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白晚喃喃着这两个字,突然一笑,道:“陛下,自那年我离开佛什峰后,至今再也没有见过他,所以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直接进入主题?”

白晚问周方,为什么不能?

阴息风知道,没有人经历过这种事还能坦然面对,她只是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所以他没有逼她,让她慢慢的自己去思考,她的人生不该总是追寻着别人的足迹,她值得为自己而活。

看到他如此镇定,白墨唇角微扬,含笑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又一语惊人道:“我说的十年是你自废武功的情况下。”

“为什么?”阴息风心里有太多的疑问,眼前这人在整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说来真是讽刺,站在阴息风的立场,危急关头他和白晚之间迸了一些令他期待的情愫和默契,可这白墨的一出现,她的眼里又变得只有他了!

白晚背着鹿皮革囊,里面装的正是乌金盒中的东西,她一骑在前赶往无忧湖畔,而后面树影风动,一道淡青色的影子如一道烟一样始终若有若无的飘然随后,正是阴息风一路相随,暗中为她护航。

因碍于白墨的武功威名,这令纵然只是一方木头,也无人敢仿制,而他深陷谋反案之后,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传出来辱尽他的名声,那些过去惧怕他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过来对他加以诬蔑,他的令牌反倒成了人人唾弃的东西。

她浑身湿漉漉的拎着包袱从水中走出,一路就去了城外某处阴息风的秘密据点,那户据点其实是个农庄,农庄的主人就是当年乌鸦卫的其中之一,当她抵达之后,农庄主人将她带到了地窖中,由于今晚的事情闹得有些严重,温候的人手还不足以大规模的出来寻找她,因此估计温候会使一个名目,派六扇门的捕快出城来找形迹可疑之人,故而农庄主才会安排地窖这样一个隐蔽的位置给他们躲藏。

“我和当时的你一样,不懂政治,只懂查案,严文渊被关进大牢之后,我连夜审他,我本来坚信自己的怀疑没有错,我办过许多的案子,人家能破的我能破,人家不能破的我也能够破,现在想来一开始我实在太过自信,可是在审问的三天之后,我渐渐迷惑了,我觉得有些事说不通,可是就在我继续往下追查的时候,一道圣旨下来……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严文渊被抄家灭族,而我成了那件事的‘大功臣’。”

那些地上,墙上以及天花板上的刀剑印痕,其中蕴含了一套温家家传武学中的一招“穹顶之苍”,而这一招对功力的要求是极其严苛的,为了挥最大的效果,度、力度甚至是角度都要分毫不差,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就是说如果功力不到家,就算是会这一招,都是无法开启密道之门的。

“那你就应该当个死人。”温简头也不回的道:“当死人不需要天赋,我们也一样不必为敌。”

不等一句解释,温保和温简被赶出了庵外,温保十分尴尬,他虽然是有意丢温简的脸面,却没想到净安师太连他也赶了出来,于是摸摸鼻子,随意安慰了几句就丢下温简告辞了。

温简领命,带着黑衣家奴沿着水流追了过去。

可是自从温朔死后,衰老和疲倦就一丝一丝的爬上了这个守护神的脸上、身上、头上。

温简闻言点了点头,店小二也拎着水壶上别处去了,一旁的阮红娇伸手搁在他的手腕上,隔着袖子轻轻推了推,挑着眉跃跃欲试的问:“我们能去逛逛么?”

“对了。”温简突然道:“昨天早上我出去散步的时候,现了受伤昏迷的许世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凤归山,可能是在上山的时候没留神失足跌下了山崖,我将他救了回来……可是我母亲说,他大概撞到头了,所以会……失忆。”

按说“忘川”是给白晚准备的,虽然对不起她,可温简是个左右为难的夹心人儿,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全力保住所有人,当然指的是活人,那些已经死去的已经是他能力范围之外了。

“你一个仵作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作为一个捕头若是察觉不出,未免也太没用了。”温简苦笑着道:“我本来觉得她只是性子有些像那个人,所谓当局者迷,所以后来有些事的确也就没往那方面去琢磨,可是自她陷害你之后我就觉得不对了,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她家周围监视那么久,直到相信掌握了证据才举报她。”

但见那人穿着白底青花的衣裳,绾着的髻用一根银钗固着,她手上挽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放着一把短锄和一些野山笋,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许世卿,头一歪,脸一笑,笑吟吟阴森森的道:“咦,这不是许仵监么?真巧啊。”

分隔五六年,自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一晃眼的功夫,已经从日中到了日落,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了。

山门自开,门前有两位扫地的僧尼,其中一年长的僧尼抬头见了他们,一手执帚,一手行了个佛礼,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大约此人是认识温简的,并未多问什么,只是眼睛在阮红娇身上多扫了一眼。

外面碧波荡漾,两人慢慢叙着闲话,船上的时光流逝缓慢却有一种娴静从容的感觉,好似暂时那些忧虑和矛盾都可以稍稍放一下了,成日里只需要面对彼此,跟彼此问候和说话,茫茫水面上,再无江湖纷争,你我厮杀。

“你自己决定吧。”阮红娇叹着。

“你倒是看清楚啊,要不要再看一次?”许世卿不甘心的道,这时候阮红娇和丫鬟已经折转而去,也不知看到他们没有,刚刚不经意扫过来的眼神十分古怪,如果她知道自己还在查她,怕是又会向“某人”告状了。

许世卿与他一同离去,不多时却找了个借口甩掉了蔡主簿一个人回了全味居,原来他仍旧不甘心,要找阮红娇做一番计较。

“你说什么?”许世卿瞪着他,道:“你姓温,你从京里出来回京里去,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是许世卿的志向,所以为了这个志向,他一定要保证好神捕世家的未来当家人按部就班的做他应该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止!

