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淡笑着侧头望了眼,手上却是又翻了一页,回过头继续读书,开头的字眼居然便是个雪字,这么巧?海青的眼睛露出一抹淡淡的流光,转动间带着一股嘲弄,大雪天里出不得门,正是有些人心生暗鬼的时候。

“幸好遇到了大哥,方才将这丫头带了回来。”海青侧头看了长乐一眼,不经意间露出了有些被鲜血染红的领口。

这才是真正的他!

被阉人糟蹋的四年里,方残子那个废人一次次的剥光她的衣服用沾了盐水吊子鞭挞她折磨她,她不哭无泪有的只是恨意,“你这个婊子贱人,就该张开腿给老子上,怎么,看不起我这阉人,没那玩意儿,照样让你记得老子……”伴随着她的一声惨叫,鲜血淋了一地,她被当成狗般玩弄,僵硬的身躯宛若僵尸,许久以后她被踢翻在地,“滚开,贱人!”

“好……”长喜声音小若蚊吟却带着一丝的坚定。

永宁姑姑也不知想些什么,声音里却是少了些热度,“表公子喜欢梅花,便挑了靠近梅林的鸿鹄居居住,更在居前内外相隔的院墙上开了道门,梅林深长两里,往常女眷鲜少走那么远的,许是那丫头不醒事走过头了。”

不出几年表姐攀附上了太子,这个儿子方才稳住了自己的地位,熟料太子最终被废,侯爷综合利弊最终把爵位传给了次子。

老夫人被逗乐了,“你小子也有今日,我偏宠你妹妹了。行了,去吧,再杵在这儿,可就真碍眼了。”老夫人说着摆了摆手。

“不想八姐儿却是个谨小慎微的,呵……”二夫人笑说了句,接着吩咐身后丫鬟几句,一只双掌大团花锦盒很快便打开,里头那粉珍珠项链颗颗圆润竟有海青小拇指大小,很是漂亮。

再看其着装,桃粉色织锦阔袖镶滚毛边坠地长裙为底,外罩挑新绿空透飞花香衫,腰缠珍珠玉翠阔带,覆以吉祥百结禁步,垂下的万般丝绦此刻正因主人的走动而微微晃动,隐约间似可看到她脚上的珍珠玉翠翘高秀鞋。

一时间相府与侯府不仅关系大增更似有同气连枝之势。

五位夫人之中,大夫人主动揽下了引侯府表小姐入府的活计,更是盛装以待为其添面。至于海府表小姐,余下四位夫人竟无一人肯出面,最终老夫人不快地指定了三夫人。

许是听到那马车轮子倾压雪面的吱嘎声,方琼马车上的丫鬟那被碳炉熏的微红的脸上透露出一丝喜色,脑袋很快地往窗撩外一探,回过头来就是欢道,“呀,小姐,是表小姐来了。”

如此这番一说,倒是无人再纠缠下去。

只是在无人处,惜竹却是对一有些圆胖的有着大丫鬟着装的二三十岁女子道,“今儿去得八姐儿处,却是见得那贴身丫鬟头上的绢花很是精致。”

圆胖女子正愁这事儿呢,听得这话,也是眼前一亮。

于是就在海青睡了会儿醒来时候就见得一瘦小的丫鬟一边收拾盘碟一边盯着自己和长乐头上的绢花猛瞧。

海青微微一笑,就唤长乐赠了小丫头一朵的雏菊绢花。

小丫头欢欢喜喜地走了。

见得小丫头手上的雏菊,圆胖女子笑得豆眼都没了。她本是成孝侯爷夫人身边爹身丫鬟,此番早早带着侯爷夫人的贺礼上门更是借故留下许久想着打探一下两位姐儿的消息,却不想得到这等好消息。

成孝侯爷与百胜侯不对付多年,如今同时嫁女,虽说百胜侯的女儿是嫁给世子,比不得门第,却是要比比嫁妆的。偏生成孝侯爷夫人不知从哪儿得到信儿,说是百胜侯夫人为女儿准备了九十九朵形式不一的精致绢花,据说那花就跟真的似的。

于是侯爷夫人令势必要做出一百朵形式不一的绢花为小姐添妆,这可苦了圆胖女子,这不为了搜集那等玩意儿,一个月下来她都瘦了近十斤了,虽然依旧很胖。

圆胖女子不知道的是,百胜侯家准备的绢花恰恰就是海青在海府时候为了生计,和长乐做出来的。

当时海青日夜做花儿,再由长乐偷偷出府叫卖,长乐的大嗓门也是由此而来的。

谁成想,长乐在叫卖了仅三个月便遇上了百胜侯夫人,当时她坐在轿子里微微撩起窗门,看了一眼,便着人带着两锭金子把她摊子上的东西都买了,第二日更是派人送来各色上等娟布珠翠和三锭金子的定金,让长乐务必在半月内制作出两百朵形态不一的绢花。

