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事小,府上脸面事大。”海青对着南宫菱坚定道。

知寒眸色微寒,“你只需记得她毕竟是宋知寒的祖母便是了。”

海青尚未入门便听得永敏姑姑那清晰的声音,心里也是猛地一沉,脑子里却是不断翻滚着,只觉得后背里一阵冷汗。

明秋毫却是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却都是些酸文腐字,真正无趣极了,还不如我那辊昰枪好耍。”

听得明秋毫的愤懑,明珠也是狠瞪了明秋毫一眼。

“胡闹!”常荣侯夫人气怒。“那等子脏东西可是要毁了去的,怎能留着?”

自打大小姐回府,大爷院子里的一杆子奴婢们已是被驱赶了出去,却虽不敢走远,可却依旧可以听见屋里头的动静,顿时个个胆战心惊,暗道这次大小姐怕是难过了。

少年有些不服气,尽管妇人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他也懂,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锦婆婆垂了头,“长喜对惜竹说小姐是她遇上的最好的主子,给她吃肉给她喝羹给她吃小姐自己吃的东西……所以惜竹决定帮姐儿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从此之后……”

四夫人依旧仿若真空,五夫人依旧听不懂,也许这两人才是最不受牵绊的。

常荣侯府的小侯爷么?

之所以不带长乐,一则她的性子实在有些不靠谱,再则锦婆婆是府里的老人对府里的人事物比较熟悉。

惜竹只是道,“早先得的花样,琢磨很久才做出这么一朵。”

惜竹说着手脚很快的打开其余四层盒子,将一碟碟菜点果盘端了出来,布满了海青手侧的小方桌,“这些都是八姐儿的午点,为一点二式,此外荤素拼盘果子拼盘各一叠,加药膳羹荤汤各一。”

海青放眼望去,也的确是颜色艳丽亮目,随即故作欢喜地笑道,“那就谢过姐姐了。”

“怎么了?”海青手指微微蹭了蹭自己的勃颈一下,已经粘合的血迹带着点点腥味,在她的指尖印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青儿……”知寒眉头拧起,声音顿时又高了三分,“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给表公子赔礼道歉!姑姑若在世,以她的性子定要掌你的嘴!”

走出数步之后,海青回头依旧可见长喜站在门前的瘦小身影,不禁叹了口气,直到转过假山才对身边怀着忧心的锦婆婆道,“护得太紧未必是件好事儿。我不在,若有什么人生事儿,也断断不会找个小丫头撒气儿,锦婆婆放心就是。”

“作死的老婆子,眼睛长到脚底板了?”被撞了个满怀,踉跄着退了数步的永宁姑姑一站稳便指着栽倒在地的婆子破口大骂。

其实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南宫菱对自己的利用呢,只是年迈的老人总希望从子孙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哪怕只是三分的真。

话音一落,众公子一哄而散,惟这六哥儿脚步微微顿了下,似看了南宫菱一下,随即也是离了去。许是角度问题,海青却是看得真切。

这期间也是并无波澜,倒是不言不语的四夫人的容貌让海青惊艳了许久,只见她柳眉清眸瓜子脸,梳着的右垂髻盘了根指宽梅花银链子,左斜插扇形穿孔镂花玉篦子,耳间小玉碎,一身挑青花高腰淑人百步裙,臂缠锦帛,脚上着着一双青花无翘头素玉禁步鞋。

倒是惹来一旁的低笑。

只可惜那位表少爷在海青入府一年后便神秘消失了。

两批人近乎同时离开梅林,虽没有一争高下的硝烟,却不知为何,就有那么一批人很是得意,而另一批……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的人儿饶有趣味地打量起了身边这个总是比自己有活力的丫头。

海青也不见怪,抱着热茶,眯着眼听着,一副很是陶醉的模样,临了还巴掌拍的啪啪直响。

气得南宫菱险些失控把琴砸过去,急喘过后,南宫菱的脸色恢复不少,这才从暖帐中走出,笑语鄢焉,“姐姐一时忘情,竟让妹妹好等,妹妹万莫怪罪。”

海青依旧是一副憨直样,口气亲昵,“姐姐竟弹的这般好,妹妹都听痴了。真想再听会儿呢?”