这番话说得多么冠冕弹簧,道貌然安,可许世卿未必没有私心,温家一连失去了两位公子,所以温简势必将来会成为温家下一辈中的当家人,他跟着温简,也是指望将来能够有一展抱负的时候,故而这会生这样的变故,他才会这么着急。

她往门外瞅了瞅,然后极快的开了信封看信中的内容,这封信正是温侯寄给温简的手书。这下她明白过来,拧着眉头将书信叠好放回原位,而后退了出去。

夫人拿出帕子擦去女儿脸上的泪,道:“佛牌能值得几两银子,有何稀罕?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给你不过三五天,不是磕了必是碰了,倒不怕糟蹋了物什,娘只怕割伤了你自己的手,娘就你一个女儿,莫说一个佛牌,你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能摘给你,只是有句话娘还是要好好劝劝你。”

全味居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温简对她的态度初融,她正需要时间与他独处来培养感情,便故作不经意的提了出来,温简一想倒是方便,于是应下来,嘱她好生休息,就出去找小绿了。

听了李县官的话,师爷心中暗道:“若贼人对杀了刘白凤心生愧疚,也会令他折回来盗走尸体埋葬,顺便拿走毒针避免留下线索。”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却道:“大人英明,那根针一定很重要,许仵监,你且细细说一下,那根毒针是什么模样,若能画下来定然最好,温捕头家学渊源,说不定可能认得出来。”

“我不知道那是如何一种感觉……我是说失去了手,那一定很痛,但是我又没有听到你哼一声,我想可能也许也没那么痛……我知道这么做很唐突,只是我想了一夜,我脑中不停的浮现那一幕……不能自已……”

此人虽然形容特异,温简一时也顾不上他,对他点了点头,转而问绿儿道:“你家娘子现在如何,可能见人?”他找了她许久,现在她回来了,自然是想见她一见,问问详情,方才能安心。

“我一边给它喂食,一边和它说话,我相信它是听得懂我说得话的,我把它当朋友一样真诚对待,把心事都说给它听……一个月之后,它开始接受我,在我给它治疗好了身上溃烂的伤口之后,它便开始允许我抚摸它。”

“……”阴息风愣了愣,略皱了皱,似乎是在想这个问题。

白晚刚刚被他点了背上的风门、灵台、神堂三处穴、身体又痛又麻,根本来不及反应,正被他打中,痛得蜷缩起身子,口中涌出鲜血,那青年再反手抓她往回一拉,同时抬起膝盖,又重重顶在了她的肚子上,若说这一下有多重,从她整个人腾飞了起来,向后甩出六七米,最后撞在了木屋的外墙上便可知了。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阮红娇吸入的迷烟作,就在被掳走不久就昏迷了,这……不科学!

阮红娇冷笑,道:“一场误会么,你的那名丫鬟袖子里藏着什么,我可是看见了,我要与县太爷好好说说,大小姐说是不见了金钗,那必然是真不见了,既然我没捡到,必然是有人捡到藏了,怕是该好好审她一审问,审出来是在何处掉的,又是被何人藏了,幕后指使者是谁。”

老实说,每每以这种手段逼他就范,她也觉得很下作,奈何他就是这样的人,见不得好人受苦,便如人之死穴,一戳即中……不戳白不戳。

李小姐好容易逮住她,又岂会那么容易让她脱身,忙道:“站住,我有事问你。”

“我素来是以德服人,才不耍那套官威。”温简反驳道。

小绿点头,摆好碗筷。

许士卿站起来,拍了拍带着鹿皮手套的手,道:“验尸是我的是,破案是你的事,不要问我,我只管死人来着。”说完越过温简,到前面去找尸体去了。

阮红娇听了,蹙眉抬头,刚刚想要拒绝:“五哥……我还是……”

她抬头看着天空,太阳今日藏在了云层中,天阴,风冷。

“怎么谈?”温简嗤笑道:“人家又不是明着强取寡妇,人家不过是断了她的供货,便是找上门去,他不肯认,你又能拿他怎么办?再说,这些商行里的勾心斗角,又没有犯刑案,我们还能去锁人不成?”

那名叫做陈飞的捕快,被按在座上灌了两杯都不见清醒,独独趴在桌子上听了阮红娇的话,噌的一声站起来了。

其实阮红娇不过是个生意人,所作所为不过为了求存,便是有些个左右逢源的心思也很正常,但一个人的喜好就是这样奇怪,温简偏偏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子,自然看她就是一百个不好了。

笑过之后,还得赶紧点菜,大伙儿都说五爷常来,必然知道该点什么,温简也就不推迟,也不看菜谱就点了一桌招牌菜。谁知,平日里指东不敢往西的小二刘三石,面上露出犹豫迟疑之色,说:“温大人,对不住,真不巧了,有几道菜您看看能不能换换?这个……厨房没货了,您看,小店还有另外几个菜色也是新出的,味道不错,您几位爷试试,尝个新鲜。”话音一落,场面冷了一冷。

这时候,那两个捕快其中之一,已经拔了偷儿腿上的银钗送了过来,丫鬟自过去接,低头一看却现钗子上沾着血,不由顿了顿。