子,把你的心给我收好。”

事后,大夫人与二夫人先后给南宫菱通了信,却是没人知会过海青,就连三夫人也不曾。

海青行走的脚步根本没有停顿,前行却愈得坚定了。

一路行来倒是可以看到奴婆们稀稀落落地在各处清扫积雪。

如此这番一说,倒是无人再纠缠下去。

“麻烦惜竹姑姑了。”海青见惜竹手脚利落,面目爽利,虽着装普通,但言语间清晰分明不是一般丫鬟可比的,当下也存着交善的心思,“还望姑姑代青儿谢过外祖母。”

一干婆丫更是长眼地直接将箱子抬进了主屋。

“七小姐正带着一干婆子在藏花阁等候着。”锦婆婆尤其强调了一杆子这个词眼。

海青一时涌起的怨愤许是随着适才的泄消散不少,脑子里的理智也顿时清醒了很多,再加上知寒的暴呵,更是如雷轰顶。

“小姐放心就是,老奴醒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被撞得头昏眼花的婆子也是疼得龇牙咧嘴,却赶忙拽着永宁姑姑的腿脚磕头道。

深知其理的海青自然明白自己在老夫人眼里不过是早逝女儿的翻版,既然想打感情牌立稳自己的脚跟,自然不会与南宫菱有朝夕之争,反而得时时藏拙。

眼见着时辰不早,老夫人吩咐摆膳,众人便来到后厅。早膳为正制,因为大户人家是不用午膳,故而早膳以各色面点为主食,老夫人一人便用三式六点,又添锦绣十素八宝香荤,辅以二羹死,后辍消食养身茗茶。

至于五夫人,也是个粗心的,竟连给自己准备了什么东西都不知晓,以至于在看到那对金镯子的时候一脸的不好意思,更是恼瞪了身边的丫鬟一眼,又补救般地说道,“八姐儿,莫嫌弃,图个吉利,图个吉利……”

老夫人也是眼带笑意。

想起前世表姐那懊恼的表情,海青很是明白,想必她这位表姐好不容易钻入相府冲的就是那位未来少帝吧,虽然在前世记忆里自己这位表姐最终嫁给了废太子。

外家女入府,需得行五礼。

但见这小丫头居然规矩地梳起了双环小髻,头上带着一对细小精致的扣红石绞丝金蝶,脑后更是带着块镶玉珠花晃银串后饰,一身漂紫罩杉内是与府上丫鬟无异的精致苏衣折裙,只是料子却是要更好些的。

“嬷嬷……”海青瞧着李婆婆不对劲,不禁轻唤出声。

李婆婆很快便回过神来,一张脸瞬间便恢复往日里的严谨,“八姐儿有何吩咐?”

海青却道,“我可求了外祖母,灯会那日由你随我去吧。”

李婆婆微微一滞,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可……八姐儿若是无事,奴婢下去了。”

海青瞧着李婆婆那隐约里的对灯会的排斥,也不再强求,吩咐了长喜给李婆婆送去热茶便让李婆婆下去了。

“小姐,闻着可觉得香?”长乐将一只淡墨彩瓷瓶摆在了显眼的位置,瓶内几枝小秀香或花苞紧实或肆意怒放,淡淡的紫色混合着金黄色的蕊芯儿,一朵朵的只有拇指大小,却密密地爬满了枝条,刹是精致漂亮。

海青看了会儿却道,“我瞧着这几枝,倒不似原来的那几枝。”

长乐笑道,“奴婢就知道瞒不过小姐。原先的那几枝放暖阁里时间久了,都焉了,这几枝却是大公子命似火姑娘给重新折来的。”说着更是手指沾了水朝着花苞弹了弹。

海青原也是想到了,只是胡乱应了声,“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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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收了水盆又道,“倒是似火姑娘说了,小姐就跟这花似的……”

海青听着一愣,抬头问道,“什么似的?”

长乐也是摆出一张疑问的脸朝着海青摆了摆手道,“瞧,奴婢也是如小姐这般问的,那似火姑娘只是一笑说,大公子这般说的她也这么觉得。只是倒底什么意思却真正没有说。”

海青听了心里冒出个念头来,脸色变来变去,最终却是埋下头,心里暗自嘀咕: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长乐瞧着海青那变幻莫测的脸也是稀奇,“原来那似火姑娘说的你家小姐自会懂得的话却是真的。”

海青却是有些恼了,“好了,把这瓶子拿过去,搁那架子旁就好。”看着那花,海青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知寒那一脸的邪笑,好似调侃自己似的。这不明摆着笑话自己,一会儿谨慎小心设防疏远的样子,一会儿却是恼怒不已张牙舞爪的样子。

是夜,海青正要休息,却听得长乐急急走进来的脚步声。

“这又是何事?”海青披散着,长喜正用篦子小心地为她理顺,时不时得沾点栀子花香头油润润。

长乐却是有些谨慎地瞧了瞧,海青摆摆手,“无妨。”

长乐这才道,“方才奴婢经过泛舟园的时候,有人将这个交给了奴婢,却是个生脸。”说着更是将几张卷得异常紧实的黄花纸递了过来。

海青听着也是皱眉,伸手取过纸卷,仔细地展开,上面却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海青凑到烛火下方才看得仔细,整整三张纸看完,海青眉目微紧,心里也是沉重几分。这里头牵扯的关系多太多了。

只是猛的看到里头夹带一张小纸头却是让海青心里随之一笑,长乐探了探头,却是瞧见上面威胁的话语,言语间更是对海青多管闲事的恼怒和谩骂。长乐看了都气愤的胸膛起伏不定。

“小姐,奴婢本来还奇怪四夫人那儿怎么派个愣头青过来,这下全明白了,那个人莫不是……”长乐有些怒不择言了。“要不,咱跟四夫人通通气儿。”

海青却是笑着将那纸张和小纸头一道凑向烛火,“他这般做,四夫人岂会不晓得,我看那四夫人定是想看看他……不过如今看来,不得不令四夫人失望了。我那七姐姐当真是好手段。”

“那六哥儿就不怕您跟四夫人说么?”长乐愤懑道。

海青却是着长喜将烧得差不多落在铜盆里成灰的东西拿出去处理了,这才对长乐道,“他是料准了我不会。何况他这般做便是向四夫人表示自己对七姐儿是铁了心了。他还怕什么?只不过这下子,咱们可就要有好一会儿子见不到这位六哥了。”

长乐听着心里也是解了气儿,但嘴上却是不饶,“那也忒便宜他了。”

“四夫人的同胞哥哥是内政督,在化州也有产业,为官不商,所以化州的产业都是咱四爷打理的。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今儿,六哥儿截了自己舅舅派人送来的信儿,过不了几天,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去化州呆着了。”海青将肩膀上搭着的撩到后头,“那七姐儿原也是打着六哥儿母家主意的,只是被我一搅和,四夫人怕是恨都来不及,哪还会被当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