南宫菱听了,心里也是郁闷不已,敢情你是把我当乐师了,赶紧道,“今日却是疲乏了,咱们姐妹好好聊聊吧。”

海青听着也是一脸体谅地点了点头。

南宫菱让广袖端上热乎的茶点,就着暖茶咬了口薄脆,心里舒坦了几分,方才道,“姐姐的确几次随母参加了宴会,但当时因着年幼,只是跟在母亲身后,从头到尾也是说不上话的。”

海青一边听着一边拿起块雪花膏咬了起来。

南宫菱见海青吃得欢,一时也没了胃口,放下手上的薄脆,茶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叶沫子,“倒是叁凰节时候有幸与两位姐儿齐祝。那时候……”

海青一时也是听得入迷,半会儿子才回过神来,感叹道,“没想到那冬菀儿竟有这般魄力。”

南宫菱也是颇为敬佩道,“虽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倒底是奴身,能借此机会敲定与常荣侯长公子的婚事,不得不说其心智眼光以及对时机的把握都无可挑剔。”

海青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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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菱又道,“其性子也是个好的,倒是值得深交。百胜侯家的双花闻姝闻桂一通书画一精琴棋,皆是性子冷傲的。常荣侯府的庶女方沁春性子温和,容貌绝佳,一舞摄心神,颇受瞩目。除此之外,洪尚书家的大姐儿洪纾箐,俞军正家的三姐儿俞岫儿与姐姐自幼交好。倒是三凰节时候与姐姐同祝的两位姐儿,性子难以琢磨,姐姐对其了解不深,她们分别为前宰辅唯一的嫡孙女如今寄居在常荣侯府的表姑娘左承诺言,以及如今宠极一时的淑妃侄女楚妍妍。姐姐提的,未必会出现在灯会,若是出现了,妹妹心里也有个数。”

海青点了点头,又见广袖这时候过来取出海青身边烛台上的金丝灯罩,拿着剪子绞芯儿,这是无声的送客呢,海青识趣地带着长乐告辞了。

出了南宫菱的院子并走远,长乐才长出了口气道,“明明那七小姐不是什么好人儿,怎的偏偏我就挑不出她话里的问题呢?”

“那是你今天白日里听李婆婆上课时候打瞌睡的缘故。”海青瞪了长乐一眼道,“那常荣侯夫人是谁,国公夫人的长女,冬菀儿为了嫁给那方习津得罪了婆婆常荣侯夫人,这种敢公众挑战婆婆权威又心思颇深的女人,不是咱们可以交付的。七姐说那么多,不过是在我心中种种,你一旦信了她的话,把冬菀儿想成了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可怜女儿,把常荣侯夫人想成刻薄的棒打鸳鸯的恶人,那你就着了她的道了。”

长乐心里隐约有些懂了,“小姐的意思是七小姐在误导咱们?”

“至少那常荣侯府的表小姐左承诺言就是个好的。其余的,半真半假,七姐都没说实话。”海青道。

“啊?”长乐惊呼,“那不是说,七小姐明摆着挖陷阱看小姐往里跳。”

海青赞赏地看了长乐一眼道,“你若觉得那是个陷阱,那它就是个陷阱。你若觉得不是,那它自然就不是。”

长乐顿时糊涂了。

海青看着长乐转不过弯的样子也是一笑,却不做解释。

嘅啦——像是踩到碎石的声音。

“什么人?”长乐刚一张口便被海青捂住了嘴,惊呼顿时化为呜噎。

只见得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像是才从南宫菱院子里出来,虽看不清楚,但倒底可以看出是个男人的影子。

顿时,海青心里头划过一个念头。

海青指了指身边的假山洞,长乐点了点头。两人很快便矮身钻了进去。

很快的,一道面目不清但感觉很年轻的身影便从海青身边的假山溜过。

海青只觉得隐约闻到股异香,甜甜润润的很是沁人心脾。这味道,好生熟悉……海青不禁蹙眉。

“小姐……”长乐皱眉。

“回去再说。”海青打断长乐道。却不想,回去后,海青却是闭口不提半个字甚至呵斥长乐也不得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