后来长乐挂着熊猫眼扛着大包袱交货时候,来人却仅仅挑中九十九朵,并再次给了她三锭金子,嘱咐她不得再外卖被挑中的绢花。

长乐见钱眼开,想都没想就接过金子带着剩下的绢花一溜风跑了个没影,深怕被抢。

这就是为什么在海青入相府时候,长乐死死抱住比自己身子都庞大的包袱不松下的原因,因为这里面便有挑剩下的一百朵绢花和此后海青想出的新样式绢花数十朵,最重要的是还有八锭拳头大小的金子,这可是海青的全部家当,长乐还想着若是在相府混不好,就接着出去叫卖。

许是命中注定,此前,在马车里海青和长乐还拆了数十朵绢花,借着油灯的火苗烫粘在了海青的素白夹袄的襟口和袖口,这才有了海青入府时候备受瞩目的一段。

毕竟以层跌绢为边的衣服还是创。

也可以说绢花着实是海青的幸运星,无形之中又挽救了海青一次,不至于她如前世般入府便不被待见。

所以当当日掌灯时候,惜竹借着带来晚膳徐徐将圆胖女子的意图道来时候,海青都为之一愣。

海青不傻,早前是没法子,这才牵扯到百胜侯夫人,如今又来了个成孝侯夫人,皱眉道,“想必姑姑也是猜到些什么。青儿没有旁的要求,只望着那侯府的大丫鬟莫要将我道出去。”

惜竹道,“八姐儿既然应承了这事儿,奴婢自然会把姐儿的话转给那圆叶姑姑,早前奴婢便说这事儿是姐儿身边丫鬟所为,况且圆叶姑姑与奴婢有旧,想必不会生事。只是如此这般私下做事,一应材料就得八姐儿自个儿备下了。”

海青点了点头道,“我会备下三百朵绢花供侯爷夫人挑选,只是到时候烦请姑姑帮忙往来才是。”

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得兜售物品,这个管得很严。

惜竹应声道,“八姐儿放心就是。”随即又想起什么道,“侯爷夫人与小姐皆是直爽的性子,最是不喜那等奢华烦乱的东西,姐儿做花时候心里有数就是。”

海青点了点头,“多谢姑姑提点。”

惜竹姑姑走后,锦婆婆才道,“这惜竹姑姑原是该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偏生有时候生不出狠心,更不愿害人利己,这才被调到膳食堂的,小姐可放下一分心。”

海青望了一眼,有些劳累道,“不管如何,这事可一不可二。”如果此前没有卖绢花于百胜侯夫人,她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借着这事跟成孝侯夫人攀上交情。

偏生她有尾巴露在外头,虽暂时无人来抓,可保不准哪日就被注意到。

“只是八姐儿日后行事需得愈细致谨慎才是。”锦婆婆提醒道。

海青点了点头,虽满桌子美味却食不甘味。只用了碗金玉满堂,些许蔬菜和一盅猪脚汤。剩余地能留的便做宵夜,不能留得便赏给长乐她们了。

中午吃挑了嘴的长乐直嚷嚷着奴才们的伙食太差。

海青和锦婆婆都觉得此时添不得丫鬟,反生麻烦,海青决定便让锦婆婆安排着分配阁里的事务。

只是海青心里却时不时出现一丝莫名的不安,一躺下脑子里便总是晃过老夫人阴沉的脸,时不时又传来南宫菱张狂的笑声,更有无面人的喊杀声,甚至出现一只黑色的大手缓慢而又让人无可逃脱的向自己压下来,直惊得海青浑身汗湿,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海青攥了攥手,只觉得手心一阵凉。

长乐披着夹袄,掌着灯快来到内里,将海清床前的金沙罩灯点着,“小姐,已经卯时一刻了。”

“该起了。”海青感觉里衣贴在背生,拔凉拔凉,很不舒服,不禁耸了耸背,“怕是得擦擦身才好。”

“长喜四更天便起来准备了,奴婢这就吩咐她端来热水,把炉子烧旺,快点擦擦身,也不至于着凉。”长乐道。

海青点了点头。

待得海青梳洗完毕,锦婆婆已经是将外头过道里的积雪清理得差不多了,并早早地从膳食堂取来新鲜的果交给长喜去温热,这才帮着长乐给海青置衣理。

“先前已经打听过,七小姐今儿穿戴一套泛银花粉桃九上下套衣。”锦婆婆一边梳着海青的墨一边说道,“今儿个算是第一天给老夫人请安,八姐儿可要着重些?”

“不了,七小姐出生富贵,穿什么都贵气。”海青伸出手捋了捋耳边的短,“就穿那套天青色海衣吧,把青色夹袄换成暗锦雪花衣,锦帛就不用了,换作宽毛皮披肩。”海青还是觉得不要抢南宫菱的风头比较好,混搭既别出新才,又不让人觉